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139、第 139 章

　　正值年关下时，所有店铺都在盘点清账，此时店主秦良受了重伤，生死不知，秦好担起了这份重担。好在秦良在颜夫人尽心的救治下醒了过来，秦好极轻极轻的握着他的手，温柔亲昵的贴着他的手臂，含着泪道：“小哥终于没事了……”
　　秦良伤得极重，此时脸色还白着，但精神头总算是能说话了：“让妹妹担心了。”
　　秦好抹一抹眼圈儿：“哥哥说的什么话。”
　　秦良呼出口气，秦好用布巾擦擦他额头的湿汗，密密叮嘱：“小哥还伤着，可千万要仔细照料了，屋子烧的暖暖的，千万别着了凉……”
　　秦良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转移，饱含着与他人不同的亲情。
　　但有些事不得不追问：“哥哥到底为何人所伤？可否看清？”那夜秦良身边卫士几乎死伤殆尽，活下来的也很难说清楚袭击秦良的到底是什么人，也就无从查起。
　　秦良移转目光，轻摇了摇头：“不知。”
　　但秦好察言观色，便知他有事隐瞒。秦好叹口气，连小哥也有了自己的心事。
　　年关下时，三家资生堂自从脂粉博览会后便一直火爆，可小哥受伤无从打理，首席化妆师崔汝芳也不见踪影。各家铺子的掌柜账房从天明起就到秦府待命，到夜色里一家家离开，忙得秦好脚不沾地，连萧蜜处都没法儿报道了，还好小舅舅显见的担起了些责任，帮着萧蜜处理政务。
　　而内阁如她所想一般，总领落到了相爷身上。据说那天内阁好些人不忿而走，安庆王在属地大骂乱臣贼子，不知将何发作。
　　百里扬名派出迎女儿的队伍，在宫中浴血奋战至天明时分打开冷宫门，却见百里微已然悬梁自尽，尽忠尽职的属下将她的尸首完整的带回百里府门，死伤泰半，百里扬名气得当场昏倒，被刑部押走关押至今。百里家的东西悉数被抄没国库，大账清点了十几天到如今还没清点完，可见百里家积累了多少通天财富，不怪乎他人垂涎。
　　秦好冷笑一声，皇商皇商，扎根政治利益的生意，不管你做多大都是没有根基的巨树，他人翻手云覆手雨，一朝一夕之间不过就是树倒猢狲散的结局，这些，她在北姚都早已经体会过了。

　　此时正忙之际，一位老朋友远道而来，倒是令秦好惊喜不已。
　　当日正值腊八，本来对账得两眼昏花，秦好披着衣服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见两小厮窃窃私语：“哪有谁想见都见得的……”“就是，穷乡僻壤的乡巴佬，连帖子也没有……”“我们小姐那么忙，倘若谁要见都能见，那不是要更忙死了去……”
　　秦好扬扬下颌：“你们说什么呢？谁要见我？”
　　两人不防秦好在背后听小话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地，不敢答话。
　　秦好再问一遍，已然有些不耐烦：“问你你就答话，我正忙得紧，没空和你们多废话。”
　　小厮只好答道：“早上有个年轻人到门口说要找秦小姐，可问他小姐大名他也答不出来，问他要帖子他也没有……”所以就撵出去了。
　　秦好默然一会儿，小厮如此看低对方，想必对方穿着打扮普通，独身一人没有随从跟随，没有帖子想必不是望京人士，倘若不是上京来人，就是其他有要紧事的什么人了。
　　秦好本想责骂二人，但见他们跪着头也不敢抬，想一想拜高踩低也不过是人之常情，只能叮嘱道：“我秦家门，素来无冷眼与人高低之事，以穿着随从看人，不过肤浅至极，你们记好了，倘若我还知道下次再犯，必定撵你们出府，另寻高就。”
　　再细细同二人打听来人相貌特征，提及此人肤色较白，年轻男子，一身旧衣，似乎打了两个补丁。
　　秦好心中已经有些考量，差人去问了青山镇上米铺掌柜，一日间走个来回，日暮时得了信儿，元时确实在此前询问过她的名姓，米铺掌柜出于考量，没有告知秦好的全名。
　　米铺老板十分紧张，跟着问信人一同进京，说是要同京城的大掌柜的交账，但明里暗里都在打听元时来意。
　　秦好听闻汇报，心下有了计较，一面差人在望京便宜的客栈民宿驿站找着元时的踪迹，一面轻敲着桌面，不轻不重的敲打着米铺掌柜：“刘掌柜去青山镇做掌柜的多久了？”
　　刘掌柜冷汗涔涔：“已有半载。”
　　“刘掌柜此前前去青山镇做米铺掌柜的之前，有没有见过我？”
　　刘掌柜擦擦汗：“没有。”
　　秦好微靠椅背，显得冷漠又森严：“那自然是不知道我曾经叮嘱这米铺就是我开在青山镇为了向元时报恩的了。我交代李大掌柜的，不管元时要什么东西要做什么事有什么要求，能满足的都尽量满足，不能满足的禀报李大掌柜的来向我禀报我来满足。想必，刘掌柜的是不知道的了？”
　　刘掌柜不敢说话。
　　“告诉我，你知道还是不知道？”秦好喝一声。
　　“知……知……知道……”刘掌柜扑通一下跪下。他没有见过这位秦家小姐，此前种种不过都是听大掌柜的转述。
　　秦好嗯一声：“还好你知道，不然我还以为李大掌柜的传达不到位呢。”
　　此时正好进门的秦家米铺大掌柜的暗叫一声苦，谁又得罪了这位姑奶奶？
　　秦好道：“既然你都传达到了，那就没你的事了。”
　　李大掌柜的松口气，苦着脸看着跪着的刘掌柜。
　　刘掌柜这才明白她追问之际，就已经差人去找大掌柜的前来对质，但凡他有一点撒谎就要当场拆穿，顿时冷汗涔涔落下，不敢再有半点隐瞒。
　　“既然李大掌柜都传达到了我的话，那我现在就要问了，为何元时独自上京无人向我禀报？为何他追问我名姓无人告知于他，他仅能凭一个姓氏和简陋盘缠独自上京？无人相送？”秦好声声诘问，怒气盈目。
　　元时家贫她知道，上京的盘缠只怕是凑了又凑，这个可恨的掌柜的竟然没有差人送他上京就算了，连一分钱盘缠都没有给。
　　刘掌柜张张口，不及说话，一人进门：“什么事惹得你这么生气？”他连喝两碗茶才似乎消解得渴去。
　　刘掌柜闭上嘴巴，低头不语。
　　秦好不觉有异，气道：“有人私自枉顾我的叮嘱，办事不力。”
　　程颂宽慰她：“办事不力打发了也就是了，生气干什么？年关下这么忙，你气坏了谁替你小哥点账清算？”说着又踢了踢脚，“李掌柜还不把人带下去？”
　　李大掌柜多么人精儿似的人，眼见着大小姐被程大人唬住了，赶紧带着刘掌柜的下去了，临走还踢了他两脚给小姐出气，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要惹着秦家最不好惹的小煞星。
　　秦好仍闷闷的生着气：“元时好不容易肯离开村子找我，自己一个人走那么远还被拦在府门外，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有没有钱住客栈，这么冷的天……”
　　程颂假做抽噎了两声：“是啊，这么冷的天，我还见天儿的在外面奔波，回得来还要听心上人念叨其他男人……”
　　秦好转气为笑，抽打一下他：“多大人了，这点飞醋都要吃！”
　　玩笑话过了，秦好关心起百里案的进度：“相爷怎么说？”
　　程颂抱着热茶撇撇嘴：“乐开了花。”
　　秦好心道，也是，如此大笔的财富由户部清点，户部尚书展翼是蔺相门生，清点了十多天还没清点完，可不知道有多少手脚可以做。
　　程颂老神在在的翘着脚：“不打紧，山人自有妙计。”

　　自打秦好当着人面儿发了火儿，府里人都知道了那个连小姐全名都不知道的年轻人是小姐的救命恩人，找起来自然更是尽心尽力，第二天就找到了他。
　　秦好阻止了下人想将他带回来的想法，自己去请他来府。
　　元时背着小破包袱，住在城南的小庙里，同一个拾荒的老头一起在城郊的小河边儿捞鱼。十二月的天气，饶是南方河水也是冰的刺骨。
　　秦好看得心疼，心里又痛骂了一遍刘掌柜。元时见她，绽开一个秦好熟悉的笑容，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嘲讽她的笑容：“姓秦的女公子，元某没想到竟然结识了这么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秦好叹口气：“你一定要这么嘲讽我吗？”连忙差人用布巾擦干了他的双腿，元时抢过去自己擦起来，又递给一起的拾荒老头。
　　正好秦好差人去买的热乎乎的大馒头也送来了，买的人还机灵的带了两腕热腾腾的小元宵回来。老头和元时的眼睛都亮了亮，秦好索性也一起席地坐下，不顾周围人怪异的眼光。
　　手里握着馒头，撕着馒头皮，秦好见他们吃的很香，自己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元时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半拉馒头径自吃个精光，快活的躺着拍拍肚皮：“还是吃饱了比较开心。”随即又问道：“多少钱？”
　　秦好听到这话，脸拉得老长：“你救我时问我要钱了？买两个馒头，你还要给我钱，你这不是臊我的脸吗？”
　　元时笑笑：“也是，你也不在乎这点。”
　　拱手同半路相识的拾荒老头告别：“多谢老爷子收留我一晚！萍水相逢，老爷子收留我，我朋友请老爷子一餐简饭，都是有缘！他日若有缘再见！”
　　秦好同鞠身一礼：“多谢老爷子收留我朋友。”云归见眼色乖巧塞上几粒小碎银，这等拾荒老伯，飞来横财未必是福，倒不如聊表谢意。
　　老头笑眯眯的接下，摸着胡子：“老头我看你们小两口好得很，好得很……”
　　秦好大窘：“这是我朋友……”
　　元时也翻个白眼：“你哪里看出来我跟她有关系了？”
　　秦好气得跺他一脚。
　　老头笑眯眯：“缘分，不可说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