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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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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关扑祭天迎冬至时，扬州江都转运使府中也是一片热闹。自家宴会虽不比皇宫的精致繁华，却胜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于离是难得脱离京城过个年，又因安禄山、东宫案解决了心头大患，情绪松泛得很，便心血来潮地招呼众人一同包饺子。
冬至吃饺子是为了纪念汉朝药圣张仲景舍药之举，自小习医的于离对这位大前辈还是很敬重的。此外江都本地的习俗是蒸赤豆江米饭和酿桂花米酒，裴元以于离等人不知江南如何酿酒为由，拖了叶英和两只小拖油瓶一同来了江都府邸过节。
“少辛，近来家里在商量五弟和雪阳的婚事……”裴元两手各牵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萝莉，欲言又止地看向于离，“你也知道，看到惨烈画面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她们还只是孩子……”
于离：……
一旁欺霜胜雪的叶庄主面上微微紧绷，眼中滑过一丝不忍，也令于离打消了细问详情的念头。
这两个孩子，一个是三庄主叶炜的女儿叶琦菲，一个是她在霸刀山庄结交的小伙伴多多。叶琦菲是藏剑最受宠的小公主，与于离这个亲家的叔叔也十分熟稔。多多于离也在数月前裴元婚宴上见过一次，且影响深刻，因为这个小姑娘见到他后便死死盯着他，视线火热地盯了一整天。
这视线中有好奇、有疑惑，更有一种要将他活生生解剖开来的研究欲望。于离想起现世时受某些狂热粉丝视嫖的情景，虽性质全然不同，却同样赤果果，也同样令人毛孔悚然。
叶琦菲自于离医治了叶炜被毁经脉后就与他十分亲昵，一开始还顾忌着叶英威严不敢造次，见大伯被裴元半推半就地拖进了听香苑，便一个乳燕投林扑进了于离怀中：“裴二叔——”
于离笑着将小公主稳稳接住，抱起来略掂了掂重量，戏谑笑道：“小公主胖了呀……”
叶琦菲握着小粉拳一阵闹，娇嗔道：“菲菲只是长大了！”一旁卡卢比指尖微动，面色不愉，显然还对当年菲菲小公主的那句“裴二叔你好美，菲菲将来要娶你”耿耿于怀。
于离本打算避开多多略逼人的直视，余光又看见她眼中涌起羡慕之情，便按耐下透着冷风的毛孔，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调节了一个最为倾倒众生的温柔微笑：“你就是多多？”
生人碰触令多多周身一僵，笑靥中的温暖又令她止住了退却的脚步，犀利的凝视也收起来了，眼神由抗拒滑向迷惘，脑袋诚实地往于离掌心上微微蹭了蹭，声音软软糯糯地应道：“嗯。”
于离微微一愣，只觉逼视消失后连室温都回升了不少，他揉发顶的右手也自然地垂下去牵起多多的手，一双凤眸更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多多，我们一起去包饺子，好不好？”
“好。”多多乖巧点头，一大二小向厨房走去。
卡卢比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少辛方才的表情台词，与阿萨辛和人贩子都是一样一样的。
皇宫中或陇右军中人都知道，建宁王的厨艺令人持保留意见，但那刀工确实是一绝，堪比庖丁解牛的击金敲玉。今日于离也恰巧有炫技逗两位小姑娘开心的意思，便小露了一手。
他本质上是个实用主义者，对剑的态度自然与叶英不同，刀剑□□对他不过是工具，只看是否锋利、是否趁手、是否承受得住真气灌输，永远谈不上境界或高度。因而他既会在杀人时用最简单直接的剑法，也会在此时演绎出纯观赏娱乐的刀飞剑舞——
庖厨之间，寒锋起落之处，如江城飞花，落英缤纷，霓裳羽衣，翩然如仙，惊艳了四座。
未成年小姑娘果然很吃这套：叶琦菲捂脸尖叫着冲过来表白求婚，未至于离跟前，便被一脸黑沉的卡卢比拦在一旁辩论“裴二叔何以不能三妻四妾”；多多也是双眼璀璨如星辰，两颊激动地微微泛红，露出些许不常见的稚气可爱来，只是嘴中依旧喃喃念叨着什么。
她声音虽极小，于离却依稀听见了“算不出来”和“变卦”等词。于离疑惑地蹙眉，又想起是柳五爷有意要隐瞒多多的真实姓名，便也不打算再多猜测，只当是风从耳过了。
于离有意避开这麻烦，却有人非要将真相告知于他。
看着眼前带着略讨好的讪笑的李复、和他身边这个身着雪白狩衣、头戴立乌高帽、手持蝙蝠扇的东瀛小正太，于离忽然就理解了花满楼看见陆小鸡的无奈，眼角眉梢都抽搐起来了。
虽说狩衣应当是四百年后鎌仓时代的产物，于离还是决定无视了这个BUG。他瞥了眼垂着头摸着鼻子的李复，转向直直盯着多多不放的正太，开口问道：“你是阴阳师？”
他用的是现世的日语而非古日语，令正太在惊奇中带了点疑惑：大唐是万国来朝的泱泱大国，只有诸国来的遣唐使学习汉语，极少有唐人主动学习他国语言，何况是个尊贵受宠的王爷；而疑惑则在于现代日语在语尾、助词方面与古日语的不同，仿佛是同源而不同流的变种。
卡卢比则是见怪不怪了，别说什么东瀛突厥契丹，少辛连他们跋汉族的语言都懂呢。
“你就是大唐建宁王李倓？”正太面瘫着俊俏小脸施了个礼，冰冷默然的语气同咄咄相逼的内容相互映衬，“你三师弟放火烧了我的城堡，你招待我过节，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孙思邈九年前来收了个流落中原的东瀛青年为弟子，名曰阿麻吕，真实身份是前任日轮山城城主之子山崎君麻吕。前些日子阿麻吕为了报仇，就跑日轮山城去把人家城堡烧了。烧完后才得知，当年杀害他父亲山崎城主的并非现任城主，而是藤原广嗣……
这正太说城堡是他的，那他应当就是日轮山城现任城主、东瀛源氏出名的天才源明雅了。
七年前名剑大会上谢云流携一刀流强势回归，早有侵唐之意的东瀛□□势力也因此蠢蠢欲动。于离虽对这种异想天开嗤之以鼻，耐不住现世留存的对倭患的反感，加上注意到源明雅时不时投向多多方向的热烈且早熟的目光，便计划着顺手挖掉他们一枚高智商墙角也好……
“原来如此。”于离沉吟片刻，便浅笑点头道，“那源城主就留下一次吃饭吧。”
于离仿佛全然无芥蒂的态度令高智商儿童有些警惕，他本是为多多而来，又因这建宁王声名远播而心生挑衅之意，不想对方竟答应得如此爽快，还笑眯眯的一脸欢迎。反常必妖……
源明雅暗自纠结时，李复已同于离一五一十地交待了。那多多其实就是上代变天君赵明空的孙女，神算赵家唯一的传人赵涵雅。赵家与东瀛源氏在祖上是世交，源明雅是奉了祖父之命来中原寻找赵家遗孤，因其祖父占卜出了“神算绝脉”的结果，而他知道救治多多的方法。这也是李复肯带他来于离府上的原因，他还惦记着让变天君算出九天内鬼。
“他祖父源晴夫是东瀛最出色的阴阳师，曾算出三个卦象，分别是‘地龙吞天’、‘马为山鬼’、和‘神算绝脉’……”李复言及此处，面色也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于离微微一笑：“卦象也不是不变的，那地龙早死了，马嵬驿也不过是个小小驿站。”
“果然是你……”李复对这种高速跳跃的思维很是习惯，思忖过后又笑起来，眼中透着狡黠，“既然前两项你都提前破解了，这第三卦，你也想想办法？”
于离略有意动，横竖如今也无事可做，又询问地看向卡卢比。后者抹了把扑腾了满脸的面粉，点了点头，又似乎想起什么，认真而诚恳：“少辛，你的话语就是我生命的方向。”
“噗——”
正偷懒喝茶的裴元闻言将茶水喷得叶英一头一脸，后者也因此从愣怔中醒啦，太阳穴微微抽动。李复和叶琦菲也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倒是多多眼中滑过一丝别样的亮光。
于离嘴角微微抽搐，无奈之中又忍不住感动，他一面细细地为卡卢比擦去脸上粉末，一面语重心长道：“以后别跟牡丹那货学，我们又不是主仆关系……”
卡卢比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可上次你还让我穿成‘女仆’还叫你‘主人’……”
感到众人视线都聚焦了过来，于离尴尬地嘿嘿一笑，未及辩解，又听卡卢比恍然大悟般继续说道：“我忘了你说过那是闺房情趣……”众人闻言咳成一片，于离背后的视线却更烫了。
卡卢比看似一脸纯洁懵懂，于离却未错过他眼中极快地闪过笑意和狡黠，又见他似乎挑衅地看向李复，便恍然大悟起来，敢情这家伙是在吃醋？于离忽然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自豪骄傲，也如卡卢比所愿，亲昵地将人搂在怀里，又掐了一下他的腰：“你学坏了。”
“都是牡丹教的。”卡卢比被掐到敏感带，身子一阵发软，连忙老实交待。
蝙蝠帮向来与西域众帮派关系良好，无论明教或红衣教都有业务往来，卡卢比的外冷内呆的性子又极易招惹些奇怪的人，例如花麒飞，例如牡丹，例如……令狐伤。于离是见过令狐伤的，确实是风姿卓越、俊美无俦，如冰雪雕成的高岭之花，令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危机感。
“牡丹还教了你别的么？”
于离低声覆在他耳边问道，温热气体拂来，令卡卢比泛红的耳尖微颤，不自在地抖了抖，面色艳如三月桃花，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教了很多姿势和技巧，我们晚上试试？”
卡卢比虽说着放荡不羁的话，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清澈见底，令于离完全败下阵来：“好~”
两人声音极小，李复叶英等内力深厚，却是听得到的。裴元医术虽高明，武功却是同叶晖一样悲剧，只看见身旁叶英的脸逐渐涨红，一如冰雪消融，连额角梅花都更加艳丽了，不由得心中一热，便以茶水溅了一身、要为叶英更衣为名，拉着人回了一趟听香苑。
源明雅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虽说东瀛上流社会并不乏男风，甚至以此为风雅之事，但他作为一个安心专研阴阳术的技术宅，是从未近距离接触过此事的。但观眼前两人一个萧肃昳丽、皎皎如月，一个湛然若神、泠泠如竹，又着实是一副美景，令他忽然想起自家在诗会祓禊中颇得贵人们推崇的二哥时常吟诵着的：
“春霞色の千草に/見えつるは/棚引く山の/花の影か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