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云天》七茶

5、五

　　碧卿已经在庄内住了五天。这五天里，我和她言谈甚欢。这女孩率直爽朗天真可爱，我已有意劝浙沛纳她为妾，甚至是以姐妹相称——毕竟，她也算是名门之后。

　　浙沛，我的夫君。新婚当夜在他揭开我的喜帕时，我看见了他眼底的惊艳。而我当时对着那张温润儒雅的面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喜帕取下，仿佛就代表着是完成了一个任务，我心中无悲无喜，只有些微的空虚和释然。
　　成亲之后，我慢慢地了解到，浙沛其实并不是栖云名正言顺的接班人。他的舅舅，段凌岳，才是老庄主属意的下一任庄主。可惜的是，那个段凌岳生性放荡不羁，当初段老盟主去世之后，他竟然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山庄，只留书一封交代说让十四岁的浙沛继承庄主和盟主之职，他自己要闯荡江湖去。每每说到此事时，浙沛就是一脸的无奈苦涩，而我就不禁想到段飞。
　　八年前，姓段，生性不羁闯荡江湖，这里面的巧合未免太多。可我不愿意相信那样的结果。天下那么大，段飞是锦州口音，他的武功招式和浙沛的大不相同，他谈起栖云山庄时态度从容而冷淡，他和浙沛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也许这些都不能证明什么，可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是段飞，段飞没有必要骗我。
　　六年的等待，再加上两年的回忆，段飞已经像是我的一个梦——干净的，纯澈的，不容亵渎的，那个无拘无束遨游天下的梦。
　　曾几何时，这个梦想的名字还叫做理想。

　　“拂月？”
　　浙沛的声音再次将我从失神中拉了出来，我茫然地看向他，他的眼中是无奈的宠溺和包容：“有人来报，舅舅已经到了山下，我们出去迎他吧？”
　　我缓缓起身点头：“嗯。”

　　又是一年春天，桃李争艳。
　　我静立在浙沛身旁，手心竟然微微出汗。
　　远处一辆马车伴着滚滚红尘迎面而来。车甫定，一只手拉开车帘俯身下车，再回首将随后而出的青衣女子扶下，然后终于转过身来。
　　面面相对的一刹那，我终于悲哀的笑了。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可是，为什么是他？我不想以这个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也不想看到他温柔地揽着另一个女子，我不想看到我所拥有的那份瑰丽美好的回忆就这样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我们相互背弃，然后终于在时间的见证下对质。

　　“拂月？拂月……”浙沛有些焦急的声音好似在遥远的地方重复响起。
　　我被扳过肩膀，茫然地看着浙沛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拂月，你怎么了？”
　　怎么了？我怎么了？我有些恍惚地道：“我没事。”
　　浙沛拉起我的手：“脸色怎么这样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低下头：“不是……”缓缓松开嵌入掌心的指甲，我抬起脸看向那个眉目温婉的女子，“这是舅母吧？她长得有点像我两年前过世的姨娘……” 这几年的风雨果然没有白白经受，我的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讶异。
　　“拂月……”浙沛突然怜惜地拥我入怀，“不要难过，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