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侬侬

64、第 64 章

　　记忆悠长恍若昨日月光，向昏迷中的女御投以意味深长的微笑，有些随时光消失，有些却深刻地永鉴此生。
　　只有此时，我才可以坦荡荡地卸去一身的伪装，呼喊我的名字，藤原信子，没错，我是藤原信子，藤原家族的第二个女儿。真正的藤原良子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远赴中土。哦，良子，你过得还好吗？是不是每天都在诅咒你曾经满心疼爱的妹妹和你曾经倾心相许的爱人，是啊，你是该恨我们，可是你知道吗，你难过得每一刻钟对我而言都像是一年般漫长。我的，我的良子姐姐~~~
　　小时候的我像是专门为了考验哥哥的心脏承受力而生的，野性而不逊，琴棋书画马马虎虎，倒是打架闹事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人，面对上门为儿子讨说法的贵族，哥哥常头大的说：“要不是你长得和良子那么像，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们藤原家的女儿。”
　　姐姐良子是我小时候对于“温柔”的全部理解，真正的大家闺秀，优雅得平城京都能倾倒，温柔的富士神山都能融化，顺从得在我不屑地在哥哥面前宣布：“我才不要嫁给帝王。”的时候，仍旧好脾气地说：“哥哥，你说的皇太子他好吗？优秀吗？我听哥哥的话，我嫁。好在姐姐是个很随遇而安的人，那个传说中的皇太子也确实是个人物，姐姐进宫回来后带着情窦初开羞涩的笑对我宣布，她在第一眼就爱上了那个清扬冷峻的人。从此，她也就真的把藤原家族女子的任务当成了命，把那个未来的丈夫当成了天。
　　我是举双手赞成这桩婚事，因为从那时起，哥哥再也不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我就像是一棵草，不被重视而蓬勃地生长着，并且自得其乐。九州，四国，我兴致勃勃地追逐着远方，并且在这一次次偷偷的出游中，醒悟到自己天生具有流浪的血脉。这样神仙一般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二十三年前。
　　那一年，足利大名趁先皇病逝在鹿岛叛乱，企图拥立其妹之子和宫亲王为帝叛军一路势如破竹，兵锋直逼京畿。京城里一片混乱，人心惶惶。正准备出海远渡中原的我，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返程，当我精疲力竭地赶到时，发现京城已被叛军控制几乎所有的王宫贵戚的逃出城外，只有皇太子和我藤原一家拼死反抗，隐藏在不知哪个角落。而皇太子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姑母，贞明皇后藤原雪子被叛军杀死并且倒吊在皇城门内示众。
　　我知道这是为了引皇太子和哥哥上钩，但是我藤原家族的女子怎么能被这样侮辱？尽管天生不驯，可是与生俱来得骄傲和愤怒让我毅然做出了劫尸的决定。
　　我不是逞一时之勇的莽夫，所谓谋定而后动。在头三天里我不断用稻草人对叛军进行迷惑和骚扰。到了第四天，行动正式开始了。
　　仍然是先用稻草人探风，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看守的人异常地少。士兵显然已经被我弄得耐性全无，但仍旧耐着性子过来察看了一下。我在暗处欣赏完他们在发现我的故技重施后的沮丧和愤怒之后，开始了我真正的计划。
　　接下来的一切都可以说是很顺利，如果不算上最后一点插曲的话。正当我背着姑母已经微微腐烂的尸体策马狂奔的时候。前方一阵骚乱，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伙叛军在追捕一只豹子，啊不，是一个人。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旁边倒着一匹成了箭靶的马，身后已经中了一箭，浑身是血，尽管脚步有些踉跄，但是这一点没有影响到他坚忍的毅力和决心。我突然明白了今天如此顺利的原因，是他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看到他衣服上北鲜血浸红的藤原家族徽，我不再犹豫。伸手给他，马鞭缠到他身上，大喝：“上马。”在四目相对间，我看到了他的眼睛，地狱一般的绝望与黑暗，如同火焰，霎那间燃尽一切，为着那深锁的伤痛，我的心竟然抽搐起来。他背后有箭，我只得让他坐在马后，在我们中间的，是我死不瞑目的姑母。
　　驮着三个人即使是名驹也有些吃不消。我下了狠心，轻轻用手抚摸着爱马的耳朵，伤心地说:“飞燕，只能委屈你了~~”拔下头上的金钗，狠狠地扎进了马身，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我闭着的眼窝里流出，又淌进飞燕的眼里，彻骨的心疼中，我能感觉到一双灼灼的注视。
　　\"去哪？”清冷平静的声音，仿佛是富贵子弟把玩着酒杯等待着院中第一朵海棠的绽放。
　　“皇陵，我藤原家的女子，生，伴君王，死，亦伴君王。”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在我说完这段话之后，那灼灼的感觉更强烈了，竟烧得我有些模糊。
　　皇陵，到了。
　　我的飞燕，死了。
　　来不及安葬它的尸骨，我背着尸体，搀着伤者，走入了墓室。那些迷宫似的墓道对我而言是轻车熟路。
　　“信子？”熟悉的声音略带差异地响起。
　　“哥哥”我惊喜地扑上前，“原来你们躲在这里啊。”可是，可是为什么哥哥竟然跪了下来，“属下参见皇太子殿下”什么？皇太子？在哪？我顺着哥哥叩头的地方望去，那个我救出的男子，此时他已经撕去了外衣，露出里面的玄黑衣袍，上面的金菊花耀得我眼睛发呆，菊花，皇室的徽章，这个人，这个人竟然是皇太子，我的表哥，我未来的姐夫，敬宫体仁殿下。
　　后来，我们等到了援军，后来，皇太子平息了叛乱，后来，哥哥成了太政官。
　　后来，我在菩提树下，抚摸着飞燕墓上的黄土发大宏愿，希望自己带着它的灵魂看遍天下，可皇太子在菩提树下，出其不意地吻了我，于是，一切因果还没开始就已经是结束。
　　再后来，姐姐和他，应该称之为天皇陛下了的大婚就要举行了，同时中原人毁约，国库告急。哥哥打算让我嫁给中原的皇帝，我答应了。并且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把我走的日子定在了他大婚的那天。
　　可是，当我从昏迷中醒来，已经身无寸缕地躺在了兰殿，压在我身上的是我内定的姐夫，皇太子殿下，我拼命挣扎：“姐姐呢，姐姐在哪？”他看着我，笑了起来：“当然是在去往中原的途中。”晴天霹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睛柔和下来，：“我怎么能对你放手？那天，在马上，母亲在我和你中间，你已经注定是我的，没人能阻止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姐姐，我那温柔善良的姐姐，她是在用自己的心来爱你啊，怎么可以就这样把她放逐到天边呢，她不是我，你让她怎么活啊，哥哥，哥哥呢？“别喊了，你哥哥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他只要皇后出在藤原家族就行了，而我，只要你。”炽热的吻夺主宰了下面的一切。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被锁在兰殿，日日夜夜，情欲交缠。“我知道你想逃跑，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一个母亲。”这样罪恶的疯狂，一直持续到我怀孕，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注定。生下昊宫之后，我拒绝了女御的称号，拒绝了帝王的宠幸，也拒绝了昊宫，如果我痛苦一点，就能抵消一点身上的罪孽吧。可是，神终究是公正的，为了惩罚我不该动的情心，为了我不该爱的人。现在报应来了，可是为什么会报应在我的儿子和女儿身上，他们并没有任何过错啊~~
　　“娘娘，娘娘，不好了，皇太子妃她，她不行了，太医说回光返照，请娘娘去见最后一面，天皇陛下和皇太子殿下都在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