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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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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木教堂内,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投下了万花筒一般的光影,照亮了信徒席上高高低低的全部观众。
大部分都是四条腿,仅有一个例外人模人样地坐在这群动物之间,让此情此景变得颇有几分宗教壁画的效果。
孤独的亚当和动物们。
言峰璃正忍不住开了点小差,当他的视线扫过那来自美洲的魔术师时,却得到了对方一个礼貌的微笑与点头。
并不和日本以及欧洲的魔术师一样高傲啊,美洲的魔术师。
不受大多数参战魔术师尊重的教会监督者不禁在心中对这个深色皮肤的外国青年加了点好感,却并不知道迭戈这样从来合群的家伙即便是在美洲的魔术师之中也是少见的异类。
“本来是准备了许多寒暄的话,却没想到只有一位魔术师亲自来到我面前。那么在此,谨以我个人向你致以胜利的祝福。”
“太客气了吧,”迭戈咧嘴一笑,“言峰神父,听说贵国是很重视礼仪的国家,但凡有点自信的魔术师,遵守下这里的礼仪都是理所应当的嘛。”
这口气……
得知了Assassin的事情后还敢亲自来到教会,这份勇气值得嘉奖,只是不知道实力够不够当得上这份狂妄。不过听绮礼说过,虽然年纪轻轻,他的Berserker却也是能力强横的从者,可见其本人的供魔至少不成问题。
有必要的话,还是叫时臣老弟注意一下这个人。
言峰璃正想,微笑着收下了对方的话。
“多谢有心。下面的事情,请大家听好。”
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原来教会的人和魔术师家族的人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迭戈一面听着神父的讲话,一面如此评价着这位初次见面的老人家,而当听到最后,看到老人手上众多的令咒的时候,他心中涌出的却不是老人所想象的,对这令咒的贪婪。
“原来有这么多魔术师一直屯着令咒,最后却都荒废了吗?”青年觉得这件事实在好笑,忍不住说了出来,“简直像是乱埋松果不敢吃光,最后却藏得找不到的松鼠一样。”
言峰璃正胳膊上的肌肉明显僵硬了一下。不只是迭戈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最重要的是,在其他Master的使魔在场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等于是无形中降低了“获得令咒”这件事的价值。
尽管战斗已经打响,但现在的很多魔术师大概一个令咒也没有用掉吧。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大多数魔术师也会对多余的令咒产生贪念。可是迭戈这句话出来,却道明了一个历次圣杯战中都会被忽视的真相:
三个令咒,对一般Master来说,不只是足够的,甚至是富余的。一味的收集而不去合理使用的话,只不过是浪费精力而已。
“我也对他们深表遗憾。”神父不动声色地说,“但是,并非所有的从者都会如你的从者一般驯顺,他们的谨慎是必须的,你也该了解这一点吧。”
迭戈听到这儿,却笑得更厉害了。
“我是遇见了一个好从者,不过听说圣杯战召唤出来的从者都跟Master本人相性是相符的,所以这一点上其他人也不会比我差。”
青年说着,插着口袋站起身来。
“毕竟英灵们生前都是人类,除非存在猿人时代的英灵,否则,我想大家还不至于存在交流障碍吧。言峰神父,你单独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用轻松的语气反驳了对方暗示其从者为Berserker的话语,迭戈其实也清楚大多数魔术师早就在前期情报收集和后来的战斗中就得知了自己的从者很可能是Berserker,但他实在不爽这家伙一脸耍人的表情。
还有,那种眼睛眯眯着不肯睁开的脸看了就讨厌。真想大喊一声告诉所有的魔术师Assassin还活着的事情。
迭戈克制着这种疯狂的冲动,笑着挥了挥手。
“我没有什么问题啦,言峰神父,可以离开了吗?”
言峰璃正非常有涵养地没有黑着脸道别。而迭戈也一直把嘴上的笑容维持到了教堂之外,接着,嘴角就猛地耷拉下来。
果然,不管是世界的哪个角落,只要有魔术师的地方,就全是可憎的面孔。但是,那个Caster好像是有点恶心。
专杀小孩子啊……
一直做梦要离开家族,找一个同性的爱人然后领养个小孩子的迭戈对这一点简直深恶痛绝。大概是玩心重的男人都会喜欢小孩的缘故吧,迭戈和家族中的小孩子相处的都不错,只要小孩子们没成长到被魔术师们教成偏执狂的程度,他都乐于陪着他们玩耍。
而且,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潇洒,他也确实需要令咒,不过,不是为了控制Berserker,而是为了更好地取得胜利。他甚至连如何使用那个愿望都有了粗糙的蓝图。
要是能把你留下来就好了,Emiya Shiro
魔术师在心中对自己的从者轻声叹息着。
“没必要正面迎击Caster。”
在距离冬木市区三十公里开外的森林之中,隐匿于结界和森林之中的巨大城堡灯火通明。若是有普通人得以踏足此处,怕是多半要疑惑自己是否走入了时光隧道,回到了古欧洲的神话之中把。
然而,在这城堡之中,却出现了穿着黑色西装的,十分现代,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男子,以冰冷的口气说出了上面那番话,并且在他瞠目结舌的从者发出问话之前,已经用合理的解释堵住了她的嘴巴。
“会有别人解决他的,我们不必多此一举,你只要扰乱他的视线就好。我们的目标还是那些Master。”
他的话言简意赅,意思也明确简短——不说魔术师本来就对可以控制从者的令咒十分贪婪,这次还加上Berserker的Master搅局,无疑会令魔术师们更多地思考“使用”这个问题。而“使用”的前提就是“拥有”。这一点,怕是连那个放出如此潇洒的大话的Master都无法免俗。所以,只要以Saber为诱饵引出Caster,就可以用Caster为鱼饵消灭其他蠢蠢欲动的Master,他们只要以静待动,守株待兔,事情就会顺利进行。
但是和了然的爱丽斯菲尔不同,高贵的骑士王显然并不认同Master的“妙计”。
“Master!你这样也太卑鄙了!”金发的少女狮子一般地怒吼着,比昨晚面对Caster时更激烈的言语如暴风骤雨一般指向了卫宫切嗣。
而一如既往的,卫宫切嗣以无视的态度向英灵表达了自己不可更改的决心。
接下来这里的气氛便往着越发沉闷而可怖的方向发展,围绕在英灵身边的愤怒几乎清晰到触手可及的程度。
然而卫宫切嗣却在这种时刻离开了,并且在城堡高高的阳台上,突然间褪下了之前冷酷的武装,令前来寻找他的爱丽斯菲尔本来严厉的面容都不禁重新柔和了下来。
不管其他人怎么看。
拥抱着哭泣的丈夫,爱丽斯菲尔明白。
自己怀中这个男人,可以比任何人都冷酷,却仅仅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温柔。
但是命运终究对这两人始终太过吝啬,短暂的脆弱甚至没有持续多久,爱丽斯菲尔就感受到了来自结界边缘的振动。而当她与重新恢复的魔术师杀手一道以水晶球监视结界的外围时,看到的却并非想象中的Caster。
水晶球里插着口袋,用一只脚不断在结界边缘划拉来划拉去的男人看起来像个百无聊赖路人,他背着一个老旧的双肩背,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色卫衣和磨得发白的牛仔裤,有一头深棕色的乱发,和略显俏皮的年轻的面孔。这不是别人,正是Berserker的Master迭戈·达·卡洛斯·苏亚雷。
“怎么……”爱丽斯菲尔还未来得及发出疑问,水晶球中的男人就从背包里扯出一块白布来,然后举起了这个有点像白旗的不吉利的玩意打开来。
白旗上有一行巨大的英文,大概是因为匆忙的缘故,写的十分潦草,但字迹还是可以辨认的:
“Caster和人质正赶来,肯尼斯紧随其后。”
水晶球旁边的几个人顿时都愣住了。
傻乎乎亲自去了教会,现在又来这里对其他Master发出这种通知,莫非这个Master跟他的从者一样发疯了吗?
迭戈倒是很希望自己疯了。
虽然他很早就觉得关于自己从者的梦所处的时代不太对劲,虽然他很早就觉得Berserker的名字有点耳熟。
但是,他明明只是抱着玩笑的心情,在反应过来这个发音的出处之后,问了Berserker一句:
“喂,你和卫宫切嗣什么关系啊?”
“我是他养子。”
结果,他的Berserker就用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也一点也不可爱的严肃声音回答了。
迭戈的笑容僵住了,整个人愣了大概有一分钟之久:“真的?”
“是。”
异国的魔术师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却还是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你养父是这次圣杯战的卫宫切嗣吗?”
“是。”Berserker却依旧持续不断地打击着魔术师的既有知识,迭戈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他这个岁数哪跑出来你这么大的养子?!”
这并不算个完全的问题,因此Berserker没法给出任何回答。迭戈只好换了个方式。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Berserker十分老实地回道。
如果不是清楚令咒的效力,迭戈几乎要以为这个从者在敷衍自己了。
莫非卫宫切嗣的资料是假冒的?真实的卫宫切嗣并不是那个人?而是年龄更大的……不,即便是年龄更大的……
英灵这种东西,其实并不是英雄死后就立即产生的,而是积累了一定的信仰之后,才会出现的东西,除非真正的卫宫切嗣是个几百岁的老怪物,不然,全部的可能就只剩下荒谬的一种。
又怎么能叫荒谬?既然英灵超脱于时间之外,也没谁规定圣杯只能召唤到过去的英灵吧?
“你……不是来自过去的英灵。”迭戈皱着眉头打量着Berserker,总算有点理解他那身过分前卫的装束可能并不是来自于其本人的怪癖,“既然响应了圣杯的召唤,你的愿望是什么,Emiya Shiro?”
Berserker的嘴角似乎悄然地浮上了某种绝望的愤慨:
“杀死Emiya Shiro,在他成为我之前。”
迭戈哑然了。
大概是因为得到了这样可怕的答案,迭戈很久都提不起精神再去询问Berserker更多的问题,更别提庆幸这样的英灵不会与自己争夺圣杯了。
憎恨身为英灵的自己吗?甚至不惜响应狂化的诅咒?
这是为什么?
尽管梦境里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模糊的答案,可是迭戈根本没有一丁点心情去深究。然而,如果卫宫切嗣是Berserker的养父的话,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Berserker还活在这个世上,甚至现在可能就在卫宫切嗣的身边。
如果他能在Emiya Shiro死去之前救走他,那么Berserker的末路或许也不会来临?
可是,时间的悖论真的这么容易造成么?
脑袋里一团乱麻的迭戈就在这样状态下决定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却在暮色里看到了两个不速之客。
正往货车中装填小孩的Caster与尾随其后的肯尼斯。
通过Berserker那超乎常人的视野,迭戈能够在不被敌人发现的距离下收集到更多更远的情报。几乎不用怎么动脑子,他就立即明白了肯尼斯的目的。
爱因兹贝伦的城堡在森林里,Caster在往那个方向驱车,耗子说肯尼斯的住处今天上午被炸了。
三条线索连在一起,气得发疯的肯尼斯到底要干什么,简直就跟色盲测试图上的数字一样显而易见。
考虑到Berserker上次针对海边战场的行为很可能也会被Lancer的Master记恨,迭戈放弃了立即出手拦下两人的想法。手欠而被这两个围攻的话,只能说他太蠢。
但是,他有很多事还想问问卫宫切嗣,自然也不能放着不管。
当迭戈开始写白旗的时候,另外一位也有问题想问切嗣的神父先生,也已经在离开市区的路上了。
总之,眼下的情况就是迭戈站在将要进入对方势力范围的结界的地方,像个傻瓜一样举着写好字的白布。但是他也不敢这样太久,根据之前的估计,Caster和肯尼斯大概很快就会抵达。
啊啊不管那么多啦!反正已经仁至义尽,要是对方不相信也没办法。
他放下了酸痛的手臂,一挥手将那布匹恢复成圣骸布本来的模样,蹲下身尽快往背包里塞去。
静谧中响起了轻微的声响。
迭戈立即警惕地抬起了头,正要出手,却听见那毫不掩饰的,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令魔术师蓄势待发的攻击登时就停止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他穿着带着可爱的卡通图案的上衣,膝盖和鞋子上都沾满了泥土,圆鼓鼓的脸上满是恐惧的泪痕。
……是从Caster手下逃出来的吗?
迭戈迟疑了一瞬。
而大概是他的外表比起那可怖的Caster来说就显得太可亲了,男孩一见到他,就本能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等一下——”
虽然不想伤害一个小孩子,迭戈却还是不愿意让对方和自己接近太多,他下意识做出阻拦的姿势抬起手摆了一摆,正准备站起身来——
男孩的惨叫声突兀地划破了森林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