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峰衍生] [阿霆x姜希宇] 刺青》胡呀胡萝卜

4、第四章

　　【肆】
　　滴答。滴答。滴答。输液管正缓慢而规律地重复着动作，四周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伴随着各种仪器发出的声响，冰冷，僵硬。
　　床上的人裹着纱布，眼角青紫一片，赤裸的上身满是淤青，右肩缠绕着的绷带渗出一点腥红。他原本正安然睡着，却突然双眉紧蹙，眼珠不停转动着，手指也剧烈蜷缩起来，全身紧紧绷住，嘴里还轻声念叨着什么。
　　“阿妈……希宇……不……不要……”
　　病床边还坐着一个人，他神色担忧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不停梦魇，看着他遍体鳞伤地昏迷不醒，紧紧握住了拳。“妈的，欺人太甚！”他愤恨地站起身来，抑制不住怒气抬手狠狠锤向床边的桌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哎！要死了！你想把阿霆吵醒吗？”门口进来一人，手上拿着刚刚去楼下买来的热粥，听见这人又开始发疯了，连忙将手中的粥放在桌上，将人拉到一边。“阿祥你发什么疯？阿霆还没醒呢！”
　　“发疯？！老子是要疯了！九纹龙那个王八蛋下手太他妈狠了！你看看！阿霆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九纹龙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只能在地头收收保护费的小喽啰！看着阿霆是个读书仔好欺负就下狠手。妈的等阿霆醒了，老子非砍死九纹龙替他出这口恶气才行！！”阿祥一想到自家兄弟居然被个小人物打成这样，就恨不得把那人千刀万剐下油锅炸了。
　　“行了行了，别砍来砍去了。阿霆还没醒，那傻仔还在手术室里躺着，阿霆妈妈也伤得很重，有什么事情等他们好了再说，也不差这一会儿。你还怕文哥不罩着你的人吗？”阿栋拍拍阿祥的肩膀安慰暴走的兄弟，转身帮阿霆将输液的速度调慢了一些。虽然他也恨不得将打伤自己兄弟的人狠狠教训一顿，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治好伤者，再者，若是随便去寻仇惹事，只怕会给文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病床上的阿霆其实一直醒着，只是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觉得脑袋很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搅，钻心地疼。疼，对了，他的胸口也很疼，好像有人用刀子在那边挖了一块肉下来。他朦胧间听见阿祥和阿栋熟悉的声音，大概知晓自己一定是到了医院，身上的酸疼告诉他他伤得不轻。那些人……
　　突然，他想起来，挨打的并不只有他，还有阿妈，和希宇。希宇……希宇！
　　阿霆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那些模糊都消散了，只剩下他倒在地上看着希宇挨了九纹龙狠狠一棍的景象，觉得四肢百骸好像都被怒意和疼痛充满，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希宇！！”他叫道。
　　这一嗓子把正在谈话的阿祥和阿栋吓了一跳，赶忙跑到床边查看他的情况，见他眉头微蹙想要撑起身子坐起却是力不从心，但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明，便是已经醒了。
　　“阿霆！你醒啦！谢天谢地！医生刚还说要你今天能醒过来就没事了！总算是老天保佑！”阿祥激动地双手合十朝天拜了一拜，感谢老天爷没让他失去兄弟。
　　“阿霆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我去叫医生来给你做检查。”说着正要转身叫医生的阿栋却被阿霆拉住了袖子，他回过头看向阿霆，那人眼里满是焦急，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阿栋…我阿妈她…怎么样了？希宇他…怎么样了？”刚醒来的阿霆声音还很嘶哑，却藏不住眼里心里满满的担忧。
　　“你阿妈没事，那些混蛋还算有良心，没怎么对女人下狠手，休息几天就好了。只是那傻仔……”阿栋想到如今仍然在手术还不知道情况的那个漂亮孩子，不免有些担心。他和阿霆这么多年兄弟，自是知道那孩子是阿霆的心头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估计阿霆也不会好过。他看着因为自己停顿了一下而明显紧张起来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的阿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不知道阿霆这样在乎那孩子到底对不对，但他还是不想让他过于担心，连忙拍拍阿霆的手安慰道：“那傻仔还在做手术，一会儿便没事了，你放心。”
　　“我…我要去看看他…”阿霆挣扎着坐起来，想要伸手去拔手上的输液针，一旁的阿栋连忙将他按回床上。
　　“你不要命啦！！你现在伤成这样怎么去看他！！你还没爬到手术室门口就扑街了你知唔知啊！！给我好好躺着！！要见他你先把你的伤养好！！”
　　“可是…希宇很怕疼…他看不见我…会哭的……”阿霆躺在床上看着阿栋，胸口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着。他知道自己伤得很重，根本走不到希宇那边，可是他就是觉得放不下他，想要亲眼看看他，看着他没事了自己才能安心。那孩子，做手术的时候会不会害怕……
　　阿栋站在床边，看着病床上没了人形的兄弟心心念念着要去看一眼那傻仔。没了眼镜的遮挡，情绪总是汹涌澎湃地从眼底泄露出去，阿霆的眼里全都是对那傻仔的牵挂和担忧，再也没有别的东西。总在场子里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阿栋从来就没有那样的表情，那是他最不愿意露出的表情，那是一个男人的真心。
　　阿霆，你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你不该，不该对那孩子露出这样的表情。你不能够，对他，动了真心。只怕，你还不曾知晓，你自己的心。
　　可是阿栋没有说，他只是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眼眶湿润的阿霆，长叹一口气。“你好好休息，我去帮你问问那傻仔怎么样了。阿祥你好好照顾他，把那个粥喂他吃了。小心烫。”说着，便转身出了门。
　　阿祥捧了粥坐到床边，小心翼翼舀了一勺，用嘴吹凉了才送到阿霆嘴边看着阿霆吃下。他一边喂一边数落阿霆多么不小心多么无能，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真是丢他的脸。
　　阿霆也不计较他胡说八道，只小口小口吃着粥，安静地听他絮叨些有的没的。他的思绪并不在这里，他的心也好像飞到了身体之外，胸口那里像有一个洞。他看着正在喂粥的阿祥脱掉外套露出的精壮手臂，又看了看自己因为骨折而被固定住的右肩。
　　“阿祥，我是怎么到医院的？是你们救了我吗？”
　　“是啊！我跟阿栋正要找你去打球啊，刚走到那条街就看到你们被人打啊，我们就打电话给文哥让他来救人咯。”阿祥翻了翻保温瓶，找到一小块皮蛋，喂给阿霆。
　　“文哥？”阿霆将皮蛋吃了，又点名要吃鸡丝。
　　“对啊。文哥是我跟阿栋跟着的大佬啊，当年他可是一夜之间统一了油麻地啊，对家两个双花红棍都被他一下子整垮。现在他就在油尖旺开一间果铺。”
　　阿霆回忆了一下，在自己彻底晕过去之前好像是看见了阿祥跟阿栋的身影，但是还没有见到文哥就已经失去意识了。这个文哥能一下子统一整个油麻地，定是有过人之处，为何只甘于做个水果店老板？“阿祥，有机会带我见见文哥吧。”
　　“啊？你一个读书仔要见文哥干嘛？”
　　“没什么，就当是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哦，好啊。下次带你去。文哥这个人很好说话人很随和的。”
　　阿祥还在聒噪地说着什么，但阿霆并没有在听。他转头望向窗外，一只不知名的鸟落在窗前的电线杆上，低头梳了梳羽毛，又重新展翅，飞到看不见的远处去了。
　　阿霆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离阿霆和希宇出院已经半月有余。阿霆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平常也有帮妈妈和邻里做些粗活，身体还比较硬朗，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基本恢复了，只是骨折的右肩还是会有些使不上力气。希宇伤得其实并没有阿霆重，只是他身子骨太弱又受到了惊吓，九纹龙又专挑脆弱的地方打，他的皮下出血很严重，所以必须手术将血块清除。不过还好，没有伤到要害，休养了一阵子也平安出院了。
　　只是在希宇昏迷的那段时间，阿霆没日没夜地守在他床边看着沉睡不醒的希宇，也不说话，就是握着希宇的手静静坐在那里等着他醒过来。阿祥跟阿栋好几次劝他休息一会儿，希宇醒来就告诉他，却被阿霆直接轰出病房，无奈只能由着他去了。
　　没有人知道在希宇沉睡的那几天里阿霆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在希宇睁开眼看见床边的阿霆，笑着叫他名字的时候，阿霆突然就抱着希宇哭得天昏地暗，把刚刚醒过来的希宇吓得不轻。希宇被紧紧抱在阿霆怀里勒得喘不过气，却又不想推开阿霆，只能抬手摸了摸阿霆的头发，说着阿霆不哭希宇不痛。阿霆却哭得更大声了，哭得路过的人都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惨案一样纷纷侧目。
　　后来希宇出了院，阿霆仍然每天去姜家照顾希宇，给他送他爱吃的橙子，为他熬一锅鸡汤补身子。
　　老姜看着每日必来的阿霆今天也是早早就站在门口拎着一瓶白干朝他笑，觉得无可奈何。说不怪他是骗人的，将自己儿子好好带出去回来时却满身伤，差点没把自己老命吓没了，他甚至想狠狠揍阿霆一顿，问问他是怎么照顾希宇的。可是看着阿霆拖着一身的伤每日守在希宇病床前等他醒过来，希宇出院了他又每天都来家里帮他干活照顾希宇，也就恨不起来了。
　　他还记得希宇刚做完手术还在昏迷的时候自己赶到医院，就看见阿霆被人搀扶着站在希宇病房外朝里面看，看见他来了阿霆突然推开搀扶的人一下子就跪在自己面前，重重地磕了个头。阿霆说他对不起希宇对不起他，他不该让希宇受伤，本是为他庆祝生日的却让他只能在病床上躺着过完，他是个混蛋，他没有保护好希宇，是最没用的人。
　　老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满身是伤的阿霆，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刚刚包扎好的绷带又渗出了血，说不出话来。这个孩子和自己儿子一样苦命，他也并没有比希宇伤得轻多少，眼里满满都是自责和难过。要不是跟阿霆出去希宇不会受伤，可如果没有阿霆，希宇这辈子可能都只能活在阴影之中，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天日。
　　他原谅他了。
　　“姜叔，这是我阿妈从徐婶婶那边淘来的好酒，我今天来陪您喝酒啦！”阿霆笑着进门，将酒放在桌上，转身去厨房拿了两个碗过来。
　　“你要陪我喝酒？你不是喝半杯酒就躲到桌子底下去笑了一钟头吗，怎么，还没笑够啊？”老姜听见阿霆要陪自己喝酒简直哭笑不得，这孩子酒量不是一般的差，只半杯老白干就让他钻到桌子底下去了，这一大碗下去岂不是要住在桌子下面了。
　　“哎呀姜叔，您又拿我开玩笑！我也是有练的！这次绝对不会半杯倒，我要争取一碗不倒！！”说着阿霆一脚踩在凳子上摆了个山寨大王的姿势，抱起酒瓶就朝碗里倒去。
　　“哈哈哈哈！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一碗倒不倒！”老姜被阿霆的样子逗笑了，搬了凳子坐下拿起酒碗。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喝着酒，聊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阿霆时不时说几个笑话将老姜逗得直蹦，就这样过了一下午。
　　突然，阿霆放下了酒碗没了声音，也不笑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叔觉得奇怪，难不成这孩子醉了。正当他想问阿霆为什么突然这么安静的时候，阿霆却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又一下子跪在地上，深深地行了个礼。
　　“哎呀阿霆！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老姜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拉。
　　“求姜叔，给我纹身。”阿霆跪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声音很闷，在这个小屋里却被放大得格外清晰。
　　“你…你说什么？”老姜看不见阿霆的表情，只能看见他俯下身去弓起的脊背和后脑勺上还没有拆掉的一块白纱布，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遍。
　　“求姜叔，替阿霆，纹身。”阿霆又朝老姜拜了一拜，一字一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