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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第 154 章 ...

  •   “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没有读懂你的心。是我肆意妄为,让你担心。是我刚愎自用,替代你做决定。是我错了,我不该隐瞒着你下西南。”
      “对不起,让你失去了我们的孩子。”
      一句比一句缓慢又伤心欲绝,带出了哭腔。
      失去孩子的意外,秦好难道不难过吗?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自己一个人蒙着被子默默的流泪,可她不敢说,不敢让别人知道她那么难过,毕竟这都是她的错。
      程颂的身形缓缓的动了动。
      冰凉的手被覆上另一只粗糙的大手,掌心和指根处都是薄薄的茧子。缓慢的有力的,握住秦好牵着衣袖的手。
      程颂回身来坐到塌上,将秦好圈在怀里。
      秦好闭着眼睛默默的流泪,额上滴落另一个人的滚滚热泪。

      秦衡站在药罐子火炉前,一边看着火,一边用筷子往药匣子里投着壶。
      墨砚扇着风,向秦衡道谢:“多谢四爷。”
      秦衡撇撇嘴:“谢什么?我也是受够了这两个人夜里一个在被子里哭一个在院子里哭了。早些说开了,我才好回望京。”
      墨砚知道他嘴上不正经,心里却比谁都关心自己的亲人。

      二人解开了心结,也是该回望京的时候了。
      秦衡简直只差挥着小手绢踮着脚欢送两人离开了。秦好隔着窗都能体会到他迫不及待的心情,噗嗤一声笑眯眯的让他进来。
      秦衡挎下脸去,肯定没好事。
      马车帘微微飘起,映出另外一人高大落拓的身影。
      秦好收回目光:“长话短说。章裕,什么来头?”
      秦衡摸了摸下巴:“是个……怎么说呢?很有意思的人。说起来,还算得上是我的弓术老师了。”
      一列马车渐行渐远,章裕悠闲的甩着马鞭,唱着不知名的山歌。
      秦好看着他的背影,讳莫如深。
      章裕乃暨南名门章氏子,约十年前就是名满天下的弓术大家,是出了名的浪子。后来一见颜夫人惊为天人,沦为她裙下之臣,一直跟随左右,直到三年前销声匿迹。他自述是被颜夫人同药人一起关押在地牢三年,暗不见天日。而秦衡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泸水之战的前夜,泸阳城中。
      秦好问有没有可能当时是颜夫人派他来打探泸阳城中布防的消息,故意而为之。
      秦衡不太肯定,但是还是予以了否认,他说:“章裕是个很随心所欲的人,出身世家,从小什么也不缺,天赋卓绝,年少成名,他根本就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所以可以亦步亦趋的跟在当时新寡的颜夫人身后,做个单纯的仰慕者。可他生性放纵不羁,独爱自由随性,若说颜夫人能驱动他,我也是不信的。当年泸水之战前,他见我还与我痛饮,说明日就要浪迹天涯,无拘无束的往天下去,我看他说的不像是谎话。所以你说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只是很低而已。”
      当真是驱使不动,反目成仇将其幽禁?
      秦衡的话,是秦衡的判断,章裕其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秦好需要有自己的判断。
      一行人打算从房州南渡下澧州,取道南扬回到望京。
      途经驿站歇息,秦好主动坐到章裕那桌。
      “先生有何打算?”秦好试探着问道。
      “天下之大,走走停停,走到哪算哪。”章裕泰然回答。
      “原来先生不欲与我等同行。”
      章裕似笑非笑:“这不是秦小姐并不相信章某嘛,那章某只能抛下这衣食无忧的活计,另寻它路了。”
      秦好假做诧异:“章先生何出此言?”
      章裕嘿嘿笑两声:“秦衡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的弓术我算大半个师傅。练弓术者,首先要耳聪目明,能听音辩位,十丈外哪怕一只苍蝇煽动翅膀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何况是两人并不算掩人耳目的交谈?”
      秦好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死秦衡,竟然不告诉她二人交谈章裕全能听到。
      随即泰然自若:“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如直说了。章先生,可是我的良师益友?”
      这话十分不好回答。
      章裕习惯性捻须,却发现胡须早已在出地牢后就已经尽数剃掉,手尴尬的放下去,转着茶杯:“我不懂秦小姐的意思。”
      秦好摇摇头:“章先生乃天下间有名的弓术大家,若在我帐下,岂不如虎添翼,对抗颜夫人更有了把握?可我却有些不敢下这个赌注,毕竟坊间传闻,章先生痴恋颜夫人十年,这份情意,令我等唏嘘。”
      章裕的手顿了顿,一边笑一边讥讽道:“若我肯帮颜十八,也不至于在地牢被关了整整三年余。”
      即使语带讥讽,他的神色依然是笑着的,让秦好无从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
      秦好一手行个请的姿势:“愿闻其详。”
      章裕觑她神色,知道自己若不交出点干货,也没那么容易取信于她。眼前的小女子虽然年轻,可并不好相与,倒有几分当年秦瑄的味道。
      他沉吟半声:“说倒是没什么不能说,可我说之前,也要确认一下,秦小姐是否也是我章某的良师益友?”
      同样的问题反将回来,秦好顿一顿,思及地牢里浑身恶臭,满身狼藉的药人,两排半人高的笼子延伸开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肯定道:“若我们的目标一致,都是与颜夫人为敌的话,那就是。”
      章裕痛快击掌:“秦小姐痛快人,那我也给个痛快话。”
      章裕起身负手窗前,忆及往昔,淡淡怀念:“从前我章裕,少年得志,横行天下,后来遇到颜十八,也算是栽了我这辈子最大也是唯一的一个跟头。我初见她时,她正竭力救起一个被马车碾伤的孩童,妙手仁心,宛若观世音。从此我便将她奉为天人,亦步亦趋。可后来我发现,她既是佛陀也是夜叉,杀人,又救人。”
      云空未必空,欲洁何曾洁。颜夫人给自己的对,倒是贴切。
      “说她是善,未必,说她是恶,也未必。她就是那么矛盾又迷人的一个人。”如今说来,章裕的口气已不带迷恋,只余清浅的忧愁。
      “她一身本领却出身寒微的奴隶中,一心想要往上爬,所以喜爱结交出身优渥的世家子弟,当时的萧雍之父,我,秦瑄,都在她的结交范围里。”
      “可我虽然迷恋她,虽然不在乎世俗的目光,可我有我自己的道德底线,十年来屡屡看她做的那些事,我挣扎过离开她,我规劝过无用,但每每我要离开她的时候,她又展现出了她普度众生的一面,令我又留了下来。”
      “直到三年前的一个转折点,令我的忍耐到达了极点。”
      秦好的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想。
      “三年前的泸水之战,系颜十八一手炮制。两万条冤魂葬身水底,都是她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如此震惊的消息从章裕的口中说出,秦好握住茶杯的指节用力得发白,她微微低下头掩饰自己的震惊与不安。
      三年前哭嚎的两万亡魂,至今仍时时出现在她的梦境中,让她不得安宁。
      好在章裕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未曾发现。
      “三年前的江州,萧雍远没有现在听话,他企图摆脱颜十八的掌控,令颜十八十分恼怒。颜十八就指挥弟弟颜三九向朝廷进言,要突击从泸阳进犯北姚,朝廷同意了。当时的计划听起来很完美,任谁都以为是板上钉钉的大功一件。安庆王不愿萧雍专美于前,奏请也发了一万大军,联合攻打。”
      “其实,这从头到尾都是颜十八做的一场骗局,她要借此消打江州王府的势力,将江州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同时要送给当时镇守泸阳的秦衡一个天大的军功。听说当时秦衡用火油大破南姜军,其实即使秦衡不用火油,南姜军的船只自己也会燃烧起来,所有的舢板底下,都被装上了火油,只要有一点火星,整个泸水上头尾相接的船只全都会爆燃起来。”
      “整整两万人啊,都要为颜十八的野心陪葬。当时我无法阻止这场战争的发生,只能偷偷潜入泸阳,希望秦衡能够放弃守城。可到了泸阳,当地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若放弃守城,他们又该怎么办?难道南姜军入城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自在生活吗?放弃守城的秦衡又会怎么样,会被冠上里通敌国的罪名吗?”
      “我那夜,和秦衡喝了一夜的酒,说不出让他放弃守城的话。”
      “两万军队,和一座城的百姓,是你,你怎么选?”
      章裕转过身,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十岁。
      程颂轻咳一声走进来,圈住秦好的肩:“该走了,我们夜里之前要去一个地方。”
      秦好低垂着眼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章裕在身后道:“我知道你们要去哪。”
      秦好眼波流转,落在程颂身上片刻,又落到章裕身上,无声的询问。
      “去得没错,那个人,若是秦小姐能够说动他,事半功倍,颜十八自折一翼。从你们选这条路,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要去找他。”
      “谁?”秦好狐疑。
      程颂没说话。
      章裕继续说道:“原来秦小姐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说着笑起来,却有几分不怀好意,“那章某也有一个问题了,秦小姐的问题不妨也问一问身边这个人。”
      “你可是我的良师益友?”
      秦好心里一声脆响,章裕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落在程颂脸上,程颂的神情无波无澜,不为所动。
      秦好摇摇头,若她连程颂都不信了,她还能信谁?
      “我们要去找谁?”秦好问道。
      程颂摇摇头:“到了便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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