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谈谈》栩诉

4、一如初见

　　君逢率先迈步进了药房，南星低着头在后面跟着，刻意保持了两步的距离。
　　买药的时候也是，任他一遍一遍得问着医生这个那个，听着医生交代这个药怎么吃那个药怎么涂，并且在斑点没有消下去之前要注意哪些东西不能吃。而她就像旁观者一样，兀自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倒数计时。
　　幸好君逢不是一个会骂她无聊的人，而她不得不又一次感叹他真的是一个很会疼人的人，尤其是作为一个丈夫。
　　两人走出药店，君逢把药递到她的手里，竟自上了车。

　　再等到几人把该买的都买了，从购物广场出来之后已经到晚上六七点钟。杨子曦把收获的床上用品及几个服装袋等物统统放到车上，回转身来，把抱着小公主一直不舍得撒手的南星往君逢身边推了推，叮嘱两人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君逢和小公主刚回到S市，不管怎么样你们一家人一起去吃个饭！”
　　心知南星肯定会拒绝，君逢也注意到了她犹豫的眼神，于是杨子曦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又递给她一个眼神，“你看我们宝贝麟儿那小眼神，是不是在说舍不得妈妈？”她就不相信她不心软。
　　可能小公主也知道跟妈妈要到了分别的那一刻，即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杨阿姨话音刚落，小公主那绵绵软软稚嫩的小嗓音就带着几分撒娇响起来：“妈妈妈妈，不要走嘛，我要妈妈！……”声音里染上一丝哭腔，下一瞬就做出了一个让人忍不住哄堂大笑的动作。
　　小公主用她两只像猫爪子一样稚嫩的小手狠狠抱紧了妈妈的脖子，做贼一样的转着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视线转到爸爸的方向，急声道：“爸爸，快！赶紧把妈妈抱回家！我要回家……”那以为被她拽住就再也跑不了了的天真惹得人忍不住发笑。
　　杨子曦早就捂着肚子“哈哈”笑着倒在车门上，而作为事件当事人之一的南星，望着可爱到让人心疼的女儿，也不知不觉软了心绪。有些话，怎么还能说出口。
　　面对女儿期盼回应的眼神，君逢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等待着那个女人的决定。毕竟，什么时候他都想最大程度的尊重她的决定。
　　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想到那句话。
　　我是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果然人的思想是变幻莫测和难以捉摸的，仅仅只是这一秒钟而已，就能在脑海中转换过无数画面以及像过电一样让那种刻着“伟大”两字的电流通变全身。带着消极的悲伤，以及嘲讽的刺痛。
　　他期待若干年后自己的后悔，那么早晚有一天，他就有理由果决一点，再也不让她任性得折磨人。

　　最后，南星果然没有辜负小公主的期望，几人一起坐在一家日本料理店里，等待着香喷喷色泽饱满的食物上桌。
　　从一见面到现在，小公主都不遗余力地表达着对自己的想念及留恋。就连中间爸爸抬手想抱她一下都不愿意，乖乖地躲在妈妈温软的怀抱里玩着妈妈亮丽的长发，乐此不疲。一边还跟妈妈分享她那只有小孩子才能懂的乐趣，她觉得好高兴，南星也耐心得听着，就好像是自己一样。
　　君逢一声不出坐在两人对面，他的女人，他的女儿，就这么安静得看着，也不错。

　　食物上来，南星帮她夹了一个可乐饼，攥在手里小嘴一会儿咬一口一会儿捏一下，等她吃得差不多，再用勺子舀了汤送到她嘴里。小公主见汤勺递到嘴边，也非常默契得张大嘴巴去接，简直不能太配合，比老爸喂食的时候痛快多了。
　　南星一边喂着她，一边还贴心的问：“宝贝，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夹？！”于是君麟而小朋友也非常高贵得指挥起了老妈，“我想吃那个……”小手一指，食物立刻送到嘴边，于是小公主一顿饭吃得可谓眉开眼笑。
　　她默默瞅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座位上的老爸，他怎么不吃饭？眼睛老瞅着妈妈，表情还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是为神马？！
　　原本聪明的大脑袋应该一点就通的，可是在这一刻甜蜜氛围的包围下，小公主懒懒的决定“不转了！”，吧唧着小嘴刻意吃得很欢快的跟老爸炫耀。
　　君逢见她得意的小表情，一时间有了想忘记那是自己女儿的冲动，抚了抚额，忍不住想把她牵过来露出小屁股让他抽几下。
　　当然南星也注意到了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一顿饭从第一道菜上来就没见他动几下，同时还有他那带着点寂寞注视自己的眼神，“怎么了，还不吃？一会儿我们吃完了可不等你！”南星说。
　　听了她的话，君逢这才拿起面前的筷子夹了一块生鱼片，沾了些酱料放进嘴里。

　　饭后，君逢开车把南星送到了城南的小区楼下，稀疏的灯火映在这片略有些苍白的水泥地上，在森寒的冬夜里有些寂寥的味道。
　　南星试图把沉睡的小公主从身上扒下来放在后座上，可是还没等她起身，小公主就一个鲤鱼打挺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那反应速度让她这个妈妈都惊叹不已。
　　原本是想趁她睡着的时候把她放下的，谁知道她最终还是醒了过来，结果如预想中的一样死活扯着妈妈的衣袖不让妈妈走，君逢又见南星一副铁了心不会回头的样子，忍不住也气上心头，“妈妈要走你就让她走，你再这样不乖她只会更不喜欢你！”说着就要把女儿接过来。
　　可是还没碰到女儿的衣角便被南星轻巧得避了开去，揽紧了女儿的小身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瞪着他。
　　君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触到了她的雷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值得她关心的人，但女儿肯定是其中的一个，就算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究竟在哪里。
　　但此刻他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不仅否定了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意，同时可能也会伤害到女儿的感情，她怎么能够容忍他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敞开那些不应在孩子面前来谈的内容。
　　他一向智慧，又进退有礼，今天怎么突然变得有些残忍，更何况还是对自己的女儿？
　　她忍不住有些埋怨，脚下往后退了好几步，就连眼神里都带了几分陌生。君逢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她的变化，懊恼的心情变成了攥紧的拳头，他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今天让女儿先跟着我，等她想回去了，我再把她交给你！……”南星说。

　　“……”
　　他没能拒绝，“……小家伙晚上不喜欢穿着秋衣睡觉，早上四点半就要起来上厕所，最好睡觉之前给她充些奶粉，要不然会饿！…”他断断续续也叮嘱了很多，连南星听得都有些动容。
　　知道他虽然细心，但还不至于能照顾得这么琐碎，也许真的是自己忽略的太久，这些她从不曾学过的东西也许再也学不会。今天，君逢倒是给她上了一课，凭着他们的女儿。

　　“……嗯，我知道了！”南星嘴里答应着。
　　君逢又搜索了一遍大脑，“不要给她吃太多甜的东西，就算她再撒娇也不能惯，嘴里已经开始有蛀牙了……”
　　“……嗯！”南星一遍一遍简单回应着。
　　等到他再也想不起到底还有哪些需要注意，他才不得不大方地说：“上去吧，过几天我再来接她！”
　　南星想说不用你来接，但吞吐了两下也没再说出口。

　　母女两个上了楼，他抬起头试图往楼上看，千家万户，也不知道亮着的哪一盏灯照耀着他们母女。
　　他攥紧了车门把手，把心里的酸涩都传递过去，等到心情平静下来才打开车门，扬长而去。

　　原来一个人的时间这么难熬，熄了灯躺在床上，没有了小公主的吵闹竟然神奇的有些失眠。
　　黑暗中，视线茫然一片，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想想先前将近三十年没有他们母女的日子，他都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如今怎么会这么不习惯了呢？
　　纷繁的思绪不断在脑海飘过，就像打了结的丝带一样，凌乱不堪。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八九岁，没去读大学，喜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不想走进有陌生人的世界。
　　她唯有的一点兴趣和特长就是画画，所有的收入来源也就凭她创作的那几幅小漫画，微博得甚至比不上他的一个小指头。可是她竟然就那么活下来了，一个人，一座小房子。还是在他的名下。
　　而他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就这么对一个留着齐刘海，还有些婴儿肥的小姑娘上了心。起源也不过就是人家在院子里整理花草的时候被他看了一眼。
　　他一直不把这叫做一见钟情，是因为他认为比一见钟情更重要的，还是在以后漫长的分分秒秒里对她增加的执念更深。
　　人人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只是在他心里，她一如初见，从未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