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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第 153 章 ...

  •   再度苏醒时,秦好凭着身上柔软的被褥和近在咫尺的药味判断,自己应该是安全了。
      身上无处不在提示的疼痛提示她此前度过的是多么艰险的难关。
      “醒了就别装了,再怎么装还是要喝药的。”调羹和碗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好像恶魔的嘲笑。
      秦好苦着脸,睁开一点点眼睛。
      程颂神色平静的递过药碗,没有强行劝导也没有苦苦相逼。
      秦好察觉了不对,面皮抽了抽,乖乖接过碗什么也没说,赶紧喝完。
      腮帮子包着一包药,什么话也不敢说。
      空气凝重得流不动。
      “孩子没了。”程颂静静道。
      咕咚咕咚的赶紧吞下药,秦好咳嗽了几声,程颂递过手巾,她接过。
      平静下来,垂下眼眸,腹中隐隐作痛,她抿唇:“对不起。”
      程颂微勾唇角,嘲讽道:“对不起谁?对不起我?还是对不起孩子?你不珍视你自己,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
      说完,大约是觉得无话可说,拿起碗离去。
      门刚关上,就传来了碗清脆的碎响。碗是无辜的,他的火儿是对着秦好的。
      秦好缩下去一点,拉起被子盖住鼻子,只留下眼睛,望着横梁,好像上面有朵花儿。
      程颂是真的真的生气了。
      程颂最初支持她西去江州,是不知道她有孩子的,如果知道他肯定不会让她去。多么不容易的孩子,对他们俩来说,不算九九八十一难也算是苦尽甘来修成正果。正因为知道这点,秦好才不敢讲,不能讲,暗中谁也没说隐瞒着到了江州,谁知又变成现在这样。颜夫人撕破脸,孩子也没了。
      秦好捂住脸,哽咽着叹出一口气。
      摸摸什么也看不出来的小腹,对不起,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而此刻的门外,秦衡肩上挎着弓,望天吹着小曲,拦在门口。
      他对面是一身素衣的陆景,披散着头发,面色有些苍白。
      “她还好吗?”陆景望着门,一道纸门隔开二人,他什么也看不见。
      秦衡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很好,有人照顾着,你不用瞎操心。”
      正好程颂出得门来,怒气十足的摔下碗,清脆的破碎声引二人侧目。
      此时的程颂怒气盈脑,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匆匆而去。
      陆景良久还是请求道:“我想见见她。”
      秦衡假意笑笑:“不必了吧,她很好。”
      屋里传来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侍女来开门,轻声道:“小姐请陆公子进去。”
      秦衡翻了翻白眼,跟在陆景身边一起进去。
      秦好调整好了坐姿,靠着床栏低低责备一声秦衡:“四哥,他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
      秦衡“嘁”一声,心里知道她说得对。
      陆景看她苍白无力的靠坐的样子,想起她说自己有了别人的孩子,就如鲠在喉,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好微微笑笑,神色了然:“多谢陆大人相救,日后若有机会,必将报答陆大人。”
      “你明知道我不是想要你的报答。”良久陆景才喃喃道。
      秦衡闻言挑眉想要赶人,秦好轻轻对他摇摇头,她极尽虚弱,这个动作几乎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秦衡龇着牙,勉强按住不发,坐到一边去。
      “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太过激进,逼供他人获得了江州王府的信息,你也不会贸贸然前去江州府查探到地道的事,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都是我的错。”陆景低着头。
      秦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不关你的事,就算没有你,我也迟早会查探到这些。”
      “可我没能保护你。”
      “乱军中你已经安全的把我带到了这里,若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可是你……”失去了孩子。
      秦好默然。
      陆景深吸口气,扬起头,目光坚定:“我欠你的,都会还给你。”说完,就此离去。
      秦好愕然片刻,明明是他救了自己,自己欠他的,怎么倒过来他欠自己什么了?
      秦衡嗤之以鼻:“人不大,口气倒大。他多大?”
      秦好漫不经心的撑着头,觉得累:“大概和我差不多大吧。现在什么情况了?”
      “距离在泸水接到你,已经六天了。”
      秦好略诧异:“我昏迷了这么久?”
      秦衡撇嘴点头:“你好像和水有点渊源,每次靠近水都要出点幺蛾子。”
      想起扑面而来的浪花,暗无边际的江水,秦好打了个寒噤。
      秦衡旋即起身协助她躺下,将被子掖得更紧些。
      “江州什么情况了?”
      “安庆王奇兵突进大败,颜夫人不分敌我直接清理全城,又用火油弹突击安庆王营地,安庆王残兵败走。”秦衡补充道,“照理说,安庆王秘密扎营突进,都不应该被颜夫人所察才对,但不知怎的,颜夫人就能料敌先机,先一步动作。”
      秦好问道:“怡和郡王,可在望京?”
      秦衡摇摇头:“和你几乎是同时离开望京的,似乎安庆王一动刀兵,就已经闻风而走了。”
      那就不奇怪了,毕竟萧愈身边还有着一位“江州王妃”呢。

      成串的汤药灌将下去,秦好稍稍有些好转,能下地简单的活动复健了。
      秦衡十分耐心的搀着她到处走走,可嘴上却半点不饶人,抱怨道:“你俩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走?陪你们俩耽搁在这这么久,我连同安的周岁生日都错过了,原本前几天就打算回上京省亲的。”
      秦好亦十分忧愁:“这事我也做不了决定,你看程颂根本就不愿意和我说话,每天就带来药一滴不拉的叫我喝下去,可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秦衡翻个白眼:“叫我说你就好生服个软认个错,把这事儿揭过了,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不对。”
      秦好瘪着嘴,十分委屈:“你以为我没有吗?我知道我不对,我都低三下四的和他姿态摆得很低了,可是他还是不原谅我,叫我怎么办嘛?”
      秦衡转转眼珠,嘿嘿两声没有说话。
      秦好叹口气十分忧愁地坐下,支着下巴:“我知道我不对,我也道歉了,可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准备了完全之策不会有事的,我带了足够多的护卫,提前安排了退路,给家里大哥和你都送了信,已经足够小心了。谁知道安庆王会突然选在这个时候发难呢?失去了孩子我也很难过,可这是天有不测风云,我没有办法预料和规避的,他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
      秦衡笑眯眯:“要不你再仔细想想三哥为什么生气?”
      秦好听他好像话里有话,不解道:“他难道不是为我没有保住孩子而生气吗?”
      秦衡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叹息一声:“本来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情,我不该多嘴。但我见你这个态度,我都要替三哥气死了,若我是三哥,我都想揍你,三哥竟然还忍得住没有对你发火,只是没有搭理你。”他顿一顿,竖个大拇指,赞道:“三哥果然是好涵养,也是对你够疼惜。”
      秦好听得不明:“什么意思?”
      秦衡笑笑,摸摸她脑袋:“这些年,三哥太宠你,什么都替你安排好,你说什么都肯去做,可你想想,你有没有站在他的角度去想过事情?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仔细考虑过他的想法吧?他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你想过吗?”
      “小妹,你的确很聪明,思无疑虑,可你只放了很少很少的心思在三哥身上,甚至没有,你若是肯仔细想想这件事,都不会到现在还没发现你到底错在哪,也不会没发现三哥究竟为什么生气。”
      秦好咬咬唇:“那就请四哥指点我到底哪里不对吧。”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你自己回头思索一下,你有在反省你错了吗?”秦衡摇摇头,“你根本没觉得你错了,你再说你准备了足够多的护卫,你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到今天这个结果不是你的错,是天有不测风云,跟你没有关系,因为你做了所有你该做的事情。”
      秦好愣愣道:“难道不是吗?我是做了我所有能做的事情啊。”
      秦衡简直想点点她的榆木脑袋:“你做了你所能做的所有事情,可三哥呢?这个孩子是你一个人的吗?和三哥没关系的吗?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失去了这样一个宝贵的孩子,你让他怎么面对自己?”
      “可我那个时候,如果告诉他我有了孩子,他一定不会放我去西南,我不得已……”秦好垂下眼眸,眼圈有些红了。
      “这就是你的问题。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你凭什么断定他一定不会放你走?三哥这些年替你做过什么决定吗?你凭什么用你的臆测代替他的决定呢?两个人在一起,是要沟通的,你首先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剥夺了三哥的知情权。说到底,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后面的不测风云只是个意外,可前面你的隐瞒才是真正令三哥伤心欲绝的地方。”
      秦衡顿一顿,摇摇头:“这么久,你也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对三哥说声‘对不起’吧?失去孩子的,不止有你这个母亲,也有三哥这个父亲啊。”
      秦衡点醒了秦好,她这才明白,原来这么久以来,在伤心的除了她自己还有程颂。
      秦衡把她带到厨房所在的院子,轻声对她比了个嘘,蹑手蹑脚的离开。
      程颂背对着她站在院子里,看着一排小火炉,上面煎着秦好日常服用的汤药。旁边一个白胡子老头,时不时的指点着他如何下药材,如何煽风点火。
      秦好眼圈微红,原来她每天苦哈哈的喝的药,都是他亲手煎的。秦衡说得没错,相比较于程颂对她的用心,她对程颂只有那么一点点浅薄的用心。她习惯了程颂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忘了这些关切本来可以不必有,说到底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沙沙的脚步声刚刚靠近一点,程颂就回了头,远远的看见秦好走来,他抿抿唇,压下心头的一丝诧异。本来想低头不做理睬,想了想,还是解下了外衣披在秦好身上,什么也没说,继续扭头看着自家的火。
      秦好没有急于开口,只是坐在一边的石凳上,蜷着腿抱膝看着他来来回回。
      才呆了一会儿,程颂就把扇子丢开,大踏步黑着脸向秦好走来,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还不忘整理好了凌乱的外衣。
      秦好轻轻低呼一声。
      程颂黑着脸斥责了两句:“凉凳子你也坐?嫌病好得快了是吧?”
      秦好唇角勾起一点点笑容,将头贴在他散发着药香的胸口,双臂挂在他脖颈上。
      “你每次煎完药送来,都要换衣服怕我闻到身上的药味吗?”秦好埋头嗅着药气,疑惑道,之前都没有闻到过他身上有这么浓烈的药味。
      程颂没回答。岂止是换衣服,还要沐浴更衣呢。
      “你就那么怕我知道你这么关切我吗?”秦好抬头,看着他弧线分明的下颌。
      程颂抱着她穿过几重院子,动作轻快的将她放在塌上,扭头想走,却停住了脚步。
      秦好一手半支着身体,一手牵住了他的衣袖。
      绣着简单云纹的墨蓝色衣袖,触手丝滑冰凉,却让她觉得心安。
      “对不起。”秦好哽咽道。
      程颂没有回头,依然保持着被她牵住衣袖的姿势。
      秦好红着眼睛,又重复一遍:“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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