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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独角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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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寒假里在酒吧闹出的事故,李铄请了将近半年的病假,身体好了之后视力渐渐衰弱起来,起初摘下眼镜还能看见站在面前的人,到后来,逐渐只能窥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李父一直要求李铄去国外治疗,却被他以各种理由一拖再拖,无奈之下,只好与他约定将出国时间定在这个寒假时期。这半年来宁秋冷没有给他挂过一个电话,在眼睛被蒙上纱布的时候,李铄也没有让手机离开过自己半步,只可惜左等右等,得到的都不过是失望。寒假里对方说过的话,他每一个字都记得,如果不是想要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他,或许早在酒吧后巷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挣扎着活下来不过是想认认真真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努力地去爱一回,但那个说过要与他共生死的人即使在他无缘无故消失了半年之久的时间内,也没有任何询问关心的表示,毫无讯息的生疏感就像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李铄这个人,所以即使他消失了,不见了,再也不会出现了,也不会有她在意。
活了二十多年,居然还会像个孩子一样找出各种理由来安慰自己,李铄眼前一片漆黑的时候,想着都觉得可悲。可宁秋冷的声音是真的,那句话是真的,那种蕴藉内心的温暖不是靠幻想可以得来的,所以李铄宁可相信宁秋冷只是太忙,或者是联系方式出现了问题,也不愿相信她把自己忘了。
虽然想念,想要求证,却始终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先一步挂去电话,这或许就是潜意识的骄傲吧。
即使再喜欢,也无法摆脱内心的骄傲。这份傲气在爱情中是种禁忌,但李铄不懂。
等到李铄正式回到B大,已经是医学院的硕士研究生了,由于本科生与研究生所在校区不同,李铄能够遇见宁秋冷的机会就更少了。B大医务室里的医生刘霖是李铄爸爸的好友,所以也和李铄十分熟悉,因为关系好,有时候忙不过来就会把他叫到原校区里替他照看医务室。李铄对此从来没有推脱,每回都答应得十分爽快,这么一来,刘霖拜托他的次数便与日俱增,导致后来B大的新生都知道医务室里有个帅哥医生姓李,而看见刘霖时就会皱着眉头小声叨念,表情全是赤裸裸的抱怨。刘霖自然知道,不少女生都是没病称病地跑来只为看一眼李铄,遇见这种情窦初开,花心绽放的小女生,他也从不心软,抓住就是一针葡萄糖水,反正又不害命,养养无碍,又能小施惩戒,何乐而不为。
宁秋冷那个人好动而且好打抱不平,一直以来都是大小伤不断,是医务室里的常客。她可不是好惹的角色,眼睛厉害得吓人,不单发现了刘霖是同性恋的事情,而且还猜准了奸夫是谁,打从看见他明显变白的脸色后,就总拿这个要挟他,想着办法从他那骗枸杞子吃,想他一个小小医务室里哪有这么多养生的药物,只是迫于淫威,只好自己掏腰包跑到校外药房里去抓。
偶尔在医务室里撞见宁秋冷敲诈刘霖,李铄也不多话,自己做自己的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淡表情通常会引起宁秋冷小小的兴趣,接着会凑过来询问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但无论她谈些什么,都与寒假里的那个电话无关,长久下来,李铄连失望都没有力气了,也不再去管对方究竟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只想把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就算是屈尊一次也无妨。
有着高姿态的表情无论说着什么话都像是命令。
宁秋冷听见他关于晚上一块吃顿饭的邀约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好啊!有的吃我当然去!”
李铄看着她兴奋的表情,也不愿去想起作用的到底是自己还是美食,心里还是舒畅了一番。
接下来的半天里,宁秋冷被系里的学姐叫出去代人跑了一趟新闻,忙忙碌碌一下午,等她回来时已经天黑了,肚子咕咕叫着,饿得晕头转向,隐约记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却又始终没想起来。忘事事小,饿死事大,向来对饥饿没有抵抗力的宁秋冷没有丝毫挣扎地就妥了协,正准备在校门外的小面摊那叫碗牛肉面饱肚,没想到居然看见任染拎着一塑料袋东西远远地走了过来。
宁秋冷立刻放弃吃面的打算,两眼放光地冲了过去,结果在看见对方一塑料袋厚厚的书籍时很没风度地想要伸手把它们撕了。
“小冷。”任染见对方目露凶光,赶紧将手抬起后退了一步,“我的书哪里惹到你了?”
“哼!它们欺骗我感情!”宁秋冷说着一把拽住任染的另一只手,用他的袖子抹眼睛,“饿死了,我饿死了!”
“这么晚还没吃?”任染没有去管自己惨遭蹂躏的衣袖,关心地问到。
“是啊是啊!”宁秋冷悲泣地哼哼。
“那你想吃什么?”任染笑着问到。
“红烧鱼!”宁秋冷说着猛扑到任染身上叫喊:“染染我爱死你了!这顿你请哦!”
“嗯。”任染笑着,带着听见有吃的就全身上下充满活力的宁秋冷走进了面摊旁边的排档里。
李铄在B大门口等了许久都不见宁秋冷回来,眼见天色暗了下来,不由地担心起来,脑子里各类的女子被杀案件交错闪现,虽然宁秋冷会一点腿脚功夫,但如果真的遇见歹徒,那肯定只有被秒杀的份,越想越担心,李铄摸出了手机给宁秋冷挂去了电话。
手机了传出短暂的接通声,随后便听见了宁秋冷响亮而清晰的声音。
“你在哪?”听见了电话那头吵杂的背景声,李铄皱着眉问到。
“学校门口的大排档啊!”宁秋冷答得很爽快,隐隐还有咀嚼的声音。
“在干什么?”李铄不死心地问。
“吃饭啊!”宁秋冷被他问得有点好笑,忍不住说:“高材生!你进排档里不吃饭,难道还看书啊!”
李铄拿着手机,远远地向街道对面望去,果然看见了坐在玻璃窗边的宁秋冷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拼命用筷子往嘴里夹菜。
任染坐在她对面,偶尔动一动筷子,眼神一直都停留在她身上。两个人的画面如此和谐,无论加进什么都是多余。李铄缓缓放下手,没说再见,便挂断了电话。
不信她,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从那天以后,无论宁秋冷说什么,李铄都不再相信,这并不是因为他不愿相信,而是不敢,不敢让自己再做一次小丑,再唱一出独角戏,再度失望一回。
“诶!臭小孩,我不是让你在公园外边等着吗!怎么跑进来了!”提着满塑料袋烟花的宁秋冷气愤地捏了捏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脸颊一下,“害我找了这么长时间!”
“小冷,你轻点呀。”绫子担心宁秋冷不分轻重伤了孩子,赶紧将那个穿着小灰棉袄的男孩揽过抱在怀里。
“哼。”宁秋冷气鼓鼓地别过脑袋。
“大哥哥,这些烟花——”小男孩看见宁秋冷手里五花八门的烟花,顿时忘了脸上的疼痛,兴冲冲地抬头望着他,张了张嘴,期待无须多言。
“咿——”宁秋冷咿了一声,笑嘻嘻地看着他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大哥哥……”小男孩疑惑着小声说到。
“哇哈哈哈哈,绫子你听见没有!他叫我帅哥诶!”宁秋冷乐颠颠地摇着绫子的一只胳膊。
明显没有听见“帅”字的绫子无奈地笑了笑。
“诶,小屁孩,帅哥我刚才给你的烟花呢?你拿到哪去了?”宁秋冷头脑发热之下还不忘自己刚才忍痛割爱的事情。
“放掉了。”小孩老实答到。
“我不是交代过你不许自己一个人放掉,要等我回来吗?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不是说没有带钱吗?难道你骗我?还是说——”宁秋冷贼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你是偷偷溜进来的?”
“是一个很高很帅的叔叔带我进来的,烟花也是他替我放的。”小孩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位置,谁知回过头后,居然发现那个叔叔刚才站着的位置已经被人占去了。
“哪一个?”宁秋冷和绫子都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却只看见几个活蹦乱跳的少年,按理说小孩的眼神比较差,但还不至于差到这种程度吧?
“走掉了……”小孩有些遗憾地说着。
“切,”宁秋冷嗤了一声,“臭小鬼!帅哥我说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还想骗我!没门!”说着,她又捏了一把小孩的脸,一直到对方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才悻悻地松开手,“动不动就哭,真没意思!”
“小冷。”绫子埋怨地推了她一下。
“好啦好啦,”宁秋冷摆摆手,“我信你好了吧?要玩烟花不?我们一起玩吧?”
“可以吗?”小孩果然很好哄,随随便便一点小东西就能收买,宁秋冷得意地看着绫子,笑容灿烂而张扬。
李铄拿着刚从一旁的小贩那买来的烟花,定定地看着已经和小男孩玩在一块的宁秋冷,心里那阵酸痛止不住,越发明显起来,走不近,却无法离开,手里的纸盒沉重得有如千斤重担,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宁秋冷的感情他或许从来都没有真正得到过,但已经爱上了的自己却再也收不回那份执念,如果死亡可以解决问题,他一定会选择立刻死去。
但如果人死了之后还有灵魂,那岂不是要一直痛苦下去,永远不会停歇。
这种锥心的疼痛,多一秒,都无法忍受。
他真的,再也无法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