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72、第 72 章

　　“……”秦好无法辩驳。
　　“不过你可真是难为我，分了家，这家交给谁管好呢？我总不能每天守着这些柴米油盐算算账一天就过去了；交给你管的话你把我卖了还得给你数钱。”沈嘉明凉凉笑道，睁开眼睛看着秦好：“所以我打算把春华抬成正经妾室，由她代行管家一职。”
　　沈嘉明黑沉沉的眼瞳深不见底，弯唇却感受不到任何笑意：“这也是，对你的惩罚。”
　　喝了春华递过来的那一碗茶，春华就是沈嘉明正经在册的妾室了。春华一袭桃红衣衫，脂粉精致，掩不住的满面激动。
　　秦好不想多说什么，抿一口茶水对她点点头：“去吧。”连例行的红包都没有准备，可见敷衍。
　　春华并不计较那许多，事实上能等到这一天她已经很高兴了，并不在乎秦好对她如何。
　　沈嘉明从外间赶回来，一身秋香色便服用饭。云往端上菜肴逐一报菜名：“这道菜是奴婢自创的菜式，专为姑爷炮制。名字叫'一心一意'，取鸭心碎切薄片和水里现捞起来的薏菜烩制而成…”
　　秦好眼睛都挤歪了示意她住口她也装作看不见。
　　沈嘉明挑挑眉毛：“这么多心这么多薏菜，哪里是一心一意？分明是很多心很多意。”
　　云往哑然，气鼓鼓的又端上第二道：“这道叫'天长地久'，用烈酒糟鸭肠而成，鸭肠爽滑脆口，酒香扑鼻…”
　　秦好抚额，已经无力再说她什么。
　　沈嘉明笑眯眯的问她：“我们家已经穷得需要顿顿吃杂碎过活了吗？”
　　云往跺脚，赌气似的端上别的：“椒香豆腐滑鸡片，双椒云耳爆鸭丁。”也不高兴报菜名了，端完就站在一边斜睨着冬喜，冬喜被她看得汗如雨下，苦不堪言。
　　春华谨行着妾室的本分，端茶送水布菜，叫秦好好不自在：“这里没别的事，你先下去吧。”
　　春华张张口还没说出话来，沈嘉明已经接口：“不用，让她留着伺候吧，这是她的本分。”
　　秦好看一眼沈嘉明，他埋头吃饭，根本不看她一眼。
　　秦好叹口气，放下筷子起身：“你吃吧，春华也坐下吧，我吃好了。”
　　秦好起身离去后，春华才恭谨的坐下，惴惴不安道：“是奴婢让夫人不高兴了么？”
　　沈嘉明忽然也没胃口了，无所谓似的答一句：“不用管她，你吃吧。”亦起身离开。
　　春华呆呆半晌，暗自几乎绞碎手绢。
　　出得门去，云往犹自愤然：“瞧春华那样子好像咱们给了她多大的欺侮似的，真叫人高兴不起来。”
　　秦好还得安慰她：“安了，顶多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她管她的家，别来招惹我就行。”
　　云往翻白眼：“以后在她手底下讨饭吃，还不知道得受多少委屈呢。”
　　秦好摇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不必在意她。倒是另一点叫我在意，你去请一请沈叔其沈四叔来。”
　　照例是在八福书局见面，沈叔其一见秦好就神色很是不好：“眼下正是敏感的时候，你还这么光明正大的来找我，是想害死我么？”
　　秦好微微笑道：“四叔说的什么话，眼下四叔可是光明正大的自由身了，还怕什么不成？”
　　沈叔其冷哼一声 ：“我已经听你的从沈家分家单过了，什么时候让我娘从九福庵出来？”
　　秦好摇摇头：“我叫你来就是为了此事，我已有计划，但不是现在，目前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大概你得再等一段时间。”
　　沈叔其神色不豫：“你不守信用。”
　　秦好亲手斟一杯茶挽袖递给沈叔其：“四叔，上了我的船，你就最好信任我。”
　　沈叔其转着杯子沉思一会儿，仰头一饮而尽：“好，我再信你一次。”
　　沈叔其走后，秦好的笑容消失了，自斟自饮一杯，吩咐云往：“想办法不引人注意的找点人进去，把秋姨娘保护起来。沈嘉明那边已经察觉沈叔其同我有关联，对秋姨娘下手只是时间问题。”
　　云往有些为难：“可是九福庵天罗地网只等我们入瓮呢。”
　　秦好拧着眉心：“没有办法，龙潭虎穴也得闯，如果秋姨娘落在老夫人手里，沈叔其必定反口咬我。”
　　云往勉强道：“好吧，我想想办法。”
　　秦佑听说秦好在此处，特地过来询问她的伤势：“前几日衡哥儿说你伤着了，本来早该去看你，可是一直抽不出时间，还没问过你到底怎么样了。”
　　秦好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绕了个圈儿：“你瞧，我没事了。”
　　秦佑哭笑不得的搀住她：“还不赶紧坐下！”
　　秦好坐下询问哥哥：“四哥从卷银案中抽身了吧？”
　　秦佑点点头。
　　秦好满是赞叹：“还是大哥有办法，我是一点也想不出怎么能叫他一点也不招致怀疑的抽身出来。”
　　秦佑哧笑一声：“这可真夸不着大哥，纯粹是个意外。”
　　秦好“啊”了一声，不解何意。
　　秦佑一手遮着唇边凑近秦好：“宁娉娉有喜了。”
　　“啊！”秦好猝不及防，震惊的无以复加，“这…这也太快了吧”
　　秦佑望天：“具体的我也没细问，反正他就是同郑将军这样告假来的，你要是想知道你自己去问他。”
　　秦好红了脸，啐一口：“谁想知道了！”
　　秦佑嘿嘿笑：“你不好奇吗？我可好奇得很啊！”
　　秦好拍一拍他：“哥哥，你再说这种浑话来臊我，我可就走了！”
　　秦佑忍笑了好一会儿，总算停了，才正色道：“其实我来，是要同你告别的。”
　　秦好不舍道：“二哥要去哪儿。”
　　秦佑摸摸他的脑袋：“外边有些事需要我亲自去做，上京城里有你和大哥在我很放心。”
　　“什么时候走？”
　　秦佑回道：“还需要一个契机。”
　　秦好没再多问：“那哥哥要多加小心。”
　　秦佑点点头：“你也是。”
　　从书局里出来，秦好跳着脚上轿子，秦佑搀着她：“你去哪儿？我送你。”
　　秦好脸红了红：“不用了。”
　　秦佑坏笑：“你肯定是要去找衡哥儿对不对。”
　　秦好把他推出去，叫人起轿，不再理他了，留下秦佑一个人在路边笑个不停。
　　去到秦衡的府邸，秦衡当然没回，秦好就随便四处逛了逛。最初两进的宅子扩建之后变成了三进，院子也好，书房内的摆设也好，处处都能看出这屋子已经有了女主人：前厅坠着颜色清新亮丽的纱幔，花园里种着各色时新鲜花，书房桌面上随手放着串红绳穿的金果子，椅子上垫着鱼戏莲叶的绣花垫子，诸如此类。
　　秦好百无聊赖，想着要不要先回去晚些再来找他，仆人就来告说四爷回了。
　　阳光下这一对年轻男女，着同样水红色系轻纱薄裳，女子乌黑长发挽一朵凤仙花，眉眼乌黑，唇形美好，两人十指紧扣，郎才女貌，说不出的美好。进门的时候秦衡自觉的伸手在娉娉的额前为她撩开门帘，顺便将她被风拂乱的长发别到耳后，娉娉回以莞尔一笑。
　　秦好笑迎哥哥。
　　秦衡奇道：“这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秦好软绵绵捣一拳在他胸口：“前几日才见过你又忘了？”
　　秦衡如受重击一般捂着胸口蹲下去，半晌说不出话。
　　秦好还以为自己变身怪力女了，慌里慌张的蹲下去摸了摸自己打的地方，却看见秦衡憋着使劲偷笑，秦好恼羞成怒一把把他推倒，还顺便踩了两脚。
　　秦衡摊在地上形象全无，娉娉含笑颔首，自己进去了卧房。
　　秦好拉起哥哥转战书房，嗔怪似的给他揉了揉胸膛：“哥哥净会开玩笑。”
　　秦衡笑嘻嘻的坐在椅子上，两脚交叉翘起放在书桌上，抱臂问秦好：“好妹妹，说吧，什么事儿，我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秦好无语了一会儿，忍住想揍他的冲动：“哥哥，你真的好欠揍。”
　　“是吗？”秦衡贱兮兮的摸下巴。
　　秦好叹口气在他旁边坐下：“哥哥自己都还是个大孩子，怎么转眼就要生更小的小孩子了？”
　　秦衡挑挑眉毛，将双手抱在脖子后面：“我也没想到啊。”
　　“要怎么办？”秦好忧心忡忡。
　　秦衡摇摇头：“能怎么办？大哥叫我先借着由头躲过被拿去当枪的事儿再说。”
　　“过了呢？”秦好追问。
　　“可能你得有个侄儿或者侄女儿了。”秦衡诚恳的看着她。
　　秦好失笑：“你看着我做什么？我什么意见也没有，你肯生个小孩子给我玩，我高兴也来不及，我就怕你后悔。”
　　秦衡摸了摸鼻子：“后悔倒是不会…只是…”
　　只是了半天，后面的内容也没“只是”出来。
　　秦好没为难他，只是问了：“什么时候的事？”
　　秦衡微微勾起唇角，好似在回忆一段旖旎的往事：“还记得有一回你同沈嘉明在郊外野游遇见了我吗？当时我正同一位女子猎青，那位女子就是娉娉。后来返回猎场，夜里下了大雨，我同她被困在猎场里，找到了一座小木屋…”
　　秦好红着脸回忆了一会儿，是有这么回事，那天夜里下大雨，她还曾忧心过他有没有回家，果然是没回家！
　　秦好推推他：“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秦衡哎哟一声：“好妹妹，你可冤枉我了！”
　　秦好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长篇大论来，谁知道他顿了顿，没有接下去。其实秦好心里也猜得到他想说些什么，也庆幸他没有说出来。
　　秦好抱了抱哥哥的肩膀：“你好就好了，哥哥。”
　　秦衡反手揽住她：“怎么也是我安慰你才对吧？”顿了顿，秦衡轻声道，“你别担心我，大哥时时和我一起的，不会吃了亏去。”
　　秦好也低低回他：“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怕你良心过不去而已，我明白那种感受。
　　秦衡摸摸她脑袋：“想什么呢，哥哥我不死你想的那样的人。”
　　秦好静静依靠着他。说是哥哥，在秦好眼中更像是弟弟，从小看着他和自己一起从一个流鼻涕的小不点儿一样长大，看他寒冬酷暑勤练骑射武艺，终于渐渐长成了可以依靠的男子汉。
　　秦好打算回去的时候正碰上娉娉端着一盆兰草在院子里修枝，长发在耳畔垂下，腰肢如束，还不显怀。
　　秦好看了一会儿，娉娉才察觉，微微挑唇，眉梢眼角略略一斜，便是无限风情：“好妹妹，回去了吗？”
　　秦好“嗯”一声，觉得这女子实在是美，既美且风情，她在这世上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若论容貌美丽，当属沈莲衣第一，但论风情，连歌姬出身的绿柚也都是比不过娉娉的。实在是不能想像她在外是怎样一副模样同那些男子商谈生意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占便宜。好在现在好了，有了总掌西厂的都督弟弟，想必没人敢去动她一根头发丝儿。
　　秦好靠近娉娉，伸手好奇地碰碰她的肚子。
　　娉娉大大方方地站着给她触碰。
　　秦好奇怪道：“好软啊，一点也看不出来。”
　　娉娉眉目柔和下去：“他还很小呢。”
　　秦好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又摸摸娉娉的，傻笑了一下，对娉娉道：“娉娉姐，你们要好好的。”
　　娉娉回首看着窗框前抱臂而立大孩子一样的男人，心里泛起无限柔情：“嗯。”
　　秦好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