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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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边看到真田的时候，迹部景吾绝对没有立刻联想到那些关于网球关于比赛的事。他脑中最多的念头是，家住神奈川的真田弦一郎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清晨出现在赤坂街头不起眼的地方。常识让他犹豫了一会儿，但决定很快便脱口而出：“停车。”
立海大附属的夏季校服整齐地穿在他身上，在一个炎热的夏日，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但正是因为这样，一切才有点不正常。迹部边走向靠在墙上的真田边想，几乎就要发现那不正常的地方了，可另一件事实冲走了先前的思维，他看见真田暴露在校服衬衫之外的双臂上，布满了淤血的痕迹。
而手腕，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拘束而被留下了一道道深色刻印。这让迹部立刻想起了什么，但他没有时间处理有点不切实际的想法，跟眼神茫然的真田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就让身边人拉他钻进车里。
基本上来说，真田没有反抗，他乖乖地坐在迹部对面，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这让迹部有足够的时间思考究竟为什么要把他带上车。那种程度的伤，看上去不过是一场动用武力的纠纷或者仅仅是较为严苛的武术修习导致的，前者对于真田来说似乎并不能成立，而后者却极有可能。但迹部可以否认这两种可能，用那手腕上的痕迹否认——没有什么修业是需要这样对待自己的手腕的，那只可能是来自外界，暴力的束缚，剥夺一个人行动自由的方式。
迹部想得到的方面，与真田弦一郎形象上的违合感又是极其强烈的。干净而燥热的清晨，不应该出现的街头，身体上被捆绑过的证明……迹部知道没有人敢批评他的思维模式，他的第一推断便是那种有关性的暴力。
不过，那又会是谁呢？选上真田，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迹部的目光突然再次扫过真田的手腕，他发现在那上面没有护腕——对，网球，今天难道不是全国大赛决赛的日子吗？真田难道不应该跟立海大附属网球部的全体成员一起乘车前往球场吗？他为什么独自一人在这里？还带着这些伤……
“真田，你难道不去比赛吗？”虽然问了出来，但迹部不想听到真田说请他送他到比赛地去；一旦迹部的假设成立，那现在的真田最需要的肯定不是网球，而是医生。
而坐在对面的男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因为迹部发声而把视线移了过来，似乎听清又似乎没有发觉任何声音地扭头回去，好像对他来说，比赛、网球那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随便怎么样都好。
这绝对不是真田弦一郎！迹部在那一瞬间差点揪过真田的衣领狠狠地问你究竟出了什么毛病你可不是那种会向□□上的打击屈服的人你坚信的网球呢你坚信的胜利呢你给我振作起来去把今年的奖杯抱着让我看看啊——迹部仍旧端坐在那里，只是收紧了环抱在胸前的双手，胜利者就该有胜利者的样子，就算在球场上失败也不会改变对胜利信仰的真田弦一郎如果露出了这种表情就是对那些输在你手中的选手的侮辱！
“……好吧，网球其实不算什么。”也不知道是在讽刺真田还是在说服自己，迹部摊开双臂挑起嘴角说道，也随着真田的目光看向窗外——那里并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真田在那里什么都寻找不到。
让比赛、让网球都见鬼去吧……迹部边拍打着座垫边在牙缝中默念着，下意识地期待这根本没发出的声音被真田听见。通知了家庭医生，迹部为自己的体贴得意起来：真田不会想去那些光明正大但冷冰冰的医院，那现在就只有他可以帮他；更何况，不是每个人都有光临迹部家的荣幸，至少立海大的人他一个都没允许过。在先前的尴尬中享受起优越感来，迹部抛开了网球抛开了竞争地再一次看向对面的真田，这一回才是真正的同情了。
他发现之前一直都没有看见，真田紧紧扣起的领口都没有遮掩住的斑点，跟手臂上的乍看很相似，但实际上又完全不同，是更细碎更深的痕迹，在有点混乱的头发边缘上蔓延着。如果把那东西都搬到纯白色皮肤上肯定显得病态……迹部想，但在真田这种染上阳光色彩的皮肤上有种说不出的合适感，而且……
突然惊醒，迹部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偏离了正道。如果不去想网球的事，如果再面对一个看起来忘记了网球的真田，以前的常识便没有了用武之地；那里坐着的是个总是在坚持着的男人，永远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自己的目标，还拥有绝对强大的能力，不停地征服征服征服，征服所有被人称为困难的高峰——但是，这样的男人像是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似的，毫无防备地坐在那里，仿佛坚不可摧的铁壁露出最大的破绽等待着外力的推毁。
这样的真田有足够的理由吸引住所有熟识他的人的目光。正因为这样，迹部在逐渐繁杂的赤坂街头一眼便发现了他。他收缩着身体，但在别人看来，他的任何一处都是敞开的，连一贯为了迎接事态发展坚毅地紧抿着的嘴唇都是。
如此的打击，只可能来自于精神上。迹部坚信着，就算得到了家庭医生的检查报告，他也在经过一阵摇摆后坚持了自己的看法。
迹部猜测的没错，牵涉到性的暴力。他目所能及的部分在与其他的地方相比，应该算不了什么。迹部没能亲眼看见，医生冷静而简练的描述让他的耳根微微抽搐。报复性很强的行为，不是第一次，但绝对是最难以忍耐的。
不知道为什么，迹部的直觉告诉了他一个人，直觉说只有那个人会这么做，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如果相信了直觉，灵感一般涌出的被直觉推断出的事实在迹部一时间看来是极度疯狂的，好像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真正的暴力并不存在，有的是□□上的默许和灵魂上的推拒，最终的结果只会是妥协的悲哀，仿佛是委曲求全一样的依赖与撕不碎的羁绊。
他厌恶这样的真田弦一郎。
就像是被毁灭了精神世界。
“依照现在的时间，比赛已经开始了哦！”迹部走进安置真田的房间，带着嘲讽轻蔑的笑；他不清楚网球那里是不是真田的创伤所在，他能做的只是试探。
果然，得到医生治疗的真田外表看起来比先前好了许多，但神情上没有任何起色。
看来你是要放弃了……不过，以你们立海大的实力，就算你不在，输了都反而有些奇怪了。迹部有些愉快地想，尽管他自己并不知道这种愉快来源于何处。
“……是谁？”一旦跳离了网球的约束，迹部第一个想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谁把你弄成这样？”
真田仍旧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向他。迹部俯视着坐在那里的真田，神情上尽是志在必得；他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状况，他有他的办法。
“你不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除了那个人以外，不会有别的……”“不，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十分顺利地让真田不仅开口，还抬起头来看着迹部。都不用说那急忙否定的答案，只要看看真田眼睛里闪动的东西，迹部就明白了。
“果然是我所想的人。”居高临下的得意，迹部后退了两步，又向前倾了倾上身，“能让你这样维护的除了立海大网球部，只有他了不是吗，真田弦一郎？”
意识到中了迹部诡计的真田并没有立刻移开抬起的目光，在迹部看来，那眼睛里一切都像是燃烧了起来。仅仅一个有关他的问题就可以让你重新捡回斗志吗？真田，我该说你什么呢？
“很好，就是这眼神，这才是真田弦一郎。”重新走回真田身边，迹部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神，“网球那种东西没有也罢，要是执着的真田没有了，那整个日本都变得无趣了，不是吗？”
似乎真田完全不明白迹部为什么要这么说，而当他听到网球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了明显的变化。迹部依靠这个变化更加清楚事情的性质了，他忽然间收起了嘴角常挂着的不屑笑容：“真田，听着，如果是我，我绝不会允许别人这么对待我。”
“……”“不论他是谁——就算是我最爱的人我也不允许！”
真田的眼睛很坦然地迎上他的，令迹部觉得异常明亮。那时他想，或许真田已经自己找到了解决一切的办法，他在那种精神颓唐的过程中早就找回了自己，也许他迹部景吾看见的虚弱灵魂不过是个假象，灵魂将灵魂保护起来，在最深处，让它再也受不到伤害。迹部的认真引出了真田的认真，他并不知道真田的内心之中究竟激起过怎样的斗争，无论如何，真田已经找到了答案。
“你们明明应该并肩而立的，为什么一个要站在另一个的身后呢？”
“……迹部，如果你……”一线疑惑闪过，真田开口想问，但似乎犹豫起用词的问题；迹部看着他，他知道那一线应该会是最后的一线，“如果你所喜欢的那个人要你跟他一起离开……”“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说，迹部知道他要问什么了，同时，也知道了真田遭遇的源头，“如果现在我爱的人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只要我跟他出国他就离开他现在的恋人跟我在一起，我会叫他不要藐视我的感情，能离我多远就多远！”
说完这长长的一句话，迹部长舒一口气，好像自己在排解了真田的同时也将郁积心中的东西给全数吐了出来。他沉醉于这种感觉，也沉醉于将另一个人引出谜团的感觉；现在真田在不在这里好像已经并不重要了，整个房间中的一切都是美好梦境的组成部分。
恢复到现实的刹那，迹部看见真田的脸上似乎漾出了淡淡的笑，在那个一直都是凝固坚硬的轮廓之上。
“真田，如果因为我的‘误导’让你的爱情破局的话，”心情大好的迹部半真半假地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很无赖，当然，是那种难得一见的优雅的无赖，“我是会对你负责到底的哦！”
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让刚刚浮现的笑意僵硬在真田的面孔上，迹部觉得很是有趣，边说边趁其不备在他的颈边轻抚过去：“怎么样？考虑考虑我吧？‘弦一郎’？”
赶在真田发怒前从他身边跳开，迹部知道他可没有立海大某些人那样好运可以幸免于难。这样的恶作剧让他后来在问真田要不要送他回去的时候险些被拒绝，不过幸好真田认为他不会在车上做出什么诡异的行为，才同意他送他。
迹部很想提醒他，私家车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更何况他的车内空间足够大了。
真田给的地址在神奈川，但并不是他自己的家。迹部在真田坚持独自下车的时候看到那里的门牌，“柳”——立海大的“柳”也只有柳莲二一个。归途中迹部突然想到，如果刚刚自己离开得不巧被柳撞见，他会不会将真田身上的伤全归在迹部的头上从而迁怒上来呢？
不知道立海大的柳莲二发起脾气来是什么样啊……迹部想着，他自以为是地认为真田在他的帮助下做出了决定，他并不知道，早在他遇上真田之前，真田便已经亲口告诉了另一个人他自己的决定。
而对方断定，你会改变主意的，弦一郎。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