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逃婚记》萱语瑄言

59、第五十九章 两姓之好

　　《礼记》中言，“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
　　自古以来，儿女婚嫁之事涉及的绝不仅仅是夫妻二人，而是两个家族之间的联络相交。于百姓之家而言，两好合一好，为的是长长久久，延续家族，而于皇家来讲，所娶之妇不仅要看品貌德行，更要看身后的家族背景。
　　原本靖宁侯府能出一位皇子妃实实在在让京中都觉得是老靖宁侯显灵才能让天上掉的馅饼不偏不倚刚好落到靖宁侯府里。
　　陛下素来乾刚独断，能给一直以来恩宠有加的皇子选这么个妃子自有用意，寻常人等也不敢肆意揣测帝心，不过是酸溜溜的恭喜道贺，眼睁睁瞧着没落多时的靖宁侯府又抖擞了起来。
　　哪知乐极生悲，如今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也难免不让京中暗地里瞧了笑话。
　　靖宁侯安心做了几十年的纨绔子弟，有一日却忽然被人推至台前，如今却只能体会一番六神无主，寝食难安的滋味。
　　“侯爷，老夫人有请。”这些日子以来，靖宁侯同老夫人母子俩的交集倒是多了起来，毕竟府里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一朝不慎，便是满门获罪，这事情又不好同旁人诉说，只好是母子俩一处商议，互相求个安慰。
　　想到这里，靖宁侯无数次的后悔，没有遵照父亲的遗愿，阻止母亲参与这些事情，那日，他若能硬气一点，在睿亲王同母亲面前顶住了压力，让碧琬就那么去了……也许便没有后面这些提心吊胆的麻烦事了。
　　这一路思量着，不知不觉便到了老夫人的住处，近些日子老夫人这里也不似以往那般热闹，时时都有儿媳孙女们奉承在侧，如今屋里屋外都是静悄悄的，倒显出几分寂寥之感。
　　“儿子给母亲请安，不知母亲有何要事？”
　　靖宁侯老夫人早在靖宁侯进屋时便将下人们都赶了出去，此时不待儿子起身，就急忙道，“如今叫你来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问问外面的消息。”
　　老夫人一个内宅的妇道人家，就算是有心打听朝中之事，可到底不若身在朝中的儿子便宜，又委实心中难安，这才忍不住把儿子叫来问问清楚。
　　“朝中如今还是那般，为如何惩治徐家争执不下。”如今朝中为这些事儿分作三派，一派是端亲王的人连同徐家的故交旧部，认为看在徐家以往的功绩上对徐家小惩大诫足以，还能彰显陛下君恩浩荡，宽厚仁慈。一派以安国公定国将军这些老牌勋贵为首，认为徐家做事太过不择手段藐视君威，觉得此风不可长，主张严惩徐家以儆效尤……当然更多的，却是两不相干高高挂起之人。
　　靖宁侯虽在朝中做了几十年的闲人，但是到底时日久了，看过听过的事也不算少，如今这事儿牵扯到了自家身上，少不得就要多琢磨几分。
　　看了这么久也就明白了，端亲王求情让陛下放过徐家，一则是为了给徐家卖个好，更多的却是促成自家同睿亲王殿下的联姻之事，毕竟罪魁祸首都能放过，那陛下要彰显君恩，自然对自家这受害者多有补偿。而那些要求严惩徐家的勋贵们打的自然是相反的主意，只要严惩了徐家，那碧琬之事就到此为止，陛下下一步便能重新为睿亲王选妃，他们府中的闺秀也就有了机会……
　　“朝上那些人都在等着儿子表态，可如今我们侯府，若坚持严惩徐家，那定然丢了王妃之位，若是主张放过徐家，同端亲王站在一处，那以后就算是王妃嫁入了王府，又哪里能讨得好处？”
　　老夫人听了儿子这些话才知道，当初被王妃之位迷了眼，选择了李代桃僵之计，而今却似将整个侯府架在火上烤，不由得也有些悔意。
　　“那睿亲王殿下怎么说？”说到底，这计谋是睿亲王提出来的，他总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吧？
　　睿亲王？靖宁侯微微苦笑，如今睿亲王正是一改之前事事插手的作态，反而一言不发，作壁上观，让人看不清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倒是把他们靖宁侯府折腾的进退不得，举步维艰。
　　靖宁侯想到这里，不觉叹气，事情到了如今，往后如何，却是由不得他们了，甚至整个侯府都会沦为两派相争的炮灰。
　　“早知今日，当初母亲说什么都不该同意那个计划。陛下圣德自有补偿，我们侯府不求大富大贵，好歹能平平安安的过下去。”
　　“怎么，你如今是在怪我？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这么大年纪还要劳心劳力到底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儿孙不成器，你和你几个兄弟但凡有你父亲十之一二，我自是能闭上眼睛享享清福，不用眼睁睁看着你父亲用命打下的基业就这么别不孝子孙败光花尽，死了都没脸去见他……”
　　靖宁侯知道，自己天资有限，母亲又是后宅妇人见识短浅，所以以往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不过听听便罢了，自己不管不问，由着母亲折腾，如今确是十分后悔，没有听从父亲临终之言，管束住母亲，闹到如今这一步。
　　如今，朝中两方人都当他们侯府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对他步步紧逼，靖宁侯左右为难，只能是一再诉委屈求陛下圣裁……若此事再无决断，他是真的快要顶不住了。
　　“母亲要抱怨，以后有的是时间。事到如今，儿子准备称病不出，我们侯府就闭门谢客吧，还请母亲管束好内宅门户，让女眷们都知道，如今我们侯府处于这风口浪尖之上，万事低调为要，切不可像之前那般，轻浮张扬，否则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只怕顷刻间便要祸及满门。”
　　“你放心，为娘知道该怎么做。”老夫人点头应了下来，近些时候听儿子说了这么多，老夫人从前些时候的兴奋中逐渐清醒了过来，如今也是一阵阵的后怕，自是儿子说什么便听什么。
　　“说来，碧琬在避暑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当真无所觉察？”靖宁侯记得，碧琬在避暑之前来同自己请安时，看来还一切如常，怎么去避暑短短两月时间，就能做出假死出逃这样的大事，这中间定有许多内情。
　　“别提那个逆女，她如此不忠不孝，真是枉费了我从小将她养大的一番苦心。”如今老夫人一想起碧琬，便恨得咬牙切实，本以为是个争气的，能给侯府带来荣耀，哪想到，却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也不怕糟了报应！
　　“可儿子总觉得这事儿并不简单，若是知道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碧琬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如今我们也不至于这般不知所措。”内外勾结，将计就计，假死出逃……一个处于深宅大院里的小女子，怎么可能轻轻松松便做成了这些事情，想要谋划准备，定然需要不少时间和功夫。
　　老夫人一直都表现出对碧琬的喜爱和看中，自幼抱到身边教养长大，却让她在眼皮子低下做出了这等惊世骇俗之事还一无所知……到底是这个女儿伪装太深，小小年纪便能不动声色的瞒过所有人，还是老夫人实则太过糊涂？
　　可惜事情一出，碧琬身边侍候的人就被睿亲王悉数带走了，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审出什么结果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能想到她好好地会去逃婚，简直像是猪油蒙了心一般，只怕是前些日子在外面遇上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被人两三句话便蒙骗了去，这样一个女儿，你就只当没有生养过她便罢了，如今还揪着前事不放，有什么用，你还想把她找回来不曾？”若是睿亲王不知道这里边的事儿，找回来也罢了，可是看那日的情形，睿亲王所知的远比他们还要多些，这样的一个女子，找回来除了让家族蒙羞，谁还会要她？
　　“那母亲觉得，我们侯府到底有什么值得那日殿下半夜赶来？又有什么理由，非要我们找人冒充碧琬？”

　　这个问题，不仅靖宁侯想不明白，连天启帝都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跪在眼前不言不语却犟得死拉不回的晏齐瑞，简直恨不得动手抽他一顿。
　　“如果毁容的真是安碧琬，你非要娶，朕也认了，可到底是不是，你比谁都清楚。那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事，你还要娶她，她到底是给你下了什么蛊？”
　　晏齐瑞做得般般件件，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天启帝。他知道儿子心中有气要发，不管是想要惩治徐家还是打压靖宁侯府，都不过是小事一桩，可是他却偏偏来求想要婚事继续，这就不得不让天启帝怒火中烧了。
　　自己心爱的儿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至于此？
　　“因为儿臣的正妃……非她不可！”
　　晏齐瑞当初既然压着靖宁侯府行李代桃僵之事，就想好了后面的总总事由，他有无数种方法能让这个婚事顺利进行，保住碧琬的正妻之位，可如今面对天启帝，却选了最直接也最笨拙的一种。
　　晏齐瑞经历过前世的总总，早已明白，对于高座上位，大权在握的帝王来讲，京中之事，只有他不想知道的，没有他不能知道的。
　　说到底，他与父皇，除了是君臣还是父子。以往，他虽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可依旧时时刻刻都在恪守君臣之道，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可是再来一次，晏齐瑞回忆起曾经的般般件件，他忽然想要冒险一次，来验证心中所思所想。
　　“非她不可？”天启帝走到儿子面前，低着头看他，脸上的神色讳莫如深，一时让人难辨喜怒。
　　“朕倒是不知道，你还能如此痴情？出去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认错。”
　　“儿臣遵旨。”

作者有话说

　　阳了在居家，超级难受，求留言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