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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足足半个月,每天除了杜恒批准的两个时辰可以下床走走路外,玲生余下的时光全都躺在床上渡过了。她几乎怀疑自己要成了常年不洗的被子上自发生长的蘑菇。
      沈朝阳被选布的事情给牵了去,几乎住进了衙门;小娟则还在山上让扶生为她治病。先前好不容易热闹一些的傅家,这些天又变得死气沉沉了。
      南生踢掉鞋子,爬到玲生床上,乖巧的为她捏捏腿捶捶肩。但即使如此,玲生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
      “唉!”她长长叹一口气,扭着南生的小胳膊抱一抱:“南生,你说你爹爹什么时候才放小姨出去啊?”
      “我也不知道。”小脸闻言皱成一团儿。南生也希望小姨能够早一点得到爹爹的批准,可以下床和她一起去龙山寺看桃花啊!可是每天吃饭时,无论他怎么提醒,爹爹就是不解开小姨的禁令。
      “那你爹亲最近在做什么?为什么他都不来看看我……”再扭一扭小胳膊,玲生凑过去在南生脸上蹭蹭。唔……小孩子的皮肤就是好啊!
      “我也不知道,爹亲每天早上很早就出去了,都不和南生一起吃早饭;中午也不回来,王伯明明都回来的;晚上回来吃过饭就又出去了,要到很晚很晚,晚得南生都睡着了才回来……”南生的脸又皱起来。一来是爹亲最近奇怪的举动让他不解,二来是小姨扭着他的小胳膊了,疼的。
      “哦?”玲生停了折腾南生的动作,有些迟疑。难道最近又出了什么事?
      “小姨,小姨……”好不容易从小姨的魔爪下逃脱,小家伙聪明的转移到她身后去帮她捶背,借此来逃脱再次被当成肉饼蹂躏的命运。但是小姨在听了自己的话之后就一直没反应,让他有些迷惑,忍不住去推她、打她、拍她的脸。
      “啊!”南生突然尖叫一句,让神游的玲生回过神来。她回头,看南生惊恐的脸,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南……”她的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南生已经迅速的从床上滑下来朝门外奔去,慌张得连鞋都不穿好。
      玲生才觉得奇怪,突然又有凌乱的脚步朝自己的房间行来。
      她抬起头,看到南生抓着柴房的阿三,急急的走进屋子来。
      “阿三哥哥,你去摸摸,你去摸摸!”南生急急的甩开阿三的手,将他朝玲生的床前推。阿三怯怯的看了一眼床上坐着正一脸莫名的大小姐,硬是不敢造次,喃喃的说:“小姐,小少爷说您又发烧了……您自己摸摸看好吗?”
      玲生大惊,慌忙用手去探自己的额头,但是没用,手与额头是同一种温度。她朝南生看了看,然后大叫:“南生你快过来,我们碰碰额头。”
      南生乖乖的过来了,踢掉鞋子再次爬上床。
      玲生将额头贴在他头上,过一小会儿,问:“烫吗?”
      南生笃定的点头。
      完了,完了。玲生心下大叫不妙。原本杜恒就抓着理由不让自己出门,现在他的借口又多了一个。可是再这么躺下去,估计自己真的病还没好,就想要自我了断了!
      心里稍稍琢磨一下,她的俏脸一板,面色恐怖的看着阿三。
      “阿三!”
      “……是。”没来得及逃走,阿三心下开始苦叫。
      “这件事不准告诉姑爷!”
      “可是小姐……姑爷知道会生气的……”
      “哦!是姑爷生气可怕还是我生气可怕!”玲生的眉毛一挑,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
      被她的气势吓到,阿三嘴里嘟嚷了半天,还是屈服了。
      “是。”
      “好,现在开始,回去柴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干活!”玲生尽量提高音量,在气势上继续持高。
      她确实赢了。证据就在阿三听完她说的话后立刻就窜出门外。
      只是玲生忘了……一个人要让另外一个人知道一件事,并不是只有‘告诉他’这一种方式……

      所以下午杜恒出现在她房里时,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误,立刻面如死灰。
      “你又发烧了?”现任当家一脸严肃,灼灼的目光几乎能在她身上穿出两个洞来。
      “唔……嗯。”现下想要说谎是不可能的了,玲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吃了药了吗?”她的良好表现让杜恒多少消了些气。中午听王伯来告诉自己她又发烧时,天知道他心里升起了多大的怒气。
      “吃了。”说到药玲生不由得苦着一张脸。她最讨厌的就是感冒茶了……又苦又涩……
      “这两天你还是不要下床了,就这样躺着吧!实在要下床,也不准走出这扇门。”看看她的脸色,杜恒知道她讨厌这样的生活,却无可奈何。
      “……姐夫,龙山寺的桃花都要谢了……”玲生不由得委屈,抬起头来:“我今年还没看到桃花……”
      “花粉多的地方不能让你去,我最近也走不开,今年就不看,行吗?”杜恒有些为难。玲生最喜欢的就是桃花,他知道。如果是往年,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意她去。可是今年突然从扶生口里知道她犯病的那些诱因,他是不可能再做到置之不理的。
      “我……我隔着远远的看看可好?”玲生当然知道杜恒的为难,可是她可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就放走自己的好时光。
      “……不行。”杜恒拍拍她的头,额上滚烫的温度让他眉间的愁绪愈发的彰显。这两天突然多了些事情,原本就有些心力憔悴,现下她的病又恶化……
      “姐夫……让我去看看吧……”他的笃定让玲生心里慌张。每到春天就要去看桃花,这已经是她的习惯。她甚至觉得,只要没有去看,就会一直心心念念,一整年都不能安生。
      “为什么一定要去看呢?”她的坚持让杜恒不快。他讨厌别人不将自己的生命当成一回事。
      “因为……”杜恒严肃的口气让玲生愣了愣。她低下头,嘴角苦笑了下,声音轻了些:“因为……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来年的桃花……”
      这个残破的身子,从小就一直追随着自己。越是成长,就越明白这个身体为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随时随地都会倒下的自己、柔弱无力、不停的为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似乎永远都无法自由。
      玲生的苦笑让杜恒突然不知所措。与她相处五年,还从未看过她这般的光景。他站立了一阵,望着窗外的月光,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最早的时候,他是很排斥眼前这个女子的。因为她与那个人太过相似的脸,总能让他无端端的就悲伤起来。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心情,对于他的不闻不问一点都不在意,甚至也尽量避免着与他有什么接触。
      才刚进傅家,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他抱着厌恶的态度。可是他却不想管。他要那个女人,从十二岁就已经决定,一生一世,只要那一个女人。无论她如何的残破不堪,无论她如何的不甘不愿,他都一定要了她。
      可是,他却不曾想过,她用死亡的方式,杜绝了他疯狂的追逐。
      所以,在看到玲生时,他几乎有些恨的。为什么她如此体弱,却能比那个人活得更久?
      可是现在,他却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愧。
      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两个人唯一不同的是,一个人是为了身体,一个人是为了钱。
      “姐夫……”玲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出神,他慢慢的回头,看到了她的担心:“最近出了什么事吗?”
      “……嗯,是有一些。”她的担心太露骨,让杜恒有些不适。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眼神,于是撇开头去。
      “果然还是官府选布的事吗?”察觉到他的躲避,玲生不由得更加担心:难道以他和沈朝阳的关系,还是无法处理这件事吗?
      “……并不是。”不习惯说谎,杜恒干脆含糊其辞:“其实没有什么大事,你不用太担心,好好养病就行了。”
      “可是……”玲生欲言又止。
      “而且那些事也不是你能处理的……”杜恒仍旧摆摆手。
      “不是……我想说的是,姐夫,你到底同不同意我去看桃花……?”玲生怯怯的把话给说完,然后就看到杜恒眉毛一扬,脸色铁青。
      “不准。”话音才落,杜恒的身影已经消失。该死的!他还以为她真的在为他担心!

      玲生怔怔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良久,嘴角习惯性的弯起。
      不知道今年的桃花……是否还是如往年一般的红呢?

      于是整个下午,玲生果然乖乖的坐在床榻上,听着爬到大圆窗户上唱歌的南生嘴里咿咿呀呀的调子,百无聊赖的翻阅着手边的诗词集子。
      这是杜恒怕她闲得无聊,让王伯特意去书肆给她买的。她并不特别喜欢诗词,总觉得很多太惆怅。她的时间不是很多,连快乐都不够,哪里会有悲春哀秋的心情。
      阳春三月,窗外全是光芒。可是自己却被困在这床铺上过日子,还真是悲惨。
      “小姨,那里有只蝴蝶,要不要南生抓给你?”一直在旁边自顾自的唱歌的南生,回头看到玲生愁眉满面,立刻讨好的偎了过来。
      “如果我可以自己去抓的话……”
      “不行,小姨,如果你自己去的话,南生肯定又要被爹爹罚清扫佛堂了……”
      玲生的脸又再度垮下来。
      “玲生小姨,皱眉会长皱纹哦!”南生瞅得仔细,也跟着皱起小脸儿。
      可是玲生不理会他,只一个人生闷气。
      “……好嘛……”南生瘪瘪小嘴,不情不愿的走过来,抓着床旁衣架上最厚的一件外套,回过头对着玲生仔细的吩咐:“如果你穿这件衣服而且戴着纱帽的话,那我就带你去阁楼看蝴蝶和花。”
      玲生大喜,立刻照着南生吩咐,把自己里里外外都包得好好的,一大一小手拉着手走出门去。
      傅家的阁楼建在后院比较高的一处,原本是一处小亭子,但后来傅老爷听取扶生的建议,不准玲生在春天出去看花,但为了安抚自己的小女儿,于是把亭子拆了,建了一个较高的阁楼,让玲生可以在阁楼里赏花观月。
      玲生悠闲的在走廊上慢慢走着,南生在前面追着一只蜻蜓。今年的春似乎比往年更暖些,蜻蜓与蝴蝶都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了。她看看旁边的池塘里随风微微摆动的荷叶,再看看岸上一株株盛开着的,如同抹上一抹粉红的桃花,原本因为关在房里沉郁的心慢慢的舒爽起来。
      可惜的是,现在想要去摘一片粉红落入掌心,已是不可能的事。
      她眉眼间带了笑,正想叫已经跑远的南生慢点儿,眼角突然捉到了两抹身影。
      是王伯……以及一位从未见过的女子。

      他们在池塘的左岸上,那里距离北门的地方不远,看来女子是从北门入来。此刻她正背对着玲生站着,看不到脸庞。即使如此,玲生却还是萌生出一丝惊艳的味儿来。
      如果按照大多数男人的眼光,她的身材很不错,没有一般女子的纤细,但又绝不是肥胖;衣服是清淡的浅绿,头上也只是随意的挑了些头发挽了一个髻子,剩下的平顺的流泻下来,在她的背上轻轻的伏着。只是这样的惊鸿一瞥,她给人的印象就是:清雅、生动。
      玲生的眼轻轻的眯起,脚步也不由得止了,开始在心里猜测这名女子的由来。
      前方追蜻蜓追着累了了南生,回头发现自己的小姨竟然还在走廊上伫立,立刻撒着小步子跑了来。
      “小姨,小姨,你怎么还不走?”他呼呼的喘着气,额上已经开始泌出小小的汗珠。
      “南生,那个姐姐是谁?”玲生的手朝女子的方向指一指,随口问。不过她知道南生是不可能知道的。
      “哦,那是书肆的老板。王伯之前去买书的时候,带了我去。我看到了的,王伯把银子给了她,她还找回了。”没想到小不点竟然知道,好不容易遇上自己知道的事情,他立刻头头是道的细细解释。
      “书肆?就是王伯给我买书的那家书肆?”玲生怔了怔,低头看着仰着小脸儿看着自己的男孩。
      “嗯。”他很笃定的点头。
      “哦。”这可奇了。玲生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女子身上的衣服虽好看且淡雅,但即使远远的瞧着,都会觉得衣服太单薄了,绝不是在春天就能穿出的。记得一心想把自己改造成大家闺秀的丽儿曾告诉自己,一般女子穿出这般的衣服,都是为了在这春日添添彩,想要给心上人看看……
      她想了想,忆起近日杜恒时不时浮躁的态度,再看看此刻王伯一脸的为难,心下有几分了然。杜恒自从进了傅家,时不时的就有媒婆上门,除了为她这个‘二公子’找找姻缘,重点其实是放在杜恒身上。
      毕竟杜恒现在已经掌握了傅家所有的家产,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而且又生得一副好面相,年岁也不大。这种多金英俊的公子哥,自然是大家都想要捞到的金龟婿嘛!
      她的眼睛转了转,突然转身朝岸上的王伯与女子所在的地方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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