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谈谈》栩诉

3、脖子上的东西

　　而南星第一眼瞄到的却不是他。

　　同怀中的小女儿如出一辙的黝黑如星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趴在他肩上只以粉色的小屁股示人的君麟而。那眼中绽放的期待和光芒，就像看到主人正端来食物的小狗。想一把扑上去大口大口吞食，又有着等待主人允诺的矜持。
　　君逢刻意忽略她的渴望，故意拿捏着她的矜持，揽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公主避开人流的阻挡，走向杨子曦的方向。
　　谁让她连一句招呼都不给他，不管是那时，还是此刻，他这么大个人站在她面前，也好像没看见的样子，满满的眼里只有他们女儿的身影。
　　仿佛赌气般的把小公主递给了杨子曦，既然她不愿意跟他开口，就任凭她在那儿望穿秋水好了。
　　杨子曦怀抱着君麟而，见小女娃眉清目秀，皮肤嫩嫩的样子，忍不住“饥,渴”得往人家脸上狠狠“啾啾”了几下，谁知道就这样把小公主亲醒了。
　　揉着惺忪睡眼的小公主原本有几分受惊，但瞥到旁边妈妈的身影，她立刻反应过来，“妈妈！……妈妈！……”像踩着风火轮一样的，小腿一蹬一蹬企图奔向妈妈的怀抱。
　　正在一旁等得着急的南星听到女儿的呼唤，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开心，“哎！妈妈在这儿！给我……”南星兴奋得从杨子曦手里接过女儿。
　　好久没有看到女儿，南星也忍不住在小家伙脸上“啾”了几口，把宝贝亲得也学着撅起小嘴往妈妈脸上吧唧。母女两个亲得不得了，看得一旁没份儿参与的老爹郁闷得不得了。
　　杨子曦走过来无奈得拍拍他的肩，跟他聊了起来，让那俩人亲热去。

　　南星跟女儿的确是许久没见了，能这样真切得看到她嫩嫩的小脸，摸到她温热的小手，再这样一分一分地抚摸着她，这样的情景，从她一年前任性得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些他发过来的女儿成长的照片。
　　经常思念他们。
　　思念在异地的，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女儿，担心她吃得好不好，穿的衣服喜不喜欢，会不会要找妈妈哭得不愿睡觉？担心他一个人照不照顾得来。
　　还有，他！即使不愿承认也是，他会不会恨她，因为她是如此自私狠心。

　　有时候清闲下来，或者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也会冷静得想，自己当时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有些任性了，或者根本是错误的。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不是更好吗？她为什么不像别人那样洒脱，选择就那样离他而去，如今让自己还没到三岁的女儿这样受苦……
　　但是，心结如果能那么容易解开也许就不叫心结了。她没有办法用任何一种说法让自己放下，仍旧心安理得得跟着他生活，即使他是那么好，那么疼爱她。

　　人来人往的商场成了故人重逢之地，远远得，南星听到杨子曦问君逢：“你带着我宝贝干女儿现在住在哪儿？”
　　君逢下意识想去掏烟，又停住了，回答她：“还能住哪儿，南星原来的房子。”
　　“不走了？”
　　君逢没有立刻回答她，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应该不走了，麟儿想妈妈。”
　　说到这里，杨子曦也陷入停顿，沉吟了一会儿，兴许觉得这样更好，便乐呵呵道：“这样也好，我看南星也是想女儿想得厉害，还是让母女两个一起生活比较好！”
　　女儿肯定是会想妈妈的，而做母亲的难道还真能放得下女儿吗？别看南星不说，但就凭刚才她见到小公主的眼神，就可以知道，这是做母亲的本能。
　　听着杨子曦话里的意思，君逢无法反驳，他当然知道什么是对女儿好，只是颇为酸涩的是，不知何时他们从夫妻竟然变得越来越陌生。
　　女儿不是理所应该跟母亲一起生活，而是该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从何时他们变成被拆开联想，即使他们并没有离婚，仿佛也再没有被放在一起谈论的可能。

　　小公主见了妈妈真的很开心，已经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爸爸不在身边也没有想起要找。
　　不得不说，他有些眼红那两个人了。
　　半晌听不见君逢说话，杨子曦有些疑惑得抬头，见他看着远处玩在一起笑的很开心的母女望得出神，正忍不住喟叹，君逢却突然起身朝两人走了去。
　　君逢走到南星面前站定，微一躬身，拂开了她几乎快被女儿扯掉的毛线围巾。脖子上几小块嫣红的痕迹映入眼帘，如一片一片的梅花散布在她原本白皙的脖颈处，靠近锁骨，不仔细看并不易察觉，更何况她还裹了围巾。
　　这一刻，让人忍不住怀疑，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南星仿佛感受到那一刻他身上传来的冷寒气息。
　　大老远，杨子曦赶紧跟了过来，看见他奇怪的动作，也跟着注视了过来。下一瞬却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哈！小星这几天皮肤有点过敏，可能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不止脖子上有，身上也起了不少红斑点！”一语道破其中的秘辛。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注意到，反正杨子曦是有明显感觉到她话落的那一瞬间，旁边的男人仿佛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原本攥紧的拳头也渐渐松开。她忍不住火上浇油道：“怎么样，要不你给她检查检查？！”反正是夫妻两个，也不顾忌这个吧！
　　她这句话一出口，南星就把头撇到了一边去，正对着女儿的脸，也不跟他俩接话，仿佛一点也不想理刚才男人莫名其妙的动作。
　　君逢见她的反应，以为她是反感自己，忍不住脸也有些黑。放松的拳头忍不住又有些攥紧，正要从她怀里抱过女儿准备回去，杨子曦见状拉住了他的胳膊：“我们准备一会儿去万达边上的药店买点过敏药还没去呢，正好你来了，有车吧？你先带着小星去买药？”
　　“……”

　　结果还是到了两人独处的这一刻。
　　坐在他那辆开了几年的银白色卡宴车里，同样的副驾驶座位，小公主刚长牙的时候还咬过座位的皮垫，甚至也用口水洗礼过无数次。
　　她不动声色地感受着，循环过数不清次数的古典音乐，车厢里的青柠的味道，这是属于他们的，有一种熟悉之感。
　　把车停在药店门口的路边，他并没有立刻打开中控锁，以至于南星想下车也下不得，万分不安地在位置上坐着，等着他说话。
　　既然不让她下去，应该是有话要说吧！
　　可是这样的沉默如金是怎么回事？停在这里快五分钟了吧？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君逢打开了一侧的车窗，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点燃了。不一会儿车内就弥漫了一股烟味。
　　南星的鼻子比较敏感，尤其吸入二手烟的时候会有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君逢一向知道。以前百般迁就万般宠爱的，偶尔抽烟也会避着她，抽完烟之后想亲热也会先刷牙，要不然南星是绝不会让他近身的。
　　再跟如今一对比，真是一点也不避讳了。
　　正当南星内心纷乱忍不住有些酸涩的时候，又能明显得感觉到他把那灼人的视线毫不顾忌得投在她的身上，安然得注视着她低着头屏住鼻子慢慢呼吸的样子，“这么久了，可以回来了吧？”最终还是他忍不住打破彼此之间长久的沉默，说出相见之后第一句话。
　　“……”
　　这句话是她绝对没有想过会听到的，是以一时间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君逢了解她的性格，南星绝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对于她来说，一个决定没有那么难做。以前在她的世界，是好的，那就是好的，不好的，就是不好的，她会很任性得凭着心情来做一个了结，而不管它是对是错。
　　用她的话来说，有那么重要吗？都可以啦！
　　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太乐观，只有更近的接触她之后才明白，她只是心太空，什么都可以装下，又什么都不在乎。

　　如今难道不一样了吗？对于她来说，他和小公主是重要的吧？重要到一个一向那么自由潇洒的人到了这一步竟也犹豫起来。

　　等了几分钟都没得到她的回答，足以想见这个决定有多难。他不敢逼她，说实话真的没有那个勇气。
　　谁让她是那种勇敢到可以抛弃所有的人，而他不敢赌自己。

　　南星只张口说了一个字，“我……”便听到中控锁打开的声音，于是接下来的字眼再没有出口的机会。
　　而君逢并没有急着追问那个“我”字的下一位究竟是什么，再怎么愚蠢，他知道那不会是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