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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打架 ...


  •   我却也没有想到才转了一圈,时间过得这么快,都到吃晚饭时间了,夏日天黑得再晚,总要回家吃饭睡觉的,于是大家各自都散了,一夜无话,我初来乍到还没有养成晚上出来玩的好习惯。
      由于昨天已经说好,我们次日早饭后,一齐到仓库门旁报废马车那里会合。
      我吃过早点走出门一看,他们三个都在约定那里杵着了,那边和我家就隔着晒场相望,一眼就能看见。
      我们凑在一起一合计,决定就近在小路边杨桃树下玩过家家,当地俗称“耍磨磨”。
      后世的过家家多数都是女孩子喜欢玩,在那个精神食粮异常匮乏的年代,不但过家家,甚至跳绳、跳格子、穿绳、踢毽子、打陀螺,还有捡石子,不分男女谁都会玩。
      从四周树根底下找来一些断截的红砖青砖、鹅卵石、树枝、木杆、竹节、水泥袋皮等建筑材料,我们开始像堆沙盘一样搭建简陋的小屋模型。
      费了不小工夫,我们一个个搭起了茅寮屋,还有围起来的竹篱笆,俨然像一个原始部落的聚居地一般。
      既然是部落,就要有族长、酋长之类,不过我们并不知道有这种叫法,只知道必须要选一个头目,蛇无头不行,但是叫什么名目大伙商量了老半天,都没有一个结果出来。
      有才于是断然说就叫头头,这年头最时兴的玩意遑论什么派都叫头头。
      我说头头就头头,那么谁当头头,大家都再商量一下吧。
      有才说还商量什么,自己年纪最大当然就是他当了,当下摆出一副很有才、很牛逼的模样。
      有才和我是同一年生人,只是大我月份。
      国华和开红却表态说不同意他当,建议我来当这个头头,有才在场部不受欢迎是公认的,就是有点嚣张,自以为很牛,让人看不顺眼,没有人爱鸟他,不然也不会因为小JJ大被叫做大种鸡。
      有才表示说他不服我这个头头,开红于是撇嘴说你们打一架,谁赢谁当头头。
      有才闻言便沉着脸看向我,晒红的长方脸涨得更红。
      我无所谓地点头,从小我就很调皮捣蛋,奶奶曾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小孩这么顽皮,很小时候就会把奶奶炒好的成碟菜倒进水缸,还把一只猫从三楼窗口扔出去摔到街上去过,在医院、在保育院和别的小孩玩,经常是哪里有哭声哪里就有我,当然哭的不是我。
      在地区医院大门口我和欧阳忠、谢毅经常跟马路对面中医学院的小孩对攻石头仗,还到处隔着围墙、花带、栅栏乱抛石子打破别人的头。
      四岁时我和一个不知名的小女孩捡到一瓶安眠药,你一片我一片全分吃完,差点就死翘翘了,最后吊了两天两夜的药水才醒过来,看见头顶的白色蚊帐,不知道是家里还是病房。
      凡此种种,历数我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只就打一架小儿科了。

      我们开始拳打脚踢的打斗在一起,看来有才没有什么打架经验,虽然我身材比较清瘦一点,但是我出拳快,他打我一拳,我已经打中他三四拳。
      其实我俩都是乱打一气,打了一会大家都有点鼻青脸肿的模样,有才借着他身段比我壮实,揽住我的腰猛甩倒地,横压住我,大喊你服不服。
      他只是揽住我的腰压住我,没有抓住我的双手,我猛地伸直手,抓住他的头发,横过来竖过去扯个不停。
      有才被扯住头发痛得哇哇大哭,眼泪鼻涕都一齐涌出来,抽手想抓我头发,我是短发,抓不住,反倒是他头发长,我紧抓住又扯又晃的,他吃痛不住了,就松手来推我的手臂,哭喊着我输了快放手。
      我这才气喘吁吁放开手,蓦地发现旁边还有个瘦小歪嘴的男孩站着看热闹。
      他看我放手了,就上来说你打架犯规不能用手扯人头发,女人打架才会扯人家头发。
      我喘着气说打架赢就得,管它是不是扯头发。
      国华对我介绍说那人叫大侬,是阿德的哥哥,不知道为什么8岁了还没有上学。
      一旁又有一个男孩走过来,矮墩墩有点黑壮的样子,似乎有10多岁了,笑嘻嘻地怂恿道光说没有用,你们再打一架,谁有道理就知道了。
      开红悄声对我说这就是李金,我们场部场帮的头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场帮的称呼和李金的大名。
      我有点受激不过,刚打赢了一场似乎也有点信心满满,于是想动手和大侬再干一架。
      大侬看看李金,被李金瞪了一眼,有点缩头缩脑地走上前来。
      然后我和大侬又动起手来,大侬剪的是平头,比我头发还短,我的扯头发故伎施展不开了,只好和他拼命对拳,他也不摔我倒地,只是跟我对打。
      小孩子大一岁小一岁其实力气差之甚远,他8岁我7岁,一岁之差就表现得很明显,打了一会我体力大大下降了,再加上我刚才还先打了一场,于是动作慢了疏忽,脸上被打中了几拳,视线开始有点模糊。
      我猛地一把推开他,退后几步,喊道不打了,没有力气了认输。
      大侬瞧了李金一眼,住手站在那里,脸不红气不喘的,很明显他是打惯架的。
      李金显是很欣赏我的样子,上下端详了我一番,说我有前途,打架有料,有时间去他那里一起玩,说完拍拍我肩膀便自顾走人。
      大侬有点傻兮兮地咧嘴笑笑,说你打架动作太乱了要多练练,说完他也走了。
      其实我并不爱打架,只是爱打人、喜欢调皮捣蛋而已,当然也不怕事,被欺负上头了绝对会想法子干特么的。
      刚刚先认输的有才垂头丧气站在我身后不说话,国华和开红也说承认我是头头了,我们再继续玩“耍磨磨”吧。
      先赢后输,我有点气馁,已经没有再玩下去的心思,心里总在想像李金和大侬这样的玩法自己并不喜欢。
      我看看他们几个,丧气地说算了今天没有心情了,回家吃午饭,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周身被各种打得骨头痛、皮肉痛,还有衣服上满是泥尘,赶紧拍打干净,悄悄地猫回家里去。
      好在家里光线暗,妈妈没有瞧出异状,这天午饭其实吃的都是昨晚的剩饭剩菜,勉强吃饱了我便说眼困要上床睡午觉。
      妈妈看到平时不爱睡午觉的我居然要睡午觉,有点讶然,也只是让我快去睡,自己收拾碗筷去洗刷干净。
      我打架打得身上又累又痛,很快睡着了,竟然睡到快吃晚饭才醒过来,吃完晚饭时妈妈还很奇怪地摸摸我的头,没有感到发热,便释然去准备参加晚上在大礼堂召开的例行批斗会。
      她来了这么多天已经习以为常,白天坐着看病,晚上还是坐着看别人被批斗,还额外地听听贫下中农们忆苦思甜。
      说起忆苦思甜,有时候还安排有忆苦餐吃,一人一碗野菜粥,熬得稀烂,小孩也有份,味道还不错,有吃的时候我居然多吃了一碗,吃完妈妈都不用煮晚饭了,活像童谣里唱的人民公社吃饭不要钱猪肉大大件。
      当时天天晚上被批斗的是我后来才认识的双林他妈,一个中年女老师,当然早不当老师了,分配下放来场里当专政对象,我妈妈说的话,就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她被批斗。
      那天晚上场部照例开批斗会,双林他妈照例站到台前痛哭流涕一番,完了眼泪鼻涕一擦,回座位安静坐下等下一幕开场。
      批斗会除了批斗像双林那妈这样的四类分子外,还要开展斗资批修和狠批私字一闪念,这个就是很泛泛而谈了。
      我四年级下学期转学到亭子小学,听到当地同学讲过一个很好笑的故事:生产队晚上开专题批斗会,号召大家开展斗资批修、狠批私字一闪念,队长宣布开会,一个放牛的社员站起来检讨说,社员同志们今天我上山叼牛逼……话没有说完,只见一个义愤填膺的社员跳出来痛斥他说,叼你姐个逼,你有人逼不叼去叼牛逼做什么,那人很委屈回答就是没有人逼叼才去叼牛逼的,听得大家全都哄堂大笑,队长看开会开出内容了就宣布散会,明晚继续再接再厉。
      妈妈在大礼堂开会,我到大龙眼根那里坐看满天璀璨的星空,看到妈妈手拿□□和场部其他革命群众一起痛斥站到前台上低头被批斗的双林他妈,感到很无聊,看上去还是和在医院一样,一帮人批斗一个人,不同的地方就是被批斗的人不用挂牌,上台低头认罪即可。
      场里毕竟山高皇帝远,批斗会不可能像城市里开得那么认真,都是走走过场,毕竟在这里的干部都是下放来的,罪行都是莫须有的,还有些是被敌对分子栽赃的,会开完了人家还是各种干部身份,职工们虽然根红苗正,听读完报纸开完会总是两眼一抹黑,事后谁也不会得罪人不是,大家都住在隔壁邻舍,平时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妈妈更是场里唯一的医生,以前的卫生室有没有医生我不知道,只知道现在不但场里的各种干部职工每天络绎光临卫生室,甚至附近三山两岭的人们都远道前来看病,大伙宁可得罪领导也不敢得罪医生,除非你身体倍棒、永不生病。
      妈妈虽然也是因为家庭成分的原因被下放出来的,但是办理了调动手续,不算下放对象,就像她在医院能躲过史无前例风浪袭扰多年直到70年代初那样,到这里也一样泰然站到了风浪之外冷眼旁观。
      于是当晚例行“耍磨磨”式的批斗会结束后,大家说说笑笑散场走回家,走在妈妈身边的干部职工无不尊称李医师,都说得闲来家里坐坐,连满脸皱纹、身体瘦弱的双林他妈也笑嘻嘻地和妈妈打招呼说两句,然后大家寒暄着三三两两各自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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