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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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王伯抬头，就看到了慢慢朝自己走来的傅玲生。
“小……少爷，您怎么在这里？”王伯有些惊讶，急忙迎了上去：“姑爷说不准您出门的，您的病都还没好……”
“没关系，你看我穿得那么厚，还戴了纱帽。我正要和南生一起去阁楼看花，你要一起吗？”玲生慢慢的走过来，脸上习惯性的带了笑，也不管自己戴了纱帽，别人根本看不到。
一旁的女子听了王伯的称呼，自然知道来人是谁，也跟着走过来，对她有礼的一掬：“傅公子，您好。”
玲生透过黑色的帽纱，粗略的打量了一下女子，果然生了一张标志的脸。但在看到她的眼睛时，她不由得一怔。
王伯看出了玲生的怔仲，慌忙回头，向女子掬掬手：“黄小姐，我们家姑爷今天真的不在，您改天再来，可好？”
黄姓的女子呆了呆，又看了看一旁呆立的玲生，眼神有些黯然，看得玲生心头一紧。
女子当然不愿意离开，但毕竟是大家闺秀，知道自己今日的冒昧来访，已让人心生不愉。她的脸一阵红晕一阵白，而突然见到傅玲生，更是窘迫。于是随着王伯的话顺水推舟，也就寒暄几句随即离开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许久，玲生才仿佛回过神来，慌乱的抓着王伯的袖口，急促的问：“王伯，刚刚那个女子，她的眼睛……”
王伯叹了一口气，看着玲生不可置信的神情，只得点点头：“是的。她与娟生小姐的眼睛一摸一样。”
玲生与娟生虽然是双胞胎，但是几乎每个人都能准确的区分她们。即使脸、身高、衣着都常常一摸一样也很容易区分，因为二人的眼睛相当的不同。玲生的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似乎随时都透着光亮；但娟生的却是桃花眼，如同狐狸眼般细长而娇媚，往往让人一看，就不禁心生荡漾。
桃花眼并不罕见，但娟生的桃花眼却娇媚而不诱惑，她的眼太美太美，再加上她那好面容搭配着，在镇上自儿时就相当的有名。
所以才有人说她早逝是因为红颜薄命，不然，按照她的美貌，选入皇宫都不在话下。
她逝去了五年，直到现在，玲生都忘不了她的眼睛，忘不了这个与她有着一摸一样的人儿。可是，却能在现在，突然见着一个与她的眼睛如此相似的人。
玲生有些激动，手都抖起来：“王伯，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的存在？你知道她多久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她的声音几近哽咽了。爹娘的离世如果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的话，那娟生的离开无疑是在她身上搁下了最后一棵稻草，让她几乎对世上所有的一切都灰心。所以，即使杜恒来娶娟生，甚至举办冥婚，她都觉得无所谓。自己的人生剩下的部分，只是活下来，让天上的人安心而已。
可是现在，她又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与娟生如此相似的人，她不由得激动。心里有怅然的部分，但却抵不过这激动的情绪。
仿佛……那另一个自己，活过来了……
“小姐……”她的反应让王伯为难。一早杜恒就警告过他，不能让黄小姐与她相见，谁知道今天她突然跑了出来。他试着安抚玲生：“小姐，她只是一个才回来的外地人，与娟生小姐并没有什么相交的地方……”
“我可以出去吗？”完全没有听王伯在说什么，玲生满满的心思全部放到了那位黄姓小姐身上。她想再看看她，很想很想再看看那双眼睛。之前的那一瞬，她几乎以为娟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小姐……”王伯慌忙抓住她，防止她逃脱，一边往南生大喊：“南生少爷，快去把姑爷请过来。”
南生领命而去，而玲生听到王伯的话，愣了愣，慌忙停止了挣扎。天……她居然忘记了，杜恒是不允许她出门的。
她站着不动，头上的帽纱在适才的挣扎里落了下来，没有挽起的头发被风吹得四处扬起。在杜恒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呆滞的站在桃树下，灰白色的袍子衬着她苍白的脸色的场景，让他心里紧了又紧。
“玲生……”他走过来，拂拂她的头。
“姐夫！”玲生顺势抓住了他的手，抬起脸来对上他不忍的神情，满脸惊喜：“姐夫，你看到了吗？那个女的，她和姐姐好像……姐夫，你看到了吗？你带我去看看她，让我和她认识好吗？”
她知道自己的反应很奇怪，可是她控制不住。心里有喜悦也有恐惧，可是更多的是兴奋。她抓住他的手时都还在不停的颤抖，语无伦次也好、词不达意也好，她现在统统不想管。她只知道，自己看到了那双眼睛，那无数次，在她生病时、哭泣时、欢乐时、做梦时……不断不断看到的眼。
她不想承认，这种感情，叫做怀念。就如同她一直不想承认，那个从娘胎就一直陪着她的人，离开了已经有五年零五个月这个事实。
“玲生……”她的反应让杜恒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心疼。他看了看王伯，见他知机的转了身，才上前，轻轻的抱住那个已经濒临崩溃的女人。
“她不是娟生。”他低沉的嗓音在玲生耳边响起，身上独特的男子气息随着扑向了她的鼻间，然后萦绕住她的全身。可是他的话，却让她整个人都僵直了。
“……她不是……”玲生眼里的狂喜有一部分就此卡住，慢慢的从眼底抽离。空洞起来的眼神几乎让杜恒不忍心看下去。可是他必须看着，防止她真的就这样崩溃了。
该死的！没想到，竟然会让她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她不是。”他笃定的语气里，小心翼翼的潜藏着一丝遗憾。此刻的玲生无法捕捉，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仿佛又开始空起来，四处都找不到东西的感觉让她很难受。
“她不是……”玲生的手不由得探向杜恒的衣领，紧紧的拽着不敢放开。心底有一种极速下坠的恐惧，让她慌张无助，急需要找一个支柱。她的力气很大，几乎抓得杜恒无法呼吸，可是她控制不住。
杜恒也不挣脱，就这样让她抓着，腾出的左手轻轻的圈住她纤细的腰，右手均匀的在她背上打着拍子。
他知道她在悲伤，就如同他终于知道她笑颜如花时并不一定是快乐。可是，她这么赤裸裸的表现出她的情绪，还是第一次。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只能用最孩子气的方法来安慰。
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杜恒几乎以为她睡着了，玲生却突然推开了他。
迎风扑来空气、感受到怀里的温热突然退开时，杜恒的心突然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玲生的脸低得厉害，这让原本就比她高的杜恒，更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安稳的响起来，平静得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前一刻还那么激动的人的声音。
“我回房了。”她低低的说，然后帽纱也不捡，就这样直接转身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一旁站着的南生惊恐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瘪着嘴，慌张的抓着杜恒的手：“爹爹，小姨为什么哭了？有谁欺负了她吗？爹爹，小姨好像哭得很伤心……爹爹……南生也想哭……”
杜恒轻轻的将小男孩抱起来，手轻轻的拍着哽咽着的孩子的背，沉默下去。
想知道是谁欺负了她吗？
是命运啊！南生。
入夜，风凉如水。
傅玲生坐在房里那大大的窗户下，将手撑在窗棂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有风在脸上拂，她觉得有点冷，缩了缩肩膀，但却不想拿起身边的衣服来披。
鞋子不知道何时被自己踢下了，光着的脚丫偶尔贴贴冰冷的墙壁，冰凉的感觉既让她觉得发抖，但又舒适得不得了。她知道这个样子被杜恒看到又要被念叨，可是她不想改变。
所以当杜恒过来，对着她皱眉时，她只是抬头皮皮的一笑。
“你这样会继续发烧。”她此时的俏皮里也含着一丝疲色，杜恒看得分明，也就按捺下了脾气。他走过来，将鞋子捡起，递给了她。
可是玲生不接，只是一个劲儿的看着他。
“穿上吧！”她的眼神里有探索，这让杜恒不习惯，微微的撇开了头。
“不要。”玲生孩子气的说道。
杜恒的眉毛挑了挑。他知道玲生今天心情不好，送来的东西只吃了一点点，然后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连想从窗户爬进去的南生都被撵了出来。也是被那小子哭闹得没办法，所以他只得放下手里的活儿，赶了过来。
可是这个小妮子，明显是连他的账也不买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突然上去，手轻轻的握住了玲生左右摇摆着的脚。
玲生大惊。她原本只是借机发发脾气，希望把心底里的怨气都发泄出去。从前每次发脾气爹娘都直接让她一个人独处，从来不来打扰，她也就习惯了这样减压的方式。但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每每她到此时就变得异常寂寞，脾气也坏得厉害。原本以为自己对杜恒的恶言相向会让他知难而退，谁想到他居然……居然……
玲生的脚发射性的一踢，杜恒却似早已料到了她所有的动作般，只是轻轻的抓着脚腕，身子闪了闪，手上的鞋子就挂了一只在她脚上。
玲生不再动，乖乖的让他为她穿鞋子。或者该说她是没有力气去动了，身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脚和脸上。
即使将脑袋低的不能再低，玲生还是完全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烧起来的热意。她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怕极速跳跃的心脏一不小心就曝露了自己的真情实感。她在心里没有边际的叹气：希望脚不要像自己的脸这般的红才好！要不然，定然会被杜恒给发现了。
她停止了动作，让杜恒大大出了一口气。
老实说，他刚刚只是一时生气，所以才来抓她的脚为她套鞋。但手一碰上那细腻若脂的肌肤，他几乎倒吸了一口凉气。
凉凉的小脚握在自己的手中，竟只有手掌般大小。触手而来的，是她细致的肌肤，那是与他那粗糙的、全是大大小小的茧的手是完全不一样的触感。他几乎怕自己的手把她的仿佛吹弹可破的肌肤给刺破了，慌慌张张的为她套了鞋，然后立刻将手放开。
如果不是她一直低着头，也许，自己脸上的暗红早就被她发现了，即使这里的光线并不好……
杜恒定定神，然后将玲生身旁的衣服为她披上，然后轻轻的靠着墙壁，随意的将视线投向四处都是黑乎乎一片的地方。
知道杜恒还没有，套上鞋的脚慢慢的又开始一摇一晃，玲生希望用这个动作，来缓解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
如此，二人都彼此沉默，竟慢慢的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今天晚上的月亮不漂亮……”良久，玲生突然低低的叹息一声，头仰起来。
杜恒动了动，回过头看了看她。盈盈的眼第一次完全没有遮掩的出现在他的眼前，里面有迷茫，也有不安。他看得真切，因为太真切竟忍不住想要拍拍她的脸，叫她不要摆出这样的神色。
可是在动作之前，理智已经拔了先畴。他不禁苦笑，抱胸的手慢慢的握成了拳。
“下弦月，你不喜欢？”他扫扫天上那仿佛一把小镰刀的月儿，随口一问。
玲生的脸上带了笑，眼色朝他移了移。
“因为，它不是圆的嘛！”
理所当然的语气，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己的措辞的合理性有多低。今晚的玲生真的很像一个小孩子……杜恒不着边际的这么想着。
“好累……”小孩子又继续发出感慨。
杜恒突然忍不住想要笑了。
近日烦心事甚多，让他颇为烦躁。没想到，此刻竟然会如此轻松。
他掩了掩自己的笑意，伸手拍拍玲生的脑袋，语气里几乎加了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宠溺。
“那就快去睡吧！”
他的语气太柔和，让玲生愣了愣，随即狡黠一笑：“如果你让我明天去见那个女子的话，那我就听你的话。”
该来的果然来了！杜恒的眼微微眯起，尽量将自己的担忧和怒气掩饰好。不过这其实没什么用，他知道。玲生肯定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什么，可是她什么都不点破。
“我不想去看她。”他说话的语调没有变，还是那么柔和，但是怒气已经昭然若揭。
但玲生却全然不去理会，仍旧喜笑颜开。
“我想去看看她。”她的语气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的脸严肃了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玲生也一直没有撇开头，就这样直直的与他对视，他竟有些动摇。
女子这样大咧咧的看着别人，实在是个不好的习惯。
他的沉默与怒气让玲生有些不安。她知道杜恒在生气，可是她忍不住。那双眼睛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然后是娟生微笑的脸跳起来的样子，一切的一切仿佛真实又仿佛虚幻。她需要去证实，虽然也不知道自己想证实的是什么。但是如果再这样困在这种思绪里，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崩溃。
“我会身着男装，我会注意自己的眼神不要太露骨，我不会去抓住她，我会照着你所说的一切去做。姐夫，拜托你，请让我去，好吗？”玲生的鼻子已经有些塞，她脸上的笑容已经不明显，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安。
杜恒盯着玲生看了一阵儿，最后还是在她执着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他的眉头皱了皱，又皱了皱。
“我带你去。但是，有一个条件，你不能用这个样子去。去换成女装，然后用你师父教你的易容术易易容。”
玲生的眼睛瞪得愈发的大了，但脑袋却一直在点着。
“另外……”杜恒的脸突然变得很严肃，严肃得让她有些许的不安。
“不管听到什么话，都不要相信。”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