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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   一步步步过东厂的密牢,无数只惨白的手臂徒劳的伸出来,想要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充盈耳际的shen、喊冤、痛哭、嘶吼,牢牢地抓住秦好的耳膜,她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害怕地颤抖。
      “沈夫人,害怕了吧?东厂的刑罚可不是开玩笑的,你知道什么最好乖乖的说出来,否则……”那内侍尖声笑着恫吓秦好。
      秦好缩了缩身体,细声细气的回答:“秦好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内侍很是满意秦好的态度,得意地笑了。
      内侍打开最内侧一扇小门,对秦好趾高气扬道:“进去吧。”
      秦好躬身走进那扇只到她肩膀高的小门。门内三面环墙,一面是两指粗的铁条,甫一进去,内侍就刚门死死的锁上,挂着拳头大的铁锁,好像生怕她跑了一般。秦好环视四周,空落落的牢狱内,只有一张石头砌成的床铺,底下垫着些稻草和一张靛蓝的床单,上面放着一床叠得仔仔细细的薄被子。牢房内光线昏暗,瞧不清楚干净不干净,但好歹还算整洁。一旁立着一张四脚小桌,上有豆油灯一盏,瞧不出颜色的茶壶并两个杯子一套。
      那内侍锁上监牢门后,才拍拍手笑道:“东厂密牢里条件是比不得国公府上。沈夫人也请将就一下吧。要咱家说,这监牢的条件已经是这儿最好的了,沈夫人可不要嫌弃哦。”
      秦好弯弯唇角:“是,多谢公公。”
      待他离去后,弯起的唇角才慢慢消失。秦好木然地站了一会儿,脱下鞋爬到床上,抱膝而坐。密牢阴寒,也管不了那被子干净与否都披挂在了身上,牢牢地裹成了一团。
      秦好将脸低低地埋在胸前。不一会儿,被子就渐渐地濡湿了。
      其实,我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勇敢。

      云往垂着头,以往亮晶晶俏生生的杏目变成了红杏仁,她扑通一声跪在沈嘉明面前,抹了抹眼泪。
      “姑爷……小姐十多天前就开始问我,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把我都给问烦了,每天都得减日子讲一遍。”抹不干净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从前日里就问我穿什么好,带什么好。大冷的天儿衣服试了一遍又一遍……姑爷……您回来了……”可却让我好失望!
      沈嘉明缓缓呼出一口气,像是说服云往又像是说服自己:“她……不会有事……”
      云往抽泣一声:“没有事……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进了东厂她会没有事?”
      沈嘉明垂头不语。
      云往失望的叩一叩头,这也是她第一次对沈嘉明行如此大礼。复立起身来,同不知道何时来到门边的云生目光接触片刻,云生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不哭了。”
      云往抽抽鼻子,含含糊糊道:“我们去救小姐。”
      “你去哪儿?”沈嘉明唤住她,“难道你们两个人还能打进密牢里去不成?”
      云往顿一顿,倔强道:“我虽然打不进密牢里去,至少我有这份心,也强似你明知今日会发生什么事也一言不发的好。你不作为总有肯作为肯帮帮小姐的人。”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
      沈嘉明坐在原处,以手支住了额头,好似十分疲倦。
      桌上的金锅小炉仍在沸腾,里面的食材却早已经糊成一团,好似沈嘉明此刻的心情。

      一个人在监牢中,静得出奇。
      门外地shen与呐喊全都传不到耳朵里,连老鼠的叽叽声都没有。
      牢狱昏暗,分不清天明天灰,也不晓时间流转。
      只有静。
      无穷无尽的静。
      送饭的人敲敲铁栏把饭碗摆到门口。秦好端起来,努力说服自己还是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食之无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吱吱呀呀地打开了铁门。
      秦好微微地从被子里抬起了一点头,只能看见一双皂底黑布靴子,边沿绣着暗红的不明显的花纹。
      秦好抽了抽鼻子。不,那不是花纹。是血。
      秦好的心揪紧了。
      有些害怕地慢慢抬头,看清了靴子主人的样子。
      他的皮肤很苍白,露出官帽的头发呈现出一种营养不良般的灰白色。眼珠颜色很浅,眉毛颜色也快变成灰白,没有生气,冷冰冰的感觉。
      他挥了挥手,屏退左右,自顾自的坐在那四脚桌子边。
      秦好咬咬嘴唇,下床离他近一些,坐在桌子边,伸手倒给自己一杯茶,想了想又倒了一杯递到那人面前。
      那人没有动,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的动作。
      秦好做完这一切,两手握住自己的杯子,无意识地转动着杯子。
      杯子内映衬着油灯,可以看见细小的悬浮的茶渣。
      “秦小姐害怕吗?”那人的声音低低的,不是宦官那种轻细。
      秦好转了转茶杯轻轻“嗯”一声。
      “我也不想对秦小姐用刑,所以我问什么,秦小姐就如实回答,咱们速战速决,解决了问题就放你回府可好?”
      秦好咬着下唇,偷偷地瞥一眼他:“好……可是……有些事我真的不知道。”
      那人似乎是笑了一笑,可是笑比不笑还可怕。秦好悚然一惊,迅速低下了头。
      “其实是石崇有一事相求。”
      原来他就是两厂总督卫公公寡姐的儿子石崇,也是东厂都督石崇。

      沈嘉明高头大马穿梭过皇城,下马求见一人。
      守城的人识得他是主子的亲戚,又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不敢为难他,他很快就见到了想见的人。
      沈莲衣眉间轻愁一点,轻轻咳嗽着从后堂转出,前厅处处点着小火炉烧得暖暖的,都催开了春日的鲜花,也不能让她苍白的两颊露出一丝血色来。
      “好侄儿,今日怎么得空来看你姑姑了?”沈莲衣慢慢笑道,然眉宇间仍是抹不去的轻愁一点,“自我入宫后,沈府好似把我这个庶女遗忘了一般,也只有你们家好好才偶尔记得进宫来与我闲聊几句,送些新鲜的话本给我。”
      沈嘉明听及此处更加沉默。
      沈莲衣察言观色,知道他来必是有要事,顿时了然道:“你说吧,嘉明。自小你就和我亲,若是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
      沈嘉明只绝喉咙有些涩,还收笑了笑:“多谢五姑……此事,我没有办法找圣上或者是奶奶……这是作为我私人的请求,希望你能帮帮我。”
      “你说。”沈莲衣肃然,这些年,沈嘉明还是第一次以这个语气求她。
      “你方才说到秦好……她来不了了……”沈嘉明苦笑片刻。
      沈莲衣方才起就似有所觉:“何意?”
      “她在东厂密牢。”
      沈莲衣沉默片刻,她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家女儿,外面发生了些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此事,并不容易,我得好好想想,并且……也没有信心能够成功。”良久,沈莲衣才坦然道。
      她肯试试,沈嘉明就已经满足。
      告过别,沈嘉明打算离去。
      沈莲衣在他背后幽幽道:“我只帮你这一回,往后你还是要记得自己姓沈,公和私……”须得记牢了,分清楚了。
      “多谢五姑。”沈嘉明长揖到底。

      “?”秦好无声地用眼神询问他。
      “我要杀了宁则雨。”石崇淡然神色。
      “啊。”秦好惊讶的低呼一声,随即掩口四顾。
      石崇眉毛也不抬:“秦小姐不必忧心,最近的人也在十丈外,绝不会听见我俩的谈话。”
      秦好摇摇头,神色惶然:“我不明白……”
      “呵。”石崇摇摇头,似笑非笑,“秦小姐不必害怕,我知道你肯定明白。”石崇顿一顿,“本来石某就已经被削弱一臂给了宁则雨,再加上如今石某不慎放跑了你家大哥,连同圣上用来购买你们青阳钱庄的十万两白银也无影无踪,圣上肯定会责备石某,说不定石某连剩下的一臂也保不住了,在这种情况下,石某焉能不为自己打算?”
      秦好更是惊讶:“石大人说什么?我哥哥?去哪里了?我……不明白……大哥不是在秦府吗?”
      石崇挑挑眉毛,浅色的眼珠好像毒蛇一般盯住秦好。
      “哗啦”一声,秦好失手打碎了杯子。
      石崇冷冷道:“秦小姐,我不想再同你多说。我有心与你们秦家合作,特意屏开属下你却如此敷衍于我?告诉我,秦福在哪?秦佑又在哪?”
      秦好死死地捏着衣袖,泪水充盈眼眶,竭力地忍住让它别没用地掉下来:“我……我只知道大哥在秦府,二哥去找绿柚姑娘了,具体在哪我真的不知道……若不是二哥丢下这一摊子,大哥也不至于不善经营卖了钱庄……”
      “哈哈哈哈哈……”石崇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秦好惶然不知所以。
      石崇笑了许久停顿下来,目光犹如实质,上下打量着秦好,好像蛇信子一样。
      秦好摸了摸胳膊,感觉像被真舔了一样恶心。
      “没有想到,世上还有拿我石崇当傻子的人。”石崇拍拍手掌,“带进来!”
      门外应声而出两个黑鱼服,抱拳下去了。
      秦好微微张开嘴看着石崇。
      他方才说的什么十丈外都是假的,他的手下分明就在两丈内,拍拍手掌就能听到的距离,可见他方才根本就是在套秦好的话。还好秦好根本不信任他,石崇总掌两厂多年,她根本不会相信他会因为一个宁则雨就选择同圣上的对头合作。跟丢了秦福他肯定会受责罚没错,可圣上也绝不会让东厂落入他人之手,石崇和卫公公、财政大臣宁亦斌、沈府老太太是圣上铁打不动的心腹,除了石崇,又有谁能来替他管着京城命脉之称的东厂?
      恍神间,一声声痛呼呻'吟将秦好换回现实,甫一定睛,秦好几乎骇得魂飞魄散,凳子摔开,秦好跌在冰冷的地面上,额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的濡湿了鬓发:“孙掌柜?!”

      孙掌柜!
      秦好跌坐在地,竭力地向着那团血肉模糊的身影挪去,却被黑鱼服死死的拉住。
      秦好呜咽出声,不住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
      两个黑鱼服手里拉着的正是垂着头浑身是血的孙掌柜,白日里还和秦好说过话的活生生的孙掌柜!
      “你把他怎么样了?”秦好转头向石崇,露出了今晚第一个除了平静或者害怕的神情——愤怒,她愤怒地死死地看着石崇:“他不过只是个掌柜的!”
      石崇半蹲下身,摇摇手指:“他可不只是个掌柜的,他是秦佑大本营青阙玉楼的总理人,也是秦家商铺系统唯一没有撤走的高等级人物,可以说是个弃子吧。”
      秦好咬着呀扭头不看他。
      石崇却用冰冷的手指拨过秦好的脸颊,捏在她柔嫩的颊侧,强行将她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听说秦小姐中午还去过青阙玉楼,不知道和孙掌柜说过些什么呢?”
      秦好倔强的想扭过头去,却被大力握持着不得动弹,脸颊上留下了红红的指痕一片。
      “秦小姐,你可想好了,他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秦好看着孙掌柜。
      血肉模糊的人形里,含糊的冒出一两声:“小…姐……二爷……走……走……”
      秦好眼圈一红。
      石崇示意黑鱼服们放开她。
      秦好半跪着挪动过去轻轻的抱了抱孙掌柜已经虚弱不堪的身体。
      抬起孙掌柜的头,她一瞬间几乎被愤怒冲昏头脑。
      他们竟然敢!他们竟然敢!
      他们竟然刺瞎了孙掌柜的眼睛!嘴里的舌头也只剩下了一半!秦好转头怒视石崇,熊熊怒火在她的眼中燃烧。
      石崇冷笑一声:“秦小姐……”
      石崇神色愕然。
      变故陡生!秦好突然从短靴里拔出一把锋利的短剑一把插进孙掌柜的胸膛,短剑末根而入。孙掌柜摊靠在秦好孱弱的肩上。
      秦好靠着孙掌柜的肩膀,含泪温柔道:“很抱歉……我想……这样对你是最好的方式……”本来那是给我自己准备的啊。
      孙掌柜临终前露出模模糊糊的笑容,像说什么,却都已经听不见了。
      黑鱼服们连忙拉两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孙掌柜已经气绝身亡。
      秦好仍然保持着原来跪着的姿势,呆呆地瘫坐下去。她杀了人,杀的还是她二哥手下的得力干将。
      秦好突然用手捂住脸,低声哭泣起来。
      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石崇踢打着送她进来的黑鱼服:“送进密牢都不搜身!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黑鱼服唯唯诺诺不敢辩解,老实受着。
      石崇彻底失去了耐心:“找个女囚给她换上衣服,带去刑讯室。记得搜好了身!一群蠢猪!”
      黑鱼服愣了一会儿:“这不好吧……”
      石崇怒踢他一下:“我是都督都督还是你是都督?!”
      “可是……沈侯爷叮嘱过不可对她……”用刑啊。
      石崇怒哼一声:“我自有主张!”
      黑鱼服诺诺的去了。
      石崇是越看越生气,东厂黑鱼服实力本来就在西厂青鱼服之下,圣上却如此偏坦将西厂给了个白丁黄口小儿。方才对秦好说的那番话倒也不是完全为了套话,倘若有机会能除掉宁则雨,他必定是会不择手段的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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