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逃婚记》萱语瑄言

58、第五十八章 古怪之处

　　“笙姐儿！”谁知听了这话，李妈妈却是变了脸色，突然厉喝一声，把厨房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李妈妈看原本聊得正热的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才觉察出自己反应有些过激，略有些讪讪的出言描补，“笙姐儿才多大点儿，就这么满口嫁呀娶的，没得让人笑话。”
　　“琬姐姐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才不会笑话我呢。”笙姐儿听了这话，撇撇嘴反驳道。
　　看到这儿，碧琬心里已有了些思量，剩下的便是去会会这位厉害的秦嬷嬷，以及亲眼看看那位黛姐儿妹妹了。
　　这么想着便站起身来，同笙姐儿道别，让李妈妈带着自己去见见黛姐儿。
　　这是来之前便定好的，李妈妈倒没有推拒，引着碧琬往那处矮墙分隔出来的小院门前去敲门。
　　不多时，门里便出来一个小丫鬟将门从里边打开，看到李妈妈道，“嬷嬷正教大姑娘规矩呢，不好打扰，不知李妈妈有什么事儿？”言语中并无多少尊重之意。
　　“梨花儿，这是李家姑娘，是大姑娘的表姐，远道而来，专为大姑娘添妆贺喜呢，”
　　那叫梨花儿的丫鬟看了看一旁的碧琬，半晌，才打开小门让两人进去。
　　虽只有一道低矮的土胚墙之隔，但黛姐儿和笙姐儿所处的，却宛如两方天地，一边随性自在，一边肃穆刻板。
　　这位笙姐儿口中极为严厉的季嬷嬷果然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见了碧琬和李妈妈不过是点点头，连个笑脸都不漏，盯着两人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黛姐儿学了这么久的规矩果然是很有效果，与碧琬厮见行礼时极为端庄温婉，那份感觉像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恭顺贤良之感让碧琬自愧弗如。
　　碧琬以往与黛姐儿从未见过，也说不了什么体己话，不过是惯例的互相问好，碧琬同样送上两个珠串作为添妆之物。
　　“多谢姐姐了。”黛姐儿不似笙姐儿，拿到珠串便欢欢喜喜戴在腕上，一见便知这礼物十分让她欢喜，她只是接过瞧了瞧，眼中毫无波澜的递给了身后的梨花儿。
　　“不客气，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也不值什么钱，若是喜欢等你到时晒妆时我再多送几样予你添妆。”大晏朝女孩儿出嫁前有晒妆的习俗，不止是晒女孩子娘家备下的嫁妆，也让亲朋好友趁机送来添妆之物，嫁妆晒的越多，说明女孩子在娘家越受重视，到了婆家也自然让人不敢怠慢。
　　“晒妆？”黛姐儿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身旁的季嬷嬷，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迟疑道，“这些自有娘亲和季嬷嬷打理，我也不清楚规矩。”
　　碧琬听她这么说，眸光微微一闪，看向一直在黛姐儿身边寸步不离的季嬷嬷，“这位便是季嬷嬷了，听闻您一直在教黛姐儿规矩，不知我是否有幸，在旁侧见识一二？”
　　“我这规矩可不是一般人能学的，这人多了未免杂乱，叽叽喳喳的，怕是学不好什么。”季嬷嬷说着转向李妈妈质问道，“你这三番五次的赶着我教大姑娘的时辰来打搅，到底是什么意思？”
　　碧琬明白，这位季嬷嬷是压根没把自己这个野丫头放在眼里，被一个嬷嬷这么毫不客气的当面甩脸子，这样的经历对碧琬来说……倒是挺新奇的，谁让她现在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野丫头呢？
　　碧琬也没感觉多生气，真跟这么一个势利眼的嬷嬷计较，才是掉价。她只是奇怪，按理来说，李妈妈才是罗家太太的心腹之人，在罗家待了这么久，不论是资历还是得主人的信任程度，都应远远超过这个半道来的季嬷嬷才是，可是如今却被季嬷嬷如此不客气的当着人面怼到脸上。
　　“这……今天有客来，是太太交代我来说一声，让大姑娘中午用膳时一起，也去见见亲戚。”李妈妈这性子倒是比碧琬想象的还要好，不说怼回去了，反而愈显气弱，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下去不少。
　　“知道了，以后这样的事情还请李妈妈就告诉梨花儿一声便罢了，没必要专程过来一趟，眼见着婚期将近，若是耽误了大姑娘学规矩，不知道太太怪罪下来谁负责任。”
　　谁知这位季嬷嬷还是不依不饶，又是阴阳怪气了几句，倒是让碧琬大开了眼界，实在是她还第一次见到这样说着满口规矩，却处处嚣张跋扈，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嬷嬷，也算是开了眼了。
　　眼见着季嬷嬷的态度并不欢迎，黛姐儿自己也没什么表示，碧琬实在干不出厚着脸皮自说自话强行留下的事情，只好按惯例客套两句，便随着李妈妈出来了。
　　午时一起用膳时，黛姐儿也是板板正正的，若未相询，全程静默的陪坐一侧，不说不笑，坐卧行动之间，规范井然，连带着原本活泼劲儿十足的笙姐儿都安静的许多。
　　这一顿没滋没味的午膳吃完，芸娘便识趣的带着碧琬告辞了，她见了黛姐儿这一面，总觉得有些别扭，可是到底别扭在哪里，却是说不上来，待上了马车，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去瞧了黛姐儿的住处，不知怎么样？”
　　“住处没有问题。”虽说是三进院子里隔出的一个小院做闺房，挨着马厩和厨房环境一般，但是罗家的家宅就那么巴掌大小，罗太太自己的一双儿女还在二进的厢房里与父母合住，单独辟出一个小院子给长女住，怎么样都不能算是薄待她。
　　“住处虽没问题，这人却是很有问题。”碧琬摇摇头，有些事情，单看罗家还看不清原因，真正的根结，只怕还在定亲的那位公子家中。
　　碧琬说有问题，芸娘不敢耽搁，待回了客栈，即刻将关外公同李明皓一起请来，说了去罗家拜访的所见所闻。
　　“碧琬觉得有问题，可这问题到底在哪里？”
　　关时越平常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可是他早年丧妻，自己拉扯着两个女儿长大，这些年也收养过不少孤儿做徒弟，一向把这些孩子视若己出，以往在家时都是把女儿和徒弟们放在一起教导一起习武，这么些年也安安稳稳的过来了。实在是闹不明白后宅里那些弯弯绕绕，原本还觉得外甥女说亲的那家条件不错，又是书香之家，嫁过去有吃有喝不打不骂便行了，此时听碧琬说有问题，实在是闹不明白问题在哪里。
　　“三个问题。”碧琬抬手，竖起三只手指，“第一，她的规矩学得太好了。”
　　“规矩学得好也是错？”芸娘不解。
　　“学得好当然好，可是这学得太好就有问题了，我之前去宫中选秀之前，老夫人也特意请来了宫里放出来的嬷嬷教导，可我做得最好的时候，都做不到黛姐儿那样。”走路坐卧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又刻板，仿佛不是个真人，而是个专为教规矩做出来的模具。
　　“不光是我做不到，与我一起选秀的世家小姐们可能也都做不到那般。”一个大活人要练成那样，背地里要下多少功夫，吃多少苦就不提了，问题就在于，这个黛姐儿要嫁的那家人既没有王爵侯位，又不是千年士族，怎么对媳妇儿的规矩要求比之皇家选妃都要严苛？
　　碧琬这话虽没有说出来，但是关时越和李明皓都是心思通透之人，自然明白她的未尽之意。
　　“第二个问题，那位季嬷嬷在罗家太过特殊了些，感觉罗家所有人都没被她放在眼里。”不止她们拜访时当众让李妈妈这位当家主母的心腹之人下不来台，用膳时还当着当家主母和客人的面，旁若无人的提醒黛姐儿吃饭的礼仪动作，当时罗太太的脸色亦是遮掩不住的尴尬，若她真是罗太太请回来了，就算是受罗家的上下尊敬，可是吃着罗家的饭，领着罗家的工钱，这么不给衣食父母面子，明晃晃的奴大欺主，实在是说不过去，除非她的主子根本就不是罗太太，而是另有其人，还是个让罗太太忌惮非常的人物。”在碧琬看来，这位季嬷嬷实实在在是句句都在说规矩，可做得事却处处都是不规矩，这说一套做一套的本事，当真是炉火纯青。
　　“第三个问题呢？”关时越听到此处，已知道这桩婚事果然没有那么简单，看碧琬话未说完，继续问道。
　　“临近嫁期，黛姐儿的厨艺女红，掌家理事，待客之道，这些统统不学，反而还在没完没了的学规矩……问题在于，她的夫家，到底是想娶媳妇还是想娶规矩？”
　　这……关时越和李明皓对视一眼，罗家这么待黛姐儿，总不会是闲着没事儿白折腾，定然是定亲的那家有要求才会如此，这关键的症结，还是在黛姐儿定亲的那家人身上，只怕，真有什么猫腻儿也未可知。
　　关键是，那家能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外边打听不到分毫，那这问题，也定然不是一般的小问题。
　　送走了一脸凝重的关外公同舅舅，碧琬看向同样一脸神思不属的芸娘。
　　“想什么呢，芸姨？”
　　“我在想，女人这一辈子真是艰难，投胎，嫁人，生子都是在赌运气，能平平顺顺到老都是上辈子积了大德才成。”
　　可不是嘛，女子从一生下来便有许多的束缚和身不由己，想要活得好，要不得老天眷顾，所遇皆是良人，要不就要比男子付出更多的艰辛和努力，在后宅这看不见刀光的战场上步步为营，连睡觉都要时时刻刻睁着一只眼睛。
　　“黛姐儿的事在出嫁前查清楚，总好过嫁人后才发现所嫁非人。”在碧琬看来，这许是好事也不一定，这世间大多数女子在嫁人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对夫家的印象也不过来源于媒人或者亲长的只言片语，至于嫁人之后，日子过得怎么样，不过是苦乐自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