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79、第 79 章

　　窗外大雪纷飞，入目之处铺天盖地的银妆素裹。
　　沈嘉明怔怔地在书房瞧着外间天地一片素白。
　　秦好在东厂密牢里好不好？石崇有没有难为她？天气这么冷，她有没有被子盖？有没有暖炉烧？
　　沈嘉明放下笔。
　　东喜进房门来对他耳畔低语几句，他的眉头紧紧拧起，神色严峻：“备马。”
　　秦好生病了。冰天雪地，大雪隆冬，在阴冷的密牢里即使有着独一无二的优待点了炉子还有萧放送来的厚被子，但是由于水刑沾湿了衣衫肌肤，她还是很快生起了重病。
　　石崇请大夫查看了她，两颊烧到通红，呼之不应，额头滚烫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大夫沉吟好久都没敢打包票能治好：“这位姑娘似乎素来就有胎弱之症，只要稍不经心就会生重病，能够长到这么大实属不易……”
　　石崇面皮抽动了下，一脚踢在他背后：“能治还是不能治，别废话！”
　　大夫紧张的拭拭汗：“小的只能尽力一试……”
　　石崇眯了眯眼睛。
　　大夫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大人！大人！小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啊…”他从在街面上摆摊儿被黑鱼服抓进来开始就意识到大事不好，早上婆娘就告诉他上京最近不平静让他注意着点要么别摆摊了，他不肯，想着年关了东西都变贵了得挣上几厘银子才好过大年，没想到就这么飞来横祸了！
　　石崇正准备发落了他，外面进来个黑鱼服对石崇嘀咕耳语几句。石崇的脸色更加不虞：“去叫人来给秦小妹换衣服！”
　　顾不上管那大夫就匆匆出门去。
　　那大夫因此拣回了一条小命，被带出去前偷偷瞥了一眼牢狱里无声无息躺着的闺女，暗地里叹息了一声“作孽哟”。
　　沈嘉明紧蹙眉头咄咄相逼：“让我见好好。”
　　石崇一步不退：“圣上密令我调查秦氏谋逆一案，无圣上下旨任何人无权与秦家的重要犯人见面。”
　　沈嘉明不悦的反驳：“你从哪里得出了证据证明了秦好是犯人？你拷问出了她与秦家谋逆有关了吗？”
　　石崇冷哼一声。
　　沈嘉明目光锐利：“既然你没有证据，那秦好就仍然只是配合你们东厂调查的证人而已。既是证人，我作为她的相公见她一面又有何不妥？”
　　石崇默然无语半晌，末了扬起头大笑几声，阴鹫道：“在我东厂的地头，我说她是她就是！你要强行进去，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黑鱼服们纷纷拔刀。
　　沈嘉明转目四顾：“石大人，今日你的威风，沈嘉明见过了。”沈嘉明拱一拱手，“告辞。”
　　沈嘉明青着脸从东厂出来，冬喜察言观色大气儿也不敢出。
　　“进宫。”沈嘉明沉吟片刻。
　　他离去后，石崇也极为烦躁，秦小妹进来也有四天了，能用的不会留下伤痕的刑罚都已经用过了，她就是咬紧了牙关什么也不说，唯一的秦佑的得力手下孙正还被她出其不意的杀了，这几天根本毫无进展。可如果接下来还要强留着她的话无异于是同沈嘉明做对，单沈嘉明他是不惧，但是沈老太他还是有两分忌惮的。
　　石崇呼出一口气，做了决断。
　　也怪道沈嘉明运气好，去求圣上的时候正巧圣上和沈莲衣一起。两人一唱一和，一哭一求，总算说动了圣上把秦好放出来放在沈府监视。
　　而此时正是风起云涌的时刻，三方和谈接近尾声，敲定了三方两年内互不侵犯的约定，剩下的只是一些细枝末节了，为了达成这个协议，北姚方面付出了什么，除了圣上，谁也不清楚。
　　与此同时，许多秘密的、暗中的、心照不宣的事正在通过各种渠道不可逆转的悄然发生，上京城里摩肩接踵，暗流涌动，许多该在的不该在的人都汇聚此处，交易、算计，谁才会是最后的大赢家？
　　正如秦好那日所说的，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了。
　　沈嘉明心痛地接过人事不省的秦好。本来就秧苗点高的身子更是羸弱不堪，身上穿的还是去时那身衣裳，腰身空落落的空出来一大把，好不容易养胖了点的脸颊再次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身体相接的地方隔着几层布料都能感觉出火热的触感来，沈嘉明吸口气，赶紧用衣衫包裹住了病弱的矬子妹妹。
　　送回沈府后，御医来看过熬了药，说是只能熬了，熬过来，就活命，没能熬过来就止步于此了。
　　沈嘉明拿着药碗，用勺子舀了药想喂她，可是昏睡中毫无意识的秦好也无师自通地避开了勺子，将脸扭向一旁，令沈嘉明哭笑不得。本来拿了铜管来想给她灌进去，谁料嘴唇刚一碰到铜管，她的身子就不可控制的颤栗了起来，好像极为害怕，沈嘉明立刻把铜管拿开。
　　脱下外衣，沈嘉明钻进被窝里，紧紧搂着她，用略低的体温分散她的热量。
　　“好好，求你醒过来好不好……”沈嘉明一遍遍的亲吻着她冰凉的手指，她的指甲缝里通红，就着灯光一看全是细针密密扎过的痕迹。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原以为同是圣上的心腹就应当彼此信任，所以他才将秦好交给了石崇，石崇竟然真的这么大胆对好好用刑。
　　沈嘉明额抵着秦好的额，火烫的额温，嫣红的脸蛋，紧闭毫无生气的眉目…
　　眼泪从眼角落下，滴湿了耳畔的鬓发。
　　沈嘉明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低声哽咽道：“好好，醒过来……我再也不会这样抛下你不管了。”
　　秦好的眼睫毛好像轻轻动了一动。
　　沈嘉明大喜过望，赶紧让云归端过药碗，将秦好扶起来靠在怀里，一勺勺顺利的喂了药下去。
　　沈老太太差人来看过一道，叮嘱下人千万把她照顾好之后，带走了沈嘉明。
　　沈老夫人责怪他：“石崇说你求圣上将秦好给放了出来，使他原本的拷问半途而废，可有此事？”
　　沈嘉明不同意：“奶奶，石崇小人，您可别听他挑拨。他分明什么都没问出来，还把对付犯人那一套用在秦好身上，折腾得她遍体鳞伤，我怎么能不去带她出来？”
　　沈老太太哼一声：“倘若能打探到秦家人和银子的消息，用点刑又如何？不用刑她又怎么会招？”
　　沈嘉明不可置信奶奶说的话：“奶奶……她不仅是秦家人，也是我的妻子啊。”
　　沈老夫人漠然：“在秦家一天没有根除之前她就一天还算是秦家人。”
　　沈嘉明撩起衣摆双膝跪地，决然道：“奶奶，恕从儿不能同意。普通人尚且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同好好就算只是佯装作戏，但她也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又怎么能狠心将她交给狼心狗肺的石崇？从儿实在做不到，奶奶要罚便罚吧。”沈嘉明叩首下去。
　　沈老太太叹息一声，拐杖笃笃地响：“痴儿啊痴儿！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岂可能成大事？！秦好五个哥哥尚且将她独自留在京城，你又是她什么人要你去强出这个头？”
　　沈嘉明跪地不起，直起身子，含泪道：“是她的相公啊。”我本应该保护她不受这一切苦楚，我却没有啊。
　　沈老夫人长叹一声，颤颤巍巍的扶着拐杖进去内堂，留下一语成谶：“沈氏，危矣！天下，危矣啊！”

　　带面纱的女人将一个小小的瓶子放在萧放手里，淡淡道：“眼下我并不方便露面，还请萧将军代为送出此药。”
　　萧放揭开盖子轻嗅一下：“这就是夫人闻名天下的救命药？”
　　女人点点头。她的年岁已经不轻，杏眸美目，也因此眼角早早的出现了细纹。
　　萧放揣进怀里，又伸出一只手。
　　夫人挑挑眉毛：“萧将军。”
　　萧放十分无赖：“既然是要去闯那龙潭虎穴，那萧某也有点害怕，多备一条'命'在身上也有备无患一些，安心多了。”他夸张地拍拍心口。
　　夫人失笑：“萧大人，我记得舍弟已经与你谈好条件了。”
　　萧放信口胡诌：“他没有谈及此事。”
　　夫人摇摇头，不得不让步：“此药不易保存，最多能保存七日，还是早早送去为佳。至于萧将军若想要，我可以允诺单独为萧将军炼一次药。”
　　萧放从怀里掏出小药瓶，抛起来又接住两次，像在思索：“成交。”
　　夫人刚松口气，就见本已离去的萧放又倒退着走了回来，歪着脖子问她：“夫人，说实话你们家的人里面，你弟弟我是最信不过的。我在这就问一句——”萧放玩味的笑起来，“此北姚之行，你们叫我知道了如此多的秘辛，莫不是——”萧放眯着眼睛，“打算让我回不到南姜了吧？”
　　夫人神色不变：“怎么会，萧将军我们还得多多倚仗的呢。”
　　萧放冷笑一声：“真的才好。”他再次抛起药来，“不该打的主意最好少打，免得……害人害己。”
　　这才哧出一声，当真离去了。
　　夫人站在原地良久，眼帘低垂。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超级认真在写哎！！！有木有人～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