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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第 142 章 ...

  •   因着昨夜里沉思着想事便不知不觉贪杯多喝了两杯,早上秦好便没能起得来,到时辰了才迷迷糊糊的醒来,一醒便是一个激灵,惨了,内阁议事又迟到了。如今内阁议事每三天一次,如有紧急政务会加行一次,几乎她是每次必到的,即使她很少说话,多数时候都是以倾听为主,但她作为皇权势力的代表,仍坚固的做好了议政殿内的其中一支中流砥柱。
      中苑饭厅,秦好路过的脚步停了一停,元时在饭厅里自如的吃着早饭,老嬷嬷追着秦好要给她装上几个糕点,秦好有些抱歉的对元时说:“抱歉……我今天……”
      元时点点头,做个随意的表情。
      秦好对他颔颔首,脚步匆匆的穿过花厅。
      元时一边吃一边想,想要见她一面亦是十分的不易啊。
      今天,是百里扬名行刑的日子。昨夜,即使秦好一再威逼利诱他仍然权衡再三将过往与颜夫人相关的故事留存在了心底。但今日,不知他是否心意能有所转圜?
      秦好带着风帽和面纱,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边缘。
      一代传奇富商落得被判当众斩首的奇闻,足够说书的说上三天三夜,也足够无知围观的群众好奇的人浪跟着囚车涌动,场面之浩荡,堪比赶集东西市了。
      花千杀在一旁抱着手,拿着烟斗,叹道:“人有多少钱也免不了一死。”
      秦好摇摇头:“有多少秘密也都免不了一死。”她仍在惦记着百里扬名心里那些与秦瑄和颜夫人有关的旧事,为何颜夫人恨她入骨?个中缘由恐怕只有当年亲历之人才能知晓了。
      百里扬名身在囚车,半疯半癫的嬉笑唱着歌:“……有些事……他辨不清……不知忠是奸……有些人……他看不明……不是好是坏……”
      “这可是大姜的首富……”
      “这么有钱也能被砍头?”
      “听说是得罪人了!”
      “昔年他丞相金玉衣……”
      “他女儿可是皇后!”
      “皇后怎么了?听说也是死了。”
      “……”
      “……”
      熙熙攘攘的人人都有一张嘴,秦好根本听不清楚百里扬名在唱什么,依稀听到几句“双姝如花眷……家破人两亡……”
      秦好不由自主的走得更近些,想撇开身边嘈杂的声音,不料正是此刻“嗖——”破空之声而来,秦好只来得及抬头看见一支长箭穿越人群头顶,正中囚车中的百里扬名。
      血液慢慢脏污的囚衣洇开了花朵,百里扬名的口中流出鲜红的血液,他恍若未觉,仍吃力的缓缓唱到:“丫头妒忌……主母贤……辣手……摧……摧命……未得……宣……”
      紧接着又是第二箭,这一箭正中额间,百里扬名仰头倒在囚车上,终究是气绝而亡。一代枭雄,殒命于此。
      秦好紧捂着嘴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他已经被判极刑,在去往刑场的路上,是谁连这一刻钟都等不了,马上就要取他性命?
      花千杀唿哨声轻响,在她耳边轻声禀报:“已经找到强弓手所在的位置,我们的人去追去了。”
      秦好点点头:“百里敏有没有找到?”
      花千杀摇摇头:“她们很谨慎,没有露面,但应该就在附近。”
      秦好叹气,满是忧心:“一定要尽快找到她,绝对不能让颜夫人走在前面,否则她们性命不保。”
      花千杀神色严肃:“我知道。”
      秦好一颗心还悬在半空里,看着已然气绝囚车的百里扬名。
      丫头妒忌主母贤,辣手摧命未得宣。
      是未得宣还是为得瑄?
      可惜她的位置实在隔得太远,根本没能听到太多有用的信息。秦好的目光落在尽在百里扬名身侧的刀斧手身上。
      百里扬名昨日抵死了不肯说的事,今天怎么又肯主动说了呢?

      秦淮边关了一家拾花楼还有数十家其他的花楼,仍有千娇百媚各色各样的衣衫曼妙的貌美女子调笑嬉闹。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秦好在秦淮边一处长廊上找到了元时。听李大掌柜说,他今天自己去看了宋莹,宋莹已经嫁人了。从小山村到望京后,秦好就令李大掌柜给宋莹安排了一家小铺子做掌柜,宋莹机敏聪颖,将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后来便同铺子里的账房结了亲。当时这事李大掌柜也是同秦好汇报过的,秦好查过那个账房先生,年岁与宋莹正相当,身世清白,人也老实可靠,便随她去了。
      可对元时来说,应当是十分遗憾的一件事情吧。
      元时身着秦好差人加紧裁制的新衣,烟青底色月白边,团花暗纹,正值冬日里,他被阳光晒黑的肤色白了些回来,眉宇修长,丰神如玉,也有了几分富贵公子的样子。
      水边风大,撩起一角衣袍。秦好示意下属为元时披上厚实的大氅。
      元时回头,见她神色坦荡荡,想来她也从来对自己没有过半分旖念,不知为何程颂总是有意无意的针对他。
      秦好与他隔着一肩宽的距离,并肩而立。
      “莹嫂她,选的那人可靠吗?”元时迟疑道。
      秦好点点头:“身世清白,老实可靠。”秦好顿一顿,“我想,你既然已经选择过了放弃,便没有特意送信告知你……”
      元时没有说话,有些情愫从来没有诉之于口过,现在也不必说了,只是心口某个地方在宋莹抱着进宝娇嗔的唤着“相公”的时候,隐隐作痛。
      “想喝酒吗?”元时一抒胸臆,慨然问道。
      秦好缩了缩脖子:“饶了我吧哥哥,昨晚陪人喝了两杯差点误了大事,这几日,我是碰也不敢碰酒了。”
      元时亮晶晶的眼睛少见的透露着哀求的意思,秦好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好吧,就陪你放纵一回。”
      噫!将进酒,杯莫停!
      歌舞尊前,繁华镜里。伤心千古,秦淮一片明月!秦淮的不尽风流,游女的香肩朱唇亦安慰不了伤心人。
      “她过得好……就好……她好……就好……”元时大约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便涕泪横流,哭得前俯后仰,哇哇痛哭。
      算年月,元时大概也同她一般大小,可早早失去父母长兄,素日里显得老成,如今才显出他真实的样子。
      不过只是个痛失所爱的可怜少年,当日虽倔强洒脱的放她离去,转头见她真的走了,这才背地里偷偷痛哭流涕。秦好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的安抚着他。
      良久良久,秦淮的丝竹之声渐落,华灯方歇,元时才停下来,呆呆的抱着酒壶枯坐。
      秦好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他,能做的只是安静的陪他坐着。
      “你今天,没有很多的事要做吗?”元时足够平静的时候才问道。
      秦好摇摇头:“没有。你好不容易来望京,陪着你比较重要。”
      元时感激她的不问和安静陪伴:“你同程颂,认识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秦好不好意思讲从出生起就认得了,便只好说道很久很久。
      元时喟叹:“真好。程颂待你算得上是用情至深了。”
      秦好轻“嗯”一声:“何来此语?”
      “你走后,你在我家留下的所有东西,除了你最后给我擦汗的手帕我一直贴身带着以外,其他的全都不胫而走。”元时淡淡道,“昨天,我见他腰间系着你在我家打了一半的同心结璎珞,才明白大约是他都拿走了吧。”
      元时轻笑一声:“那么丑的打了一半的结子,挂在衣冠楚楚的锦绣公子腰间,说不出的怪异,大约只有你亲手做的东西,他才会如此珍视吧?”
      秦好晕红了半面脸颊,她确实此前没有注意他身上还挂着这个她自己做的璎珞。
      “我在上京前,本来有去米铺寻找掌柜的帮忙,我想请他将我亲手配的腊八粥原料带给你和宋莹,他满口答应,可我过了几日去看,我给的米袋子仍然堆在柜台里原封不动,我同他争论,他嗤笑,说你们望京的贵人根本不稀罕吃这些劳什子的东西。我气不过,便让他同我一道来望京,说我倒要亲口问一问你是不是真的不稀罕我的礼物。他大约是怕了我和你对质,坚持不肯让我来,还差人看着我,也不肯告知我你的姓名。我料想他的意思绝不会是你的意思,便甩脱了他的人,自己一路打听着来了望京。”
      原来是如此前后始末。秦好沉默了一会儿,坚决道:“你放心,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有。这个掌柜的我也一定会严肃处理,令你满意为止。我也绝不会纵容手下有如此猖狂放纵之人。”
      元时摆摆手:“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为了同谁追责。而是,假若没有他人的指使,他不过一个小小掌柜,有多大的胆子竟然敢完全枉顾主子的嘱咐背道而驰呢?”
      一句话问到了秦好的心坎里。她咬咬唇,她暂时还不愿去想这些暗中的事。
      元时看她神色,笑了笑,没有多说,拍拍她的肩膀:“还要多谢你今天陪我喝酒。”
      秦好勉强笑笑,伸手抱抱他的肩膀:“过去的都会过去,你也会遇到更好的人。”复又说道:“元时,这次来就不要走了吧。你也看到了,望京繁华绮丽,我的身边风云变幻,有一个我完全信赖的你,我会安心许多。”
      元时望着秦淮寸寸落幕的灯火,淡淡道:“望京繁华绮丽,却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的身边风云诡谲,人人居心叵测,可你步步为营,应对得宜,你的身边有至亲兄长、信任挚友,我?算什么?”
      他扭头,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又忍住了,眸里是了然的情绪:“你天生就该是生活在这里的人间富贵花,这些复杂诡谲的政治漩涡成就了你,女公子,不是吗?而我,只想一舟一蓑笠,独钓寒江雪。”
      他退却半步,伸展躯体,打个千儿:“今儿的酒很好,多谢款待了。”
      秦好见他如此讲,便知是留不住他了,但仍挽留他再住一夜,待明日,秦好亲自送他离去。
      甫一进得秦府,元时就抽了抽鼻子,慢了脚步。
      秦好疑惑的看一眼他。
      元时没说什么,依然跟着她去,秦好叹气道:“倘若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像方才画舫上一样,直说就好。”
      元时顿顿:“府上是否有人大量失血重伤?”
      秦好讶然:“我家小哥前些日子一直重伤迁延未愈至今。”
      元时摇头又点头:“原来如此。可也不对。”
      秦好肃然:“你同我说说。”
      “是血。”元时十分笃定的抽抽鼻子,“从我进来那天起我便闻到了十分浓厚的血腥气,整个宅子里都能闻到,可你说你小哥已经伤了有一段日子了应当不至于还有这般浓烈的腥气。”
      秦好满脸疑惑:“你是不是闻错了?”
      元时鄙夷的看着她:“我们大夫煎药研药、判断药材的药性靠的都是鼻子,若没有一副好鼻子我也做不了大夫,我赖以谋生的家伙你怎么敢质疑我?”
      秦好只好诺诺称是:“可既然小哥已经伤了十多天了,那又为何会仍有如此浓烈的血腥气?”
      元时沉思片刻:“你带我去看一看你小哥可以吗?”
      秦好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但此时小哥恐怕已经睡了,我们都得轻一些。”
      元时点头同意了。
      到得小哥住的北苑,元时脸色越发凝重。秦良已经睡了,整个房间都是已经落灯了,黑漆漆的一片,不便再进去打扰了。
      两人大约在院子里转了转,就出来了。北苑自小哥伤后,所有的仆役下人就都换成了颜夫人身边的亲信,一日三次送药煎药,绝不嫁他人之手。
      元时听秦好描述当日秦良伤势,眉头皱得越加的紧。
      “如果我一路听来的传言没有错的话,你的母亲,是号称医圣的颜夫人。”元时慢慢揣测道。
      秦好点头:“是,当时小哥伤势之沉疴,若不是颜……我娘及时赶到,恐怕我小哥早已伤重不治了。”此刻说起来仍然是心有余悸。
      元时没有松开紧拧的眉头:“可从你描述的出血量来看,你兄长的伤势恐怕是神仙在世也很难救回。”
      秦好扬了扬眉。
      元时察觉,补救道:“大约是我医术远远不及颜夫人精湛吧,我只是以常理推断。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够和颜夫人面谈学习一番,毕竟她是医道圣手,学医之人没有人不想得到她指点一二的。”
      秦好不自觉的挂起了微微嘲讽的笑意:“我可以想办法问问那天在场的下人她大概是如何救治小哥的,可当面问问……恐怕是不行了,我与她颇有些不睦。”
      元时奇道:“父母子女之间还有隔夜的仇恨?她如此竭尽全力救治你的兄长,想必对你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何至于此?”
      秦好嘲弄笑笑,没有细说个中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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