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114、第 114 章

　　当日夜里，安庆王萧鼎年暗中进京，会见多方人士，得出了怎样的结果旁人并不知晓，但结果是第二天所有人都能看得见的。
　　怡和郡王萧立因伤及庶民被罚禁足府中静思己过三月，并由郡王府出资厚葬翠笙，赔出了一笔款项给翠笙的家人。
　　游女们难以接受这个结局，活生生的一条命仅仅只禁足三月？官方给出的解释是翠笙是自己失足跌入河中溺水而死，并非怡和郡王所杀。
　　与一开始的千夫所指不同，此时朝廷内众官员众口一辞，保持了缄默，显然是各大势力在此事上达成了一致。
　　是啊，就是这么可悲。普通人的性命就好像这么一小粒石头，溅起的水花只有片刻而已。秦好捡起一块石头扔进荷池，溅起细小水花，惊了一尾立足于莲心的蜻蜓。
　　与此同时安庆王一本奏上称“感游女忠勇身世凄楚，愿为天下先，破万古旧俗，倡男女同工平酬，以免更多女子失足”。一时惊起千层浪，狠狠的回敬了商联会一击。
　　商联会会长百里扬名给气个倒仰，连夜秘密部署下去，令朝中商派臣子大力反对此本，然而颓势已现，皇权派和蔺派都纷纷倒向安庆王侧，至此，万古第一宗的提升女子合法地位的法规第一次在台面上公开出现。
　　当然，要走的路还很长，毕竟南姜国境内的商铺，十之七八都份属商联会旗下，若是商联会拒不合作顽抗到底，必定会给法规的推定带来极大的麻烦；再者多年来积下的陋习也不是一朝一夕靠一条法规就能改善的，还需要时间潜移默化的改变。
　　秦好呼出一口气，好歹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当然是乘胜追击了！一直在筹备的东二街店铺成为第一批率先贯彻法规的店铺之一，在秦好的亲自把关下筛选出了一批店员。虽然姑娘们面对她的考核的时候还有些害羞和不自然，但能够走出家门率先走向社会的就已经是勇者了！
　　令秦好诧异的是在南姜突然间大街小巷开起来的妙玉善斋。这是一间药铺，模式有些像她见过的连锁便利店，每个善斋门口都有一座半人高的颜夫人铜像。从某种角度说来看，就算是说颜夫人就是这个时代的孙思邈、李时珍也不为过。她在南姜人的心中，可是开创医技先河的一代杏林圣手，打着她名字的药铺，自然到哪里都受欢迎。
　　秦好曾有一次匆匆路过妙玉善斋，被门口的对联吸引。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她驻足良久，店里的小二注意到她，特意上前来询问。
　　“这幅对联？”秦好有些疑问。
　　小二有些自豪的回答：“这可是颜夫人亲笔所书，每间妙玉善斋的门口都有这对联呢，同门口的铜像一样，是善斋的标识。”
　　秦好凝视着对联。
　　“姑娘也喜欢这对联么？”一名年轻的读书人有些羞涩，在秦好身后两步处停步。
　　秦好只是微微回首，并未窥他全脸，摇了摇头，径自离去。
　　读书人望向她的背影，夕阳落在乌黑长发上，闪烁出碎金的色泽。
　　“陆兄，久等，在下来晚了。”
　　“不妨事，秦兄。在下还没有多谢秦兄每次给在下带来的珍本书籍和纸笔。”年轻读书人拱手施礼，真心实意。
　　秦良哈哈一笑摸了摸脑袋：“客气什么，咱们不是朋友嘛！别说，今天我刚从书局里拿了一些新印的书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秦好在店里查看着货单，眼见着秦良进来不由得笑骂了两句：“小哥好大的架子，店里的人几次三番找不到你，只能来求我对账。”
　　秦良连连摆头，苦笑着告饶：“小妹饶了哥哥罢，哥哥可忙坏了。”
　　秦好将账本和货单递给他，好奇道：“哥哥忙什么呢？”
　　秦良苦着脸接过：“还不是二哥，叫我留意着京中的才子风流，看准机会买马了。”
　　秦好不解，秦良仔细解释：“每到六月十五，就是南姜一年一度的举荐日了。南姜各州各府的才子风流们就会进京寻求机会，希望能得到贵人赏识举荐，从而一飞冲天翻身做贵族了。”
　　“僧多粥少，贵人们怎么会放弃自己家族的青年反而去举荐不知根知底的外人呢？”
　　“也并不一定，像小舅舅和萧放那样的人你叫他们举荐谁？可都是赤条将军无家无族的。贵人们会举荐自己赏识的外人，一可能是因为家族中实在没有扶得上墙的青年，二则是真的碰上了有才德之人。”秦良摇了摇头，皱起眉头，“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京中最是热闹不过，有才之人要来碰碰运气，无才之人进京骗吃骗喝。常有商人为了发展自己的关系网络，看准了优异的才俊便会资助他金银钱财，以图日后发达了互惠互助。”
　　秦好啧啧称奇：“真是腐败社会的第一步，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勾心斗角，分门立派。”
　　秦良吓一跳，赶紧去捂她的嘴：“好妹妹，你可也别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方才这话被人听着了可要……”秦良比个手刀的姿势在脖子。
　　秦好吐了吐舌头自知失言：“那哥哥也是在资助一些学子吗？”
　　秦良“嗯”了一声。
　　秦好想了一想：“其实我倒有个办法考察学子们的人品才德。只消派人前往他们的故乡探一探他们的妻子如是说就可以了。一个人的真实内里好是不好，问乡里邻居朋友亲眷是问不出的，人总有面具，唯有对日夜相处的妻子才会摘下来。”
　　秦良摇了摇头：“我是有派人前去询问，但并不打算追根究底。”他摸了摸秦好的脑袋笑道，“小妹，筹划谋算也许我不如你，但人心辨别你定不如我。看一个人怎么样是看他有多少可取之处，而不是要求他纯白一如白纸，世间上没有那样的人的，世界也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你得记住了。”
　　秦好不说话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同意小哥的观点，只是暂时不愿意与他过多的争辩罢了。
　　秦良又摇了摇头叹息：“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一面要在望京数以千计的学子里挑出可靠的人与其相交，投其所好；一面二哥又在逐渐着手将书局和船行货行等一些生意慢慢从北拓展到南……”
　　秦好疑惑：“没有遇到商联会的阻碍？”
　　秦良瞪了她一眼：“怎么可能会没有？速度一缓再缓就是因为寸步难行啊。除了完全建立自己的一条流水线，什么都不依靠别人以外，这些生意不太可能顺利的进入南姜市场。”
　　秦好想了想：“反正也这么慢，倒不如更慢点，停滞下来也无所谓。接下来市舶司之争不论成败都将大大的分散商联会的精力，待到市舶司之争尘埃落定，就是我们秦家的生意如雨后春笋一样占领南姜市场的时候了。”
　　“二哥也这么说。”
　　“完全的流水线不依靠他人，垄断吃独食其实并不益于健康的市场发展，倒不如分出部分咱们自家无暇顾及到的边角用于成功夺下市舶司主位之后的怀柔分化商联会手段。所以这一战，咱们只能赢不能输，没有输的条件。”秦好握紧拳头。
　　秦良神色复杂。
　　秦好留心道，温声劝慰：“我知道小哥现在初处接触这些事，难免有无力之感。但是不要紧，多看多学习自然就熟练了。其实我有个建议，你不一定每次都需要听二哥说的，你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建议一定要说出来，付诸实际也完全可以，不要害怕失败。只有自己独立思考了，实践了，才会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里。”秦好脸红了一下，“我第一次算计别人的时候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差点把自己也折在里面了。”
　　秦良低头沉思，受益匪浅。
　　突然他惊呼一声，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秦好：“我方才对账到哪儿我全忘了！”
　　秦好扑哧一笑。
　　秦良说忙，又有谁是闲着呢？秦佑看管着琉璃厂和资生堂产品从北到南的调配，这是目前秦家在南姜最顺利也是最受人忌惮的两项生意。资生堂的全线产品都是在北边生产成半成品再和原料一起运下南姜的，饶是这样，半成品也已经在路上丢过两回了。所幸产品的最后调配只有崔汝芳一个人知道方法，就算拿走了半成品也生产不出资生堂的招牌产品。与其息息相关的琉璃厂更是多次遭到贼人试探，对方企图带走其中的工匠，因防范严密而失败。琉璃厂的防范严密到什么地步，每名成熟的工人身边至少是两到三名侍卫环伺。
　　秦好则在筹备着第三家资生堂，准备开在胭脂水粉的故乡南扬，在此之前望京也还有许多问题还亟待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