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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初识 ...


  •   园艺场里的人家都分有菜地自己种菜,我家也分有一长块菜地,初来咋到还没有空去种,种了也要好长时间才有收成,那菜地就在我家左边带门框的巷口出去的水沟以远。
      午饭后我不再到院子里转,其实场部办公室、工字形平房和两头两排双间住屋的格局就是一个院子,只不过没有围墙,房屋之间到处可以出入,四通八达,以后就是上了小学的我,晚上和场部伙伴们的游乐场。
      我从前门走出去,眼前便是两头竖着木制篮球架三合土垒成的球场,场里的人按当地习俗叫它做晒场。
      晒场通往其他住屋区域的路上,有一条横跨的水沟,水沟上沿路平铺有石板桥,桥的侧畔有一棵很老很大的龙眼果树,场里的人都叫它大龙眼根。
      时值盛夏7月,白天太阳晒得厉害,地面热气蒸腾,一眼看去,正午的四周都看不见什么人影,只有晒得发蔫的树影呆滞着。
      我慢腾腾地走到大龙眼根下,那里席地有几块像墓碑一样的石板,被人平日坐得光滑无比,当时也没有人坐在树根下纳凉。
      我抬眼看着树上悬着一串串的褐色带青的龙眼果,总有点想流口水的感觉。
      忽然听到有人喊我,我转头看去,只见从远处住屋区那边,一前一后走过来两个都穿着线褂短裤的小孩,一个长方脸,皮肤白净晒得有点通红,个头比一般小孩要大点,一个厚嘴唇菱形脸,小胳膊小腿晒得却有点黑红色。
      两个人走进围着我站下,相互介绍说个头大点的那个叫有才,黑红肤色的那个叫国华,认识之后,我们一屁股便坐在龙眼根下的墓碑石板上,随意闲聊起来。
      我问他们树上这么多龙眼果,还是硕果累累的,好像没有人偷过的样子。
      国华解释说大龙眼根的果子,一般都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因为它是水包龙眼,肉薄核大,甜是够甜,可剥吃一个要啃半天,场里没有人爱吃,也从没有人去偷摘来吃,大小年果子都不少,摘都费劲,卖也卖不到几个钱。
      一会慢慢聊熟了,我知道了这两人的绰号,俗称花名,有才的小JJ长得比别人要大很多,叫做大种鸡,国华平时睡不睡觉都爱流口水,叫做泄咧。
      当时当地有个习惯,小孩双名的都多半会给人起花名,没有被起花名的,有的有小名,还有单名的就很少会有花名,都是阿什么的,我是单名,从小到大没有过花名,也不喜欢别人给我起,都叫我阿什么。
      国华是老实头,活像跟屁虫那种,而有才是人如其名,有点恃才自傲的样子,仗着比别人大块一点,逢人总想压过一头,不过他并非是真有才也没有人爱卖他帐,爱和他玩的小孩很少,这是我后来慢慢才知道的。
      过后不久又来了一个小孩,长着张圆脸,活像横过来放的鸭蛋,国华见他来了就介绍说他叫开红,我有点奇怪的是他虽是双名,却没有花名。
      论个子我和有才差不多高,国华稍矮,开红比他还矮点,不过人不可貌相,当时国华小我半岁,开红小我一岁,到长大以后有才和开红个头都比我高点,就国华身高不到1米7。
      我和有才年龄都已满7岁,等开学就上小学一年级,国华6岁半,开鸿才满6岁,还要等一年才能上学。
      场里按建制是设有幼儿园,就是没有后世很普遍的学前班,貌似那时没有提前上学的说法,上完幼儿园大班出来,都在家玩到7岁左右准时上学,所以我们日后读到高中毕业的年纪,读市中三年制初中的十年中小学17岁,读农中二年制初中的九年中小学16岁。

      再聊了一阵,有才说带我到处转一转,于是我们四个就结伙起身从仓库边上开始走。
      仓库就在晒场对过,只有一个大门,常年紧闭着,我从来没有进去过,也没有看见过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只听他们说仓库保管员叫大爷,是个捞佬。
      捞佬指的是艹北方口音的男人,相传解放初,大军进驻广州,里面很多山东大兵,上街逢人便叫老兄,广州本地人别说普通话,连能听懂的都很少,老见这些大兵总念叨“老兄老兄”,听岔了以为是“捞松”,久而久之便叫这些北方人做“捞松佬”或者“捞佬”。
      大门边上靠墙竖起来立着一辆报废了的平板马车,有才说那是他最喜欢坐的地方,马车后面横放着一把竹梯,是他们平时竖起来跳着玩的工具,仓库大门另一边常年有一堆细河沙,竖起竹梯在上面跳到沙堆里,比比谁能从更高跳下来谁就最厉害。
      绕过仓库有条小道,道旁有棵撑开如巨伞的杨桃树,结的是酸杨桃,要蘸着盐才能吃,看得我们都流口水,不是想吃,而是想象着酸出来的。
      仓库后面是一排猪栏,里面养有好几头肥猪,都在趴着睡觉,被酷暑热得久不久哼哼一声。
      猪栏后方是一张鱼塘,鱼塘方圆不小,热风吹过,波光潋滟,另一边接壤到外面公路边,只有一片青竹丛挡住,鱼塘边建猪栏养猪是农家习俗,粪便可以排出去养鱼。
      有才跟我介绍说猪栏的猪和鱼塘的鱼都是场部养来到过年过节杀了捞了分给各家各户的。
      越过猪栏就到了沟边,浅浅的水沟,潺潺的流水,我们一步就能跨过去。
      水沟的水分成两支,一支流到鱼塘,现时给水闸拦住,用做鱼塘的给排水,另一支途径果林转弯流到那边的山溪里。
      过了水沟就是场部住屋区和果林接合处,一排排地间种着柑果、芒果和柚子树,青幽幽的果子掩隐在树叶里,还没有到成熟时节。
      我们顺着成排住屋的边沿走着,到了山溪边,看着几米宽的溪面,心想这可不是我们能跳得过去的。
      国华说这水里面有很多鱼,有人会钓鱼的话,绵鱼、花鱼都钓得上来。
      有才说现在看得见的只有一些菩萨鱼,只能看不能吃,有人说有毒,形状就像后世用来油炸或者打汤的禾花鱼,就是要小很多,最大只有一根手指宽,人们常用几指宽来形容鱼的大小。
      开红说准备到下大雨发大水天气了,到时溪水像奔腾的河流一样,不小心跌进去会被冲走淹死的,经常有人被冲走过。
      我吓一跳问他,经常有人被冲走最后淹死吗?
      有才信誓旦旦地接着话头说,有喔我都见了好几次死人。
      开鸿向他扁扁嘴没有再说话。
      那时都是九月份下雨山洪爆发冲泄下来,这条山溪上接老虎山水库,流经二、三老虎山脚,蜿蜒下排郁江,以前还没有修老虎山水库蓄洪,每到发洪水时节,场部和附近成片果林都会浸泡在一片浑黄的水泽里,沿山溪的洪水翻卷着奔腾不已。
      想起发大水冲下来一片汪洋泽国,连高高的茅草丛都淹没的情景,我们都战兢不已,站了一会就离开,沿着溪边向木工房方向走去。

      忽然传来一声像夜枭一样的吼声,我应声看去,只见一个干瘦的穿一身布钮扣到腋窝传统女装的中老年妇人,大跳着脚,深眼窝里突着牛蛋大的眼珠,用我听不懂的土话,双手指着我们叫骂着。
      有才说她叫三婶,是个疯婆子,她家就在靠近山溪那排平房的最尽头,她没事就出来逮谁骂谁,骂的是远郊的土话,反正我们小孩都听不懂她在骂什么,她老公三叔从来不管她,她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要大很多早招工出城工作了,儿子叫阿弟上二年级还在家里住。
      我们连忙走远路绕过她,渐渐她的叫骂声远去了,前面就到了木工房。
      还没有到下午上班时间,木工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在,那里没有大门,是敞开式的,我们走近了就看到横在中间的电动锯木台和闪着寒光的圆锯片、尖利的锯齿。
      地上散落着各种木板、木条和边角废料木屑之类,还有不少铁线铁钉在偶尔露峥嵘。
      我穿着传统的南巴凉鞋,他们三个都是打赤脚,都不敢走进去,怕铁钉刺着脚板。
      我们看了一会,觉得没有什么意思,转过马棚看了一会拉车的大马,便走过山溪边上一长片荆棘丛,顺着溪边走向桥头。
      那是一座跨过山溪,通往附近两个分场老圩和旧场的石桥,桥两头有水泥砂浆做的矮桥栏。
      我们坐在桥头石栏上,看着清澈见底的溪水和静静晃动的游鱼,商议着几时下去游水玩。
      尽管水很浅,就算小孩也根本游不动,坐在鹅卵石的水底打水仗还是很过瘾的,其实这里桥头的溪水水面最宽,是周遭唯一能下水玩耍的地方。
      我们在桥头坐了一会,走得累了,看下面石阶上有两个女人婆洗衣服,一边还叽叽喳喳聊天,声音大得像吵架一样。
      至此,我们已经整整沿场部绕了一圈,石桥侧旁已经是大龙眼根后面的大礼堂,说是大礼堂是因为它很宽大,长方形,伞形拱顶,里面有台有凳,还有很多长排椅,周边开有五个门做出入口。
      史无前例期间什么都可以没有,开批斗会的场所绝对不能没有。
      我们进大礼堂转了一圈从后门出来,就是我家后门那个巷口出来的水沟边,水沟其实是人工挖就的蓄水排水沟,也用于给果林灌溉喷淋,途径菜地那一段场里职工可以就近汲水淋菜。
      站在礼堂后门口望上去,眼前是一座野草丛生的大山,只有一条山路蜿蜒向上,绕山腰而没,草深不知处。
      有才说那是炮台山,上面已经没有大炮了,只有炮台周边倒塌的工事,破墙残垣,里面长满了荒草,貌似解放前战争年代留下来的炮台遗址。
      我边看心里边筹划着什么时候爬上去看看,就看到一个刚从菜地淋菜回来的中年妇女远远冲我喊,说你妈找你回家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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