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163、第 163 章

　　“我说。”苏眠柳咬牙，“当日，苏霁月一定要我做滕妾陪嫁，还要我膝行跪步至花轿前，供她做人肉踩凳。我怎么肯？我虽是外室女子所生，十五岁才被接回府，可在母亲膝下时也是好好将养的女儿。她已经抢我代嫁，何苦还要如此折辱我？于是我们在房中争执起来，我失手……”苏眠柳顿了顿，“用金钗杀了她。”
　　秦好点点头，毫不意外：“然后呢？尸首和目击者如何处理？又如何代嫁？”
　　“正巧此时，阿雍看到，便令人处理了在场目击者，换上了他的随从，又让我换了衣服，代嫁出门了。”苏眠柳咬一咬嘴唇，“我知道你想查我父亲的案子，可我真的不知情。当日我出门后，拜完堂才听闻父亲书房自焚。那时父亲正在上书弹劾安庆王，所以肯定是他下的手。如今安庆王已死，父亲的仇已经报了，别的我真的不知道更多了。”
　　秦好拍拍掌，似笑非笑：“正巧？”
　　苏眠柳愕然：“你什么意思？”
　　秦好笑嘻嘻：“没什么意思，你回去吧，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苏眠柳也不想深究，正欲离去，忽闻秦好在背后道：“好巧好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时假扮你姐姐房中人的那些随从你也再也没见过了吧？”
　　“一国之相，府邸如此守卫稀松，想来的人来，想走的人走，失手杀了姐姐，好巧他就路过，还带着足够多的随从。”秦好平平淡淡，“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当时你父亲弹劾的，并不是安庆王而是另有其人呢？又或者他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而被人急于灭口？否则如何解释当日安庆王已经想先帝请了治罪苏瑾的旨意，在半途苏瑾就被杀身亡呢？”
　　“被……杀……”苏眠柳缓缓转身。
　　秦好微抬眉毛：“你不会还不知道苏瑾是被人所杀后，放火毁尸灭迹的吧？”
　　“我……”苏眠柳说不出话来。
　　综上所有疑点，难道还不能指向萧雍？
　　秦好耸耸肩：“我没有证据，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推论而已，当年的事都处理的很干净，我什么证人证据都找不到，你尽可以不信。”
　　苏眠柳失魂落魄的离去后，秦好复又翻开书卷，好似完全不受影响。
　　苏眠柳聪明在小处，大事糊涂，明知秦好和萧雍之间敌对得一塌糊涂，还把王府的事拿来求秦好，这不是给秦好递刀子吗？
　　“王府守备森严，我也很难进出。”花千杀难得承认自己不行。
　　秦好点头：“无妨，放话出去苏眠柳来找过我，萧雍自然会转移萧愈去秘密的地方，那时动手也不迟。”
　　“你当真要帮苏眠柳？”
　　“帮，当然帮。我都答应了怎么能不去做？何况萧雍防范甚严，如果能从内里给他致命一击，制造二人之间的嫌隙，于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就在秦好在想办法借机挑起江州王夫妇之间矛盾之时，南姜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北漠的梅娜王女，如今该叫她梅娜女王了。三年前曾在北姚率领自己的王女骑军和秦家有过友好的协助，戏耍过顾准的南军。后来北漠王上病危，她率军回到北漠争储，秦家为她提供钱、铁、盐等北漠贵如黄金的必需品。如今争储成功，她竟然以女王之尊南下，为的是……
　　“求亲？！”秦好满脸古怪。
　　“是啊，很诧异吧？你弃如敝履的东西别人有的是人抢着要。”萧放点点头，满是看热闹的神色。
　　秦好平淡的哦了一声。
　　“你不急吗？”萧放奇道。
　　“我急什么，她又没来找我摊牌，该急的人不是我。”
　　“啧啧啧，越来越看不透你，可若她当真找你摊牌，你该如何自处？糟糠之妻下堂妾？”萧放啧啧两声，一语成谶。

　　看一看日头，程颂翻身上马，对梅娜说道：“该回去了。”
　　梅娜坐在地上不动弹。
　　程颂使个眼色给一旁的侍卫，侍卫上前去请，梅娜毫无反应。
　　程颂略微沉下脸去：“梅娜……”
　　梅娜这才挪动几步，慢吞吞的到了马边上。
　　程颂不耐，策马而走，不再管她。
　　梅娜一见他走了，即刻翻身上马，策马扬鞭，不多时就追上他，一前一后疾驰起来。
　　梅娜马上扬声大笑，快活极了：“这好像才回到了我们在北漠疾驰赛马的样子！”
　　程颂没有说话，归心似箭。
　　到万国行馆前，程颂翻身下马，给梅娜牵着马：“到了，我该走了。”
　　梅娜下马，却抓住他手腕：“你就那么急不可耐的要走吗？”
　　程颂略略环视周围目光，压着声音说道：“梅娜，我当你是朋友，不要叫我为难。”
　　梅娜摇头：“我没当你是朋友。”
　　程颂挣开手腕，准备离开。
　　梅娜突然大声道：“当年你在北漠化名多纳，以婚约相许我父王借兵你忘了？”
　　程颂一皱眉头：“我没有答应，是你忘了。”
　　“当年王女的婚事，你不答应，如今女王的婚事，你也不答应吗？”
　　考虑当众拒绝一国主君的婚事会令她颜面大失，程颂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翻身骑马离开了，这个拒绝的姿态已经足够明显了。
　　梅娜望着她的背影，扬起下巴，志得意满：“由不得你不答应。”

　　秦好莫名：“梅娜女王要见我？”
　　萧蜜肯定：“是。”她想了想又说道，“梅娜身份特殊，如今是北漠唯一的王室，如果她有什么无理的要求，别得罪她，尽力斡旋。”
　　梅娜肤色呈蜜色，轮廓深邃，斜斜的编着个小辫子绕过额头，额角光洁，眼神锐利，是个与常人不太一样的漂亮异族女子。
　　秦好碍于身份粗粗行个礼节，梅娜却一直没有叫她起身。
　　从上到下肆无忌惮的打量，令秦好如被针刺。
　　“我以为他看上的人会有怎样的三头六臂。可没想到如此平平无奇，容貌平平，身高平平，哪里……”视线落在某处上，“哪里都平平。”
　　梅娜自得的挺了挺胸。
　　秦好内心翻了个白眼，胸大无脑不知道吗？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梅娜十分失望，她扬起下巴，倨傲到：“两国之约，我只要程颂一个人。”
　　秦好扬起头，起身平视着她笑眯眯：“好啊，没问题。”
　　“我说，程颂是我的，他和我有婚盟之约，就在你嫁给别人的时候。凡事有个先来后到。”秦好的回答令梅娜出乎意料，她又重复了一遍。
　　秦好仍旧点头：“没问题，我同意。”
　　梅娜呆在当场：“你不爱他吗？”
　　秦好点点头：“爱的，可是家国大义，你以兵权相挟。两相取舍之下，我选家国。国之不存，家之焉复？”
　　梅娜无法理解：“你这个女人好可怕，不能让程颂和你生活在一起。”
　　秦好点点头，双方达成愉快的共识。
　　她们愉快可有些人不愉快。
　　是夜，进门的一瞬，有人悄无声息的贴近秦好，一手将她双手拉高，一手掐住她脖子，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
　　门吱呀一声关上，瞬间隔开了原本在背后的花千杀。
　　花千杀一楞，正欲推门，腾贞从房梁上落下，皮笑肉不笑：“练练？”
　　花千杀一扬眉，知道秦好安全，收回了手，倒退着离开，连连摇头：“不练不练，练不过你。”
　　门内幽暗的角落里，没有开灯。
　　门廊下摇摆不定的灯笼，隔着模糊的窗纱，秦好适应了许久才看清程颂的模样。
　　依然鼻梁挺拔，眉眼俊朗，是她曾经，不，现在也深深迷恋的模样。
　　可那好看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你就那么急不可耐的想要把我推出去吗？”压抑着千钧怒火的程颂沉沉开口。
　　秦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我以为，只要我有耐心，我等，我就总能等到你回头的那一天，但没想到……”程颂收回手，失魂落魄，“不管我多努力，不管我是不是走了九十九步，你都在原地，一步也不肯动。”
　　“你赢了，秦好，你真的赢了。我从没有输给过别人，可我也从没有赢过你。”程颂深深的吸一口气，重重的吐出，满身落拓与悲怆。
　　该是多么绝望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饶是自认已经铁石心肠的秦好，还是轻微的动了动，手指无力的在空中抓了抓，却只是那短短的一瞬间就停顿。
　　沈嘉明的容颜仍在眼前，迈不过去的坎。
　　“秦好……秦好……秦……好！”程颂何许人也？是只要他愿意可以同时拿下六艺榜首的人，那一瞬间再细微的动作，他也能察觉。
　　他眼中燃起希望，揽身抱住秦好，与她头抵着头，额额相接，目光凝视：“你是不是仍旧无法放开我？”
　　“你说话啊。”
　　一边充满着希冀的追问，一边大手隔着衣服在背后摩挲。
　　细滑的丝绸与肌肤相接，惊起一串串战栗的鸡皮，所到之处就想点燃火一样，炙热的燃烧起来。
　　程颂循循善诱：“你也想念我对不对……”
　　“你从来都是爱我的，对不对……”
　　既是绝望的低喃，又是充满恶意的诱惑。
　　秦好仍然一言不发，此刻她若开口，只怕发不出冷静自持的声音，开口即是细碎呢喃的呻吟。
　　“秦好，你说话……”
　　“我不信你真的可以放开我……”
　　“我们相伴多少年，你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程颂急急停顿。
　　但情浓时候的失言，已经来不及追回。
　　秦好目光缓缓的凝聚，回复清明。
　　“你是要强迫我吗？”秦好弯弯嘴角，言语冰冷。
　　“我们合过六礼，你是我户籍簿上名正言顺的妻子，怎么叫强迫？”程颂顿一顿，终究还是被激怒。
　　“若我不愿意行周公之礼，那就是强迫。”秦好总是能用最平静的言语激怒别人，她复又道，“何况到明天，就不是了。”
　　程颂给气到说不出话来，他“哈”了两声：“你想得美，我能让你如了意，我今生就不姓程。你想从户籍簿上移出去，门都没有。”
　　程颂怒气昂扬的离去后，秦好即刻倒下在床上，后背上都是黏腻的冷汗，再过哪怕半刻钟她就要坚持不住了。对程颂来说难熬，对她来说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