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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四章——世事茫茫难自料 ...

  •   上书房里,皇帝正襟危坐,捧卷阅读,镂空金兽香炉里龙涎香袅袅地播散着香雾,一边伺候的内监小路子偏转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一页已经停了好长时间了呢。

      门外有侍卫招手,小路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两人嘀咕了几句,复又进来,轻声回话:“皇上,文丞相携女求见,正在书房外候着呢。”

      座上的人全无反应,小路子不得不加大了音量:“皇上!”

      “嗯?”沉思被打断,金英云略微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小路子身子一颤,硬着头皮重复:“皇上,文丞相携女求见,正在书房外候着呢,要传么?”

      文正赫?金英云眯了眼,那只老狐狸,在这个时候进宫想干什么?炫耀?示威?还带着那个即将成为他的皇后的女人,那个即将取代特儿坐上凤座的女人……一只手重重地拍上桌子,“传!”

      小路子便出去了通报,回来时已是三个人,丞相文正赫笑眯眯地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其掌上明珠文亚亚,一身装扮锦绣辉煌,满头墨发披泻在背上,发间插着湛蓝色嵌宝穿花蝴蝶簪,小巧的耳垂下一双青翠欲滴地双扣翠玉珰,身上裹着京城“云翳坊”的桃红色烟霞牡丹裙,外罩绛色轻纱,娉娉婷婷,莲步轻摇,随着父亲行下礼去,散开在地面上的裙裾生生将她衬成一株富丽牡丹,人比花娇。纵是跟在最后的小路子也暗自皱了眉头。

      金英云冷冷地打量着文亚亚的装扮,怒气在眼中闪过,却温和笑道:“文爱卿,平身。”

      “谢皇上。”文正赫的跪拜礼刚行下去一半,听得皇帝说话便立刻站直了身子,让开一步,专门为女儿留开了足够让皇帝仔细观察的空间。

      文亚亚的礼数倒是周全,额头抵地,昝上流苏在颊边轻荡,更显得地上的女子娇弱不胜。金英云淡淡地看着,语气温柔:“文小姐也平身吧。”

      文亚亚站起来,没有忽略父亲眼中的满意之色,低头退到一边,嘴角带笑。

      “不知文爱卿所为何来?”

      文正赫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容禀,先皇后薨逝,微臣身为百官之首理应第一时间入宫拜祭,做为表率。奈何俗务缠身,今日才得空闲,便带小女一同进宫。望皇上节哀,保重龙体为要。”

      呵呵……这可是拜祭梓宫的架势么?金英云心中冷笑,“丞相费心了。”

      “只是……如今中宫空缺,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上需尽早择立贤德女子为后。后宫安定,皇上方能尽力于朝政。”文正赫捋着胡子,满眼得色。为了得到我文家的支持,你才不得不杀了先皇后,这继后之事还要我来提醒你么?小子,可别忘了你的承诺!

      老狐狸,这才是你的来意吧。金英云清楚地辨析出文正赫恭敬语气下掩盖着的不屑,勉力克制着胸中翻涌的怒气,他是个识时务的人,决不会因为一时的愤怒而坏了大局,为了这九五至尊的宝座,为了这偌大天下,他可以隐忍。文亚亚生的国色天香,如果一定要对这老狐狸退这一步,他并不介意为自己做个最好的选择。

      “文爱卿说的是,只是如今正处国丧期间,不宜婚嫁,待百日后,朕定将信守承诺,与文小姐大婚,予她皇后之位。朕登基时日尚浅,爱卿三朝元老,德隆望尊,日后还要仰仗爱卿多多指点才是。”

      “皇上谬赞了,老臣不敢!皇上乃真龙天子,天纵英才,稍假时日,定能令我金麟威震四海,八方来朝。”

      “承爱卿吉言。”金英云冷眼看着文正赫口中恭维之语如流水一般,这三朝元老还真是没有白当的。

      “老臣告退。”目的既已达到,文正赫便没有再过于纠缠。毕竟大婚之前让女儿来面见皇帝已于礼不合,他也清楚金座上的那个人此刻心情并不太好,若是再撩拨虎须,真让他动了怒,难免节外生枝,犯不着。

      出了上书房,文正赫并无去梓宫拜祭之意,带着女儿便朝宫外去,转过九曲回廊,迎面走来一人,五爪团龙蟒袍,金扣玉带,天生的尊贵淡漠,正是恩亲王李赫在。

      “见过恩王爷。”文正赫和女儿都福下身去行了礼,李赫在淡淡点头,并不回礼,只拿眼扫了一下文亚亚,便越过他们继续前去了。

      文亚亚只觉那一眼刺到身上,有如冰霜,竟在这大好天气里平地卷起冷风,直吹得双肩瑟缩。

      远远地,传来李赫在冰凉的声音:“国丧期间,文小姐的装扮不嫌逾制了么?”

      文正赫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去,李赫在却已转过了回廊,不见了踪影,身后的文亚亚突然白了脸色,想起上书房里皇帝冷淡的眼,心慢慢地沉了。

      ……

      “凤仪阁”今儿个气氛有点奇怪,金希澈一脚踏出房门便有所感觉,这满楼的姑娘们怎么个个都收敛了嗓门,走路做事的幅度至少比平日里少了一半,楼上楼下静悄悄的,且时不时有人向院子里望一眼,那眼光里有羡慕也有嫉妒,但都是偷偷的。

      金希澈到走廊上倚着栏杆向下一看,便明白了这诡异气氛的由来,脸色有些不太好。

      今日天气晴好,碧空如洗,一两朵柔白云朵软软地变换着身姿,随风飘荡。院子中有一棵巨大槐树,不知长了多少年头,枝叶茂盛,树阴浓密,透过交错的绿叶空隙滤下来的点点日光正洒在树下靠在贵妃榻上小憩之人的发上、身上,给他柔柔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未施脂粉,却更是肌肤细腻,颜色红润。

      朴正洙在“凤仪阁”已待了一个多月,身上的伤已然差不多痊愈,因了金希澈的吩咐,楼里的人知道这位神仙也似的公子将来是要挂牌做楼里的花魁的,得罪不得,便日日珍奇补品不断的尽心伺候着,养的他红嫩水润,生生把满楼花枝招展的姑娘比下去好大一截。

      这月余时间,朴正洙除了在房里休息以外,便是由含霜陪着练习做为花魁必备资质的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先皇后李特在闺阁中时便是以才气闻名,朴正洙虽从未碰过这些东西,但毕竟是同一个人,刻在灵魂里的熟悉感觉是抹不掉的,初时虽生涩,但上手极快,一段时日后便游刃有余了。

      这日他看着天气爽朗,便让人搬了贵妃榻出去,在院中槐树下焚了清雅的木兰香,迎着暖暖的微风,抚琴自娱。

      生得这般好相貌,总是会让人有亲近的心思,但朴正洙平日里脸上虽总带着笑,但那眼里却总是疏离的,所有靠近的姑娘,无论豪爽泼辣,或是灵秀婉约,在他这里得到的均是淡淡的回应,日子久了,便知道,除了金希澈和贴身的含霜丫头,怕是不会有人看得到这个人真心的笑容了。也因此,这般绿树浓阴美人抚琴的绮丽场景,竟无人前来打扰,让朴正洙弹着弹着便在和暖的风里睡着了。

      金希澈在楼上看了半晌,“哼”了一声,踢踢踏踏地下了楼,一把扯起睡得迷迷糊糊的朴正洙出了那扇自他翻进来便再也未踏出一步的大门。

      睡梦中突然被吵醒,朴正洙一时间头脑昏沉不知今夕是何夕,睁眼看到金希澈的脸,下意识地,手腕一翻,便有银光自上而下闪过,“哗啦”一声将两人的衣袖都割掉好大一块,指尖夹着的正是那把从不离身的银色小刀。

      金希澈未料他突然发难,却只是眉头轻扬,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继续拉了他走。刀刃划在衣料上的瞬间朴正洙就已清醒过来,却止不住去势,看这金希澈的反应,便又将刀收起,问他:“干什么拉我出来?”

      “逛街。”回答的理所当然。

      “……”朴正洙很想破口大骂,但看看周围环境,为了维持形象,忍住了。

      街市上人潮熙攘,来去匆匆,酒楼饭馆店铺商行之内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买卖双方讨价还价,偶有蝇头小利便喜形于色,一片大好。处在这嘈杂人流中的朴正洙静静看着,却觉身上发冷,纵然是那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皇后仙逝,纵然活着时万民敬仰,在这举国大丧期间,却依旧坊间安定,天下太平,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证明李特曾经的存在?

      金希澈瞧着他脸色渐暗,知他心思沉重,冷笑一声,扯了他只顾前行,不多时,迎面只见香烟缭绕,雄姿巍峨,竟是到了一处庙宇。

      “到这里来干什么?”朴正洙立在门外,不肯进。

      “到庙里来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求神拜佛了。”

      朴正洙看金希澈的眼神仿佛见到洪水猛兽:“堕天使来求神拜佛?是我耳朵有问题还是你脑子烧坏了?”

      金希澈嗤笑:“这可说不准呢,好歹我们当初也是他的信徒。”伸出一只手指向天上指了指,“虽说现在叛了他,不过借他消消你身上的晦气也是可以的。”

      你身上才有晦气!朴正洙使劲瞪使劲瞪,却还是被金希澈死拉硬拽进了殿宇,大殿上供着的佛像长耳宽额,宝相庄严,微睁着双眼俯瞰芸芸众生,神色悲悯。朴正洙却觉那双眼之中有嘲弄光芒,讥笑凡俗之人爱欲嗔痴。

      金希澈并不在正殿停留,拉了朴正洙直往后堂去了,后堂供奉着许多牌位,专供家属们凭吊之用,在那木架正中,是一只比其他牌位都要大上许多的牌位,做工精致,上书:“天朝端淑皇后之位”。

      朴正洙怔楞着看那牌位前的香炉中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香烛,烟雾氤氲,竟几乎看不清牌位上的字迹。不时有香客到牌位前恭敬膜拜,然后在那没有多少空余的香炉中添上香枝。

      待他回过神时已和金希澈站在大街上,看着周围熙来攘往的陌生人群,看着金希澈嚣张狂妄的艳丽面孔,再看看两人都划破了的牵扯在一起的衣袖,嘴角慢慢慢慢的噙上了笑纹。

      “金老板,别来无恙?”身后传来一把清朗温润的声音。

      金希澈诧异转身,没有忽略朴正洙听到这声音时突然握紧的手,看清来人,明媚地笑出来:“原来是崔公子,真巧。”

      “这位是?”崔始源对着金希澈发问,眼睛却瞄在朴正洙的背影上,眼里有光影闪过。

      金希澈看看脊背僵直的朴正洙,仍笑着答道:“这个嘛,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哦,真不巧,今天被你给撞见了。”手在袖底扯了扯朴正洙,示意他转身。

      听得金希澈的话,崔始源立即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在朴正洙转过身后,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之色,却并不越矩,只仔细看了一看,便移开眼,仍看着金希澈笑道:“相逢不如偶遇,不知在下有无荣幸请二位美人一起吃顿午餐?”

      感觉掌中突然抽紧的手渐渐放松了力道,金希澈神色不动,笑声比正午的阳光更动人:“既然是崔公子开口了,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崔始源微弯了身子,潇洒地行下一礼:“请!”身边早有一个长相可爱却异常沉默的下人唤来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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