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151、第 151 章

　　不料第二天还没出门就遇见了熟人，秦好满心狐疑，整个江州城就这么一间客栈吗？
　　陆景回头，脸颊短暂的红了一瞬，短得秦好以为是错觉，随即讶然：“秦小姐？”在望京都称呼她为秦公子的时候，他仍然固执的选择了称呼她秦小姐。
　　“陆公子？”
　　出门烦萧邕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
　　“陆公子来江州是？”秦好问道。
　　“奉旨巡察西南七州十四道。”陆景十分正经。
　　秦好拧眉，她怎么这么不信呢？萧蜜能让他巡查到江州来？萧蜜没那么缺心眼吧。可她和陆景不过是同属萧蜜帐下的同僚，算不上多么熟悉，她问，就显得交浅言深了。
　　秦好只是福福礼，住得近，互相照应着也就罢了。
　　出得门去，秦好抬首看看天空。
　　“萧蜜是不可能派他来巡查西南道的。”秦好心中无比笃定，那他究竟为什么而来，就很值得思索了。思及他见到自己回首时那晶亮的眼神，秦好叹了口气。
　　萧蜜还没那么脑子不清醒。秦好敢来那是有恃无恐，自从詹子曦拿出来过江州王府的令牌，她就笃定颜夫人与江州王府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毒箭射杀百里扬名的人，经过排查也和江州王府之间有着莫大关联。还好，只要和颜夫人有关系，那就好办。秦好虽然是孤身一个人，可身后却绝不是一个人，她身后是整个盘根错节逐渐在南姜站稳脚跟的秦家。她手里还握着颜夫人欲将她诛之后快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此行是冒险，但也是赌博。她在赌颜夫人不敢轻易的在自己的地盘动她。
　　可陆景就不一样了，他的冒险毫无意义。
　　但显然陆景并不这么觉得。

　　“不行！”花千杀断然拒绝了秦好的提议，“我自己进出都很为难，更不要提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你了。”
　　秦好摇了摇指头：“有时候，人不是只能靠武力的。”她点点额角，“还要靠脑子。”
　　龙抬头，事蚕桑。王府女主人十几年抱病，不出府门，王府空虚，连年来事蚕桑这种事物都是由江州王亲自出马。江州偏僻，山地丘陵多见而良田少有，农人经济来源的很大部分来源蚕桑纺织，故而对这件事十分重视，是祈求一年好收入的伊始。
　　陆景探得消息，江州王妃这十多年来自从嫁到江州就再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不论任何活动。江州城内外都没有听说任何大夫为她诊治过，整个江州都好像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样，这合理吗？
　　不管陆景这些消息如何得来，但这些消息确实给了秦好一些思路，亟待证实。
　　趁着萧雍出府参加事桑活动的机会，秦好冒险潜入了江州王府。即使花千杀再不情愿，但在秦好的坚持下，不得不踏出了这一步。
　　陆景在外制造了一些小骚乱，让秦好得以顺利从浣衣局进入王府。
　　“走水啦！走水啦！”慌慌忙忙的呼和中，她和花千杀简单更换侍女服端着水桶，水盆顺当的进入了王府。
　　多少年了，萧雍严以治下，这样的骚乱还是第一次见，属下缺少相应的应变经验，这也是秦好算准的。
　　低着头搜索着脑海中规划出的王府地图，先去了库房。
　　花千杀干净利落的击倒库房门口的小兵，将二人快速拖入库房，关上库房门，焦急催促道：“要找什么？快点，陆景他们支撑不了太久，换防巡逻的人最多半刻钟就会发现这里的人不见了。”
　　秦好手下不停，匆匆忙忙的从书架上抓下一大把账册，一目十行的一一挨着看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书页翻飞，惊起旧尘埃。
　　“好了没？”花千杀时不时的看一眼门缝，低声催促。
　　秦好随手拿起一本账册塞进袖子：“走，咱们去后院。”
　　花千杀不可置信：“你在逗我？整个江州王府最严密的就是后院了，从前府到后院之间层层把守，就算前院起火，把守的侍卫也无动于衷，想要靠这种小伎俩进后院，根本就不可能！”
　　花千杀断然下结论：“如果我一个人进去，有可能，带着你，绝对不可能。”
　　秦好扬一扬下巴：“那我们就赌一赌，我能不能毫发无损的，进入整个江州城最严密的中心，王府后院。”
　　层层把守的后院门前，冰凉的铠甲光泽中，闪烁着信步而来的少女熔岩，微微勾起的唇角，夜色中笃定自如的笑容，尽管身着侍女外裳，也依然掩不去通身芳华。
　　她微微扬起下巴：“萧雍让我到正音堂等他回来。”
　　正音堂是王府后院的主殿。
　　大约是她的态度太过镇定悠闲，领头的人踌躇了片刻，让开了。
　　进去了又怎样？不过是插翅也难飞出去的豪华牢狱，难道还会有疯子来自投罗网？
　　当然有。

　　萧雍匆匆返回时，秦好靠着柱子踮着一只脚百无聊赖。
　　账册摆在大堂的桌子上，风拂过时，翻起一页旧纸。
　　秦好没有看他，念道：“乙亥年支取库银共三万六千四百五十二两，其中王府属从制衣一年四季各二共计两千三百两，各处修缮共计五千……”
　　账册中的细目一一念来，如数家珍，秦好没有看一眼账册，也没有看萧雍。
　　萧雍负手而立，静待她的下文。
　　秦好静静叙述完毕，转头含笑道：“王爷治下甚严，多年平静连作假都懒得呢。这三万六千四百五十二两银子，连一文钱都没有提到过王妃呢。没有赏赐，没有裁制衣裳，没有脂粉珠宝，连请医问药都没有记录，好像……”
　　秦好眸色冷冷：“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萧雍闲适坐下，翻过一个茶杯，倒上一杯茶，做了个请字的手势：“我还以为，你要多久才能发现这件事。”
　　秦好不接茬，诘问道：“苏霁月在哪里？”
　　萧雍笑笑：“不如你猜猜？”
　　秦好旋身，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平凡无奇的面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苏霁月，早就死了。”
　　双姝如花眷，家破人两亡。
　　亡的并不仅仅是苏瑾，还有苏霁月。庶女与狼子野心的未来姑爷，合谋杀死了嫡女姐姐和父亲，代嫁给了姐夫。
　　萧雍撇嘴，点点头：“那苏眠柳为何不在府中呢？”
　　秦好不接招：“那我就要问你了，让她潜伏在萧愈身边的，正是你吧。”
　　萧雍遗憾道：“我还以为你全知全能。”
　　“全知全能的那是神，不是我。”
　　“可你却是我心中最接近神的人呢。”萧雍转着茶杯，闲适道，“我第一次看到夫人那么郑重的派人字字叮嘱我如何如何小心行事，还要我不要和你起了冲突，密密安排如何对你用上障眼法。实不相瞒，这还是我江州地界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的规格，只为了姑娘一人。”
　　萧雍笑着，眼睛未曾离开过秦好的神色：“萧某也是凡人，自然也会好奇，何人能够令夫人这般天人紧张如此。”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秦好问出了埋藏在心底的疑问。
　　“不如猜猜？”萧雍自如道。
　　秦好厌倦了猜来猜去，你来我往的暗语游戏，定定的看着他。
　　萧雍也不以为意：“看来你倒是和她很像，都不是多么有耐心的人。”
　　“颜十八，和你是什么关系？”秦好再问了一次。
　　萧雍似乎根本没有回答的打算。
　　秦好垂下眼睛：“你不说，我也知道。”
　　“那你倒是说说，我看看你猜的对不对？”
　　秦好快烦死他这锯嘴的葫芦，反诘道：“那不如你也猜猜我猜得对不对？”
　　随之二人之间的氛围浓稠得针插不进，水泼不流，针锋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被王府侍卫护送出府，花千杀默默从街角跟上，秦好呼出口气。
　　确保无人跟上后，秦好问道：“如何？”
　　“有些发现。”
　　趁着秦好打乱王府戍卫，萧雍赶回全身心都在秦好身上之机，花千杀总算身行暗处找到一些发现。
　　所以秦好即使没话找话，即使不得不透露许多她很不容易才得出的结论，也务必要拖住萧雍的步伐，为花千杀争取时间，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天时地利人和，赌上陆景和她的性命得来的机会。
　　秦好指尖一抹血痕，将凝未凝。花千杀注意到：“怎么受伤了？”
　　秦好低头看一眼，微勾唇角：“一个证实猜测的小手段而已。”
　　百里扬名的册子上写，萧雍的父亲萧鼎乾是颜夫人的仰慕者之一。朝廷记载的卷宗里写萧雍幼年丧母，父亲故江州王痴迷青楼女子，从小不怎么管教他。那么思及颜夫人和萧雍之间的关系，颜夫人可不是良善之辈，毒杀秦府二位主母在前，那萧雍之母的去世就很值得推敲了。
　　“萧雍……”是个心理变态。秦好拈着指尖的伤口，神思惘然。
　　早在宴会上，她就略有所察，即使萧雍掩饰得再好，但他看见摔了跤的宫女肿起来的脚踝，眼底那抹嗜血的渴望。还有那宫女瑟瑟发抖的战栗，想必早就有例在先。
　　所以她故意打碎了茶杯，假做划伤手指。
　　果然。但就不知道他是天性如此还是被颜夫人教导到如此的了。
　　十二年前，他迎娶苏霁月炮制苏瑾冤案时，也不过才十六岁吧，那时就已经和颜夫人之间有了不浅的联系。
　　“王府的地下，有一条暗道，不知道通往何处，我进去浅浅探过，里面四通八达，处处有人把守。既然把守严密，就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不敢探太深，害怕被人发现让你没办法脱身。”
　　“现在，可以查探了。”秦好冷静的指挥。
　　此前数天在江州城里城外转悠的成果，体现了出来。
　　铺开画纸，以江州王府花千杀发现的暗道入口为起点，画出所有街道以及标注出街道上所有的排污出口。
　　八爪章鱼一般的图像以王府为中心延伸开去。
　　“你的外在皮囊，由我一层一层给你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