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云天》七茶

2、二

　　我出身于水巽宫，一个女子掌天下的地方。
　　我的母亲，也就是前任宫主，水如湄，死于难产。而我父亲，我不知道他是谁，在母亲死后就自尽了。不知是否因为爱母亲，但他也没的选择，在水巽宫，男人注定是要“殉情”的。
　　我自小由两位姨娘——拂晓、拨月抚养长大。母亲在死前只来得及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拂月。她的用意很明显，要两位姨娘待我如己出。姨娘们并没有辜负母亲的托付，她们十分疼爱我，或者说是溺爱。她们甚至也没有嫁人，也许是为了让宫中众人死心踏地的服我，也许是因为厌倦。
　　水巽宫在武林中是神秘的。这里的女子，永远是表情淡漠，形如鬼魅。她们仗着分柳九式行走江湖，踏着水炔步来去如风。而我，生下来就是这里的主人，呼风唤雨，坐拥荣华。
　　如果日子就这么平滑地流下去，我将永远是那个骄傲任性的拂月宫主；
　　如果按照既定的安排，我会在十八岁那年拥有五佐挑选出来的男人；
　　如果八年前，我没有遇见他——
　　哈，没有如果。

　　十二岁那年，拂晓负伤回宫。
　　当然，女子向来是精于用毒使药的，水巽宫里多的是疗伤圣药，但是这次，宫内还是缺了一味药引子。
　　“罗泽生于九华险壁……”书上如是记载。可陡壁难上，需要轻功绝佳的人才能将药采回来。水炔步是上乘轻功，但它最精华的三式只有宫主后人才可以修习。拨月天资不佳，难窥其妙；拂晓已然卧病在床，自是不用考虑；而我虽年幼，招式稚嫩，但天资倒也算聪颖，再加上我对轻巧的功夫十分偏爱，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如此下来，当时竟已得水炔步神髓之七八。姨娘们当然不许我涉险，可惜我年少气盛兼有一腔热血，表面上是勉强答应了，当晚却就独自一人偷偷出了宫。
　　我一路展开身形飞奔，第二日就只身到了九华之巅。
　　山上有人比剑，在这里比剑的人多的是，我根本没兴趣搭理，径自去采我的药。
　　费了老半天功夫，终于找到了罗泽草摘在手中，我心中大喜，没想到自己刚十二岁就可以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可就在我左手握着罗泽右手撑着壁上凸岩欲翻身上崖的时候，一道流芒擦着右手手背飞过，我心中一慌松了手，却忘了脚下的万丈深渊。

　　就在我脚下一空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有一道蓝光缚上我手腕带我飞上崖顶，等我飘然落下时看见一个蓝衣少年，眉目俊朗，空了腰际，正笑吟吟地看着我：“我本是来观剑的，不料却捡了个‘失手’的小仙女。”

　　他说他叫段飞，他说他离家闯天下，他说我今年十七了你多大你长得真可爱呀……
　　我羞红了双颊，低头轻唤一声：“段大哥。”
　　如是对答了几句，我竟然心生不舍，可惜的是，我还要携药回宫救人，只得与他匆匆道别。
　　送我至山脚，段飞说他和朋友有约，他说小仙女你赶紧回家快快长大，他说明年此时你能再来这儿吗？
　　我赧然无语，娇羞点头。那一瞬的快乐将我淹没。
　　淹没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