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峰衍生] [阿霆x姜希宇] 刺青》胡呀胡萝卜

5、第五章

　　【伍】
　　油尖旺最东边的九条巷在距离市集不远的地方，那里并不像市集里人来人往那么繁华，却也开了不少铺子，多是些小本生意人自给自足的家当，有钟表铺也有五金店，还有市面上很难见的一些手艺工坊，大多都聚集在此。
　　巷子的最尽头传来一阵声响，卷起一半的卷帘门内走出了一个人，约莫四十岁的年纪，微胖，虽然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些许沧桑，但是藏不住的是他眉眼的挺拔，看得出来年轻时的英俊帅气。他从屋子里抱出一箱水果，正费力地码在门口的货架上。
　　“大佬！”巷子口传来几声呼喊，他闻声抬头，就看见阿祥阿栋领着个年轻人朝自己的果铺走来。走得近了才看清，那年轻人正是当日自己在九纹龙底下救下的读书仔，额头上有些许青紫还未消退。
　　走近了，阿祥把阿霆往前面推了推，说道：“阿霆，这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耀文哥，救了你和你阿妈的我们的大哥。”
　　阿霆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耀文，只见他也正打量着自己，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手里还拿着一个从货架上滚落的苹果，嘴角微微带笑，慈眉善目。但是阿霆的心里却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他感觉到耀文看着他的眼神并不是真的在笑，而像是在超级市场挑选货物时那种精打细算的考量。他不由得沉下心来，却反而抬高了下巴，直直望向耀文的眼睛，嘴角咧开一个无害的笑容，微微弯下腰伸出手去。“耀文哥你好，我是阿霆，谢谢你救了我和我阿妈。”
　　耀文愣了一秒，随即一挑眉，伸手握住了阿霆的手：“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你是阿祥阿栋的兄弟，就是我耀文的兄弟，兄弟有难，哪有不救的道理。”他握住阿霆的那只手稍稍用力了一些，虽然他已经卖了很多年水果，基本上不怎么参与社团的事了，可力气还是有的。只见阿霆微微皱了一下眉，但也只一下便面色如常再看不出端倪，虽然手已经被捏到泛白，但他却毫不吭声依旧微笑着跟自己打着招呼。耀文心里不由得好笑，这读书仔可远没有表面这么软弱。
　　收回了手，耀文搬开碍事的果箱，将三人迎进屋里。而阿霆只是将那只已经开始发抖的手不动声色藏在了身后，就跟着阿祥阿栋走进了屋。耀文突然觉得很高兴。
　　耀文拿出了珍藏许久的一瓶洋酒与三人共饮，闲话许多，无非是询问下场子的事情。他看向阿霆，就见他只是拿着酒杯静静听他说话，也不喝，也不插话，又恢复了那个乖顺软弱的学生模样。他将酒杯朝阿霆晃了一晃，问道：“怎么不喝？是这酒不合口味吗？”
　　“啊，不是的大佬，阿霆他不能喝酒的，通常喝个扎啤一杯就倒，这洋酒对他来说度数太高了些，喝醉了怕吓到你。”阿祥以为阿霆不喝酒抹了耀文哥面子，连忙插嘴替兄弟解围。
　　“阿霆，你倒是交了个好兄弟。我还没说话，他就已经出头替你解围了，哈哈。”耀文哥无奈地瞥了一眼阿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对不起耀文哥，我并不是要驳你的面子，只是阿霆酒量实在不堪一击。阿祥他心直口快，得罪之处希望耀文哥多多包涵。”阿霆放下酒杯，朝耀文哥抱拳致歉。
　　“哈哈哈，没事没事，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就是喜欢阿祥这么耿直的性子，对我的胃口。”耀文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未置气，转而又看向阿霆，笑着问他：“你今天来是不是有话要说？”
　　阿霆心里一惊，不愧是在道上打拼多年的人，即使只在市集摆个水果摊，大佬却仍然是大佬，那洞悉一切的眼力并没有退化。他咽了一口唾液，略微有些紧张地双手交叉紧紧握在膝上，牙齿咬住下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吸几口气，慢慢开口：“是。阿霆有事相求。阿霆想加入耀文哥的社团。”
　　一旁的阿祥阿栋闻言都惊讶地转头看向阿霆，这小子跟他们来见耀文哥不是要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的吗，还带了好酒好礼来孝敬大哥，怎么突然整这么一出？加入社团？！他一个读书仔？！开什么玩笑！！
　　“阿霆你说什么？你怎么……”阿祥一脸不可置信地拉着阿霆问，而阿栋则是握紧了酒杯深深地皱紧了眉，看向阿霆的眼神带着一些了然。
　　“阿祥你先听我说完，”阿霆拍了拍阿祥抓住他的手安抚兄弟，然后看着耀文的眼睛，认真地说：“耀文哥，我知道我提的这个要求很奇怪，但是这就是我今天来见你的目的。那天，多谢你救下我们，让我看到了自己有多么不足多么无能。我想要强大起来，我想要赚很多钱，我想保护我阿妈。”还有希宇。
　　耀文放下酒杯，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可是你是个大学生，将来若找个好工作一样能赚大钱，何必要趟这浑水在刀口上讨生活呢？”
　　“读书仔一辈子都是读书仔，读书仔没有力气，没有拳头，怎么保护人。耀文哥，现在的社团和以前不一样了，社团能不能做大靠的不是谁的刀砍得快而是谁懂得怎么砍砍什么，这个就需要头脑。而我阿霆别的没有，头脑却是灵的。如果耀文哥不嫌弃，愿意用我的头脑替你做事，我保证，三个月之内，你的场子会比现在扩大一倍。”阿霆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膝上的手已经被他攥出了汗，但他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安，心里虽然已经战鼓擂擂，脸上却是云淡风轻。
　　耀文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他将烟掐灭，伸手捋了捋头发，食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了三下。“你说，你能在三个月之内，让我的场子扩大一倍？”
　　“是。”阿霆点头。他感到耀文突然直起了身子凑近他，那双眼睛就直直盯着他看，像是在思考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其实他并不是全然有把握能做到，但他向来不肯服输，既然要做何不赌一把，他对自己的头脑仍然有自信，也许胜算还比较大。但是耀文的眼神让他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阿霆就觉得有一股麻意从头蔓延到脚，等耀文再次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身上薄薄的衬衫已经湿透了。
　　耀文突然轻笑了一声，重新举起酒杯倒了一杯酒。“好，我信你。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我就收你。不过，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只要阿霆能做到的，必定做到。”
　　耀文伸手敲了敲阿霆手中的酒杯，说道：“我喜欢酒，更喜欢和兄弟们喝酒，你这个读书仔，酒量就跟外表一样，不堪一击。”说着，他站起身走到阿霆面前，在他的肩背处大力拍了两下，差点将阿霆拍下椅子，随即笑着走进屋去了。
　　阿霆只觉得肩背处如同火烧一般，同样如同火烧一般的，还有他的心。
　　“你真的要这样吗？”阿栋的声音打破了三人的沉默，他知道阿霆做这个决定绝非一时冲动，大约从那日被打伤开始，这个念头就已经存在了。
　　“是。我已经决定了，只有跟你们走一样的路，才能保护我阿妈。”
　　“你是想保护你阿妈，还是想保护姜希宇？”阿栋忍了许久终于问出了自己憋了许久的话。
　　阿霆抬头看向阿栋，眼里有一丝的惊讶闪过，随即垂下眼帘看着桌上的酒杯。“这…有什么分别吗……”
　　“有没有分别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是不想你走错路，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到时候后悔莫及。”阿栋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出门，留下阿祥抓耳挠腮质问阿霆为什么自作主张。
　　后悔？我阿霆从来不会后悔，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哪怕这条路要我跪着走完，哪怕我因此鲜血淋漓，我也绝不回头。

　　从来不后悔的阿霆也是这样跪在老姜面前，用最悲切的语调恳求着老姜替他纹身，而老姜也站在那里静静听着阿霆用最坚定的声音说着自己走这条路绝不后悔。他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阿霆十七岁那年他就见到了这孩子，永远都是一副乖乖仔的样子，孝顺体贴心肠又好，六年过去，他一直觉得这孩子以后是要做大买卖有大出息的。可如今，这孩子却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让他加入社团，走一条他根本不敢想象的路。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他不同意，他没办法同意。他知道阿霆和希宇感情好，可如果阿霆走上这条路，难道也要希宇跟着蹚浑水吗？他已经愧疚自己没能力保护好孩子，这次绝对不会让他受伤了。
　　那日老姜狠狠地砸了碗将阿霆赶了出去，可阿霆还是每天都来，不让他进门，他就一直跪在门口，从日上三竿跪到月满西楼，风雨无阻。
　　今天，外面雷声轰隆，瓢泼的大雨霎时间倾盆而下，老姜站在窗前，看着跪在门口被雨浇成落汤鸡的阿霆，心里说不出得难受。
　　“爸……”衣袖被人拽了一下，希宇站在他身边，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希宇乖，回屋去啊。外面下雨了湿气重，可别着凉了。”
　　“希宇不着凉，阿霆着凉。希宇不回去，阿霆在淋雨。希宇，很久没有见到阿霆了。爸爸，为什么要让阿霆跪在外面？为什么不让希宇见阿霆？希宇很想见阿霆……”希宇拽着老姜的袖子，一双眼里满是委屈和难过，小脸皱成一团，扒在窗户上朝外看。
　　跪在雨里的阿霆因为雨水遮挡了视线，可他却一眼就看到了窗户边上那个小人正在朝他望着，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希宇了，现在看到他在看他，虽然只是隔着大雨隔着玻璃远远地一眼，却让他焦躁的心瞬时安定了。他伸手抹掉脸上的雨水，朝希宇笑了笑。可那窗边的人却忽然不见了，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大门却呼啦一声被打开，希宇穿着薄薄的单衣就这么跑进了雨里，手里还拿着一把伞。
　　希宇跑到阿霆身边，将伞撑到阿霆头顶，自己却被淋了个透湿，薄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出他瘦弱的身躯。“阿霆，有伞，不会湿。”
　　阿霆看着眼前的希宇冒着大雨给他送伞，心里一阵心疼，他的身子还没好透，这么淋着可不行，连忙把伞推到希宇头上，又脱下自己的外套姜希宇裹住。“阿霆没事，希宇身体还没好，不能受凉的，快回屋。”
　　希宇使劲摇头，伸手将雨伞又往阿霆那边倾斜着，固执地蹲在阿霆面前不肯回去。
　　“希宇，回去呀。听话！”阿霆着急地伸手帮希宇擦去脸上的水珠，大病初愈的希宇此刻的脸色依然很苍白，在雨水的映照下更显病弱。
　　老姜追出来就看见自己儿子蹲在阿霆面前，身上裹着阿霆的外套，固执地帮阿霆打着伞，而阿霆则将伞推到希宇那边，伸手替希宇擦着脸上的水。
　　他叹了口气。这一个星期希宇就没安生过，一直吵着要见阿霆，不让见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理人也不吃饭，真真是急死人。希宇为了阿霆伤重，阿霆又为了希宇求自己让他加入社团，这两个孩子，真是让人心疼的紧。
　　也罢。他让阿霆和希宇都进了屋，烧了热水给阿霆和希宇洗澡，然后自己去屋里拿出了最好用的那套刺青的工具。
　　他问阿霆，你可后悔。阿霆看了站在一旁的希宇一眼，坚定地摇头。
　　针刺破皮肤，有鲜红的血流出来，随即被棉花蘸去，换成黑色墨汁注入，形成一个个黑色的蜿蜒的线条。
　　阿霆趴在那里，嘴里咬着一块布，感受着背后传来的疼痛，那样深刻，就好像刀在他的身体上刻下深深浅浅的疤痕。他要记住这种疼痛，这是他新的开始，是他的浴火重生，是他的涅槃，是他绝不后悔的征途。
　　手心传来一丝温热，是希宇的手。他抬眼看他，希宇蹲在他身边，伸手拨开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阿霆，疼不疼？”
　　他努力忍住身后的疼痛，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轻声道：“阿霆不疼。阿霆以后也不会让希宇疼了。我们，都不会疼了。”他将手心里希宇的手紧紧地握住，感受着眼前人的体温。
　　“阿霆不疼，希宇也不疼，希宇会陪着阿霆。阿霆去哪里，希宇就去哪里。阿霆不让希宇疼，希宇，也不会让阿霆疼。”希宇伸手摸了摸阿霆的头，就像很多次阿霆做的那样，然后反握住阿霆的手，望着他的眼睛，笑了。
　　“嗯。阿霆知道。”
　　手心的温热和身后的疼痛交织着。我的涅槃，庆幸有你并肩，从此风雨不足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