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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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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体温透过手掌传递到我脸上,温温热热,还带着股淡淡的烧烤味;他说出口的话却是真叫我不解了。可能是受了他的影响,我的声音也下意识地低了下去,“动什么手?”
耳边的呼吸渐重,死赖皮几乎是咬着牙往外迸字,“大姐,差不多就行了,没看到这路越走越偏了么?小心别玩脱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周围荒凉地有些异常。前座司机的面容隐藏在黑暗里,明灭难辨。
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剧烈,我手脚都僵硬了。搭在我脸上的那只手成了我此时唯一能汲取的热源。
“我……我们,要跳车么?”司机那块头,摆平我们俩绝对是小菜一碟的事情。不如留得青山在,号召人民警 察以暴制暴来得更妥帖。
死赖皮倒吸一口冷气,表情十分地难以置信,“跳车?我发现大姐你真的很有幽默感!”他往后张望了两眼,似乎在品评什么,再回头看我的时候又是一脸笑眯眯了。
“大姐你挺逗的,那么两大尊使令在手,什么麻烦摆平不了啊。”说着还哥俩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迎面刺眼的车灯斜斜扫入,刚好照亮他上扬的眉,与眉间毫不掩饰的得意。
使令,还有两尊。
身边的空气突然冷了下去,粘腻腻的血滴蜿蜒到我的脚下。一抬头,就看到女使令那张苍白空洞的脸在离我不足五公分的地方。
我的心猛地跳动起来,僵直的脖子艰难转动,将视线定格在她周围,却是空无一物。
说不上失落还是庆幸。我掏出裤兜里的储灵珠,上面果不其然沁出了淡蓝的微光。
“秦泱——是你么?”我眼睛一酸,眼前朦胧的光影渐渐模糊了痕迹。
死赖皮凑过来,“储灵珠?你是秦家人!秦泱——这名字有点熟……”没等他想起来,面包车猛地刹车,巨大的惯性让我们往前倒。
我的鼻子磕到前座椅,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死赖皮揉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刹车不会说一声啊,你——”却在下一秒就消了声。
我从车门缝隙往外看,恰能看到一段雪白的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背对着光,司机忠厚的脸庞显得越加狰狞,“你小子一路上唧唧歪歪,老子忍你很久了!”他把刀子往前送了两分,死赖皮的声音立马就颤了起来,“大……大姐,救命啊”
他叫我的时候,我正悄悄地摸到门把手。被他一喊,大汉的目光就顺便溜到了我身上。
我在心里大声问候死赖皮他祖宗,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女使令靠近,“小弟弟,你还是乖乖地把钱都给了大叔吧。大叔,大叔他本质还是善~良的!”
“噗嗤”暗夜里传来的突兀笑声让在场的人心下都是一紧。
“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大汉警惕地张望四周,死赖皮就被他倒扣在车头。透过挡风玻璃,他的嘴唇夸张地开闭。
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希望我招呼使令去救他。
可是,我不是使令的主人,我甚至连与他们对话都不能够。
膝盖上的手提包被我捏得死紧,脸上的泪水已经风干。我在心里默默地跟他说了声对不起。猛地起身拉开车门跳了出去!
“大姐——”死赖皮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喊出了声。
踏马的,我管你去死好了!我一面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飞奔,一面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大汉就跟在我身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没了他的束缚,死赖皮一个鹞子翻身,立在原地冲我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黝黑的夜里,我在齐膝高的草丛里拼命奔跑,坑坑洼洼的土坑颠簸了我的步速。身后粗胳膊粗腿的凶恶大汉还在穷追不舍,我们的距离在逐渐拉近。
呼吸像锯开的风箱,热辣辣的风由鼻腔横冲直撞地刺入肺部,我的脑袋发晕,手脚机械地前后摆动。
会被抓住么,会死么?
供血,供氧不足,导致我的大脑变得迟钝,步速减慢的后果就是我背包的肩带被扯住了。
“哗啦——”背包的扣子在颠簸中打开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散了出来。
一张泛黄的信笺飘过我的眼,墨色的字迹在暗夜里似有流光浮动。
大脑变迟钝的后果,就是我的一切的行动交由身体做主。
仿佛被蛊惑,又像是迎合了身体的渴望。我望着那串字符,小声地念了起来。
风声渐渐停歇,草木的簌簌声慢慢休止。我孤零零地立在空旷的田野里,回声震动耳膜。
大汉脸上惊愕的表情只残留了一秒,双手在空中胡乱挣扎,最后死命地掐着脖子。他的额头青筋密布,眼珠子暴突。吭哧吭哧呼喘着热气的嘴里慢慢地渗出米白的唾沫。他望着我的眼神里有恐惧,也有乞求,最后渐渐归于绝望。
他终于不再动弹了。暴突的眼睛还死死地望着头顶青白的明月。在他身后,女使令伸出的手依旧维持着原样,她歪着脑袋看我,似乎是在疑惑。
我脚底一滑,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巨大的恐惧蒲台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我闭上眼,将头埋在膝盖里。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还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希望寻找秦泱遇害的真相;不过几个钟头,我就摇身一变,成了杀人凶手。
世事无常,谁人能料。
远处呼喊声渐近,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几乎是下意识地,我连滚带爬地跑到大汉身边,死命地拽他。
我想隐藏这一切。出于本能的。
耳边的声音渐近,在我几乎是神经质地拖拉下,一只温热的手覆上我的肩膀。下一秒,死赖皮的声音就头顶响起,“大姐,你要毁尸灭迹啊!”
我给他吓得一哆嗦,手里拽着的大汉“咚”地一声又倒回了地上。听到闷响,死赖皮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几步走到大汉身边,拿指头触摸他脖颈。
心头绝望顿生,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色由轻松变为沉重。
头顶的圆月渐渐下沉,就像我悲催而短暂的人生一样。
“大姐,你让我说什么好呢。”死赖皮蹲在地上冲我喊,“不就晕了个人么,你怎么搞得死了人一样,出息呢!”
什么叫做柳暗花明,死灰复燃,这就是了。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拔开堵在身前的死赖皮,手指颤抖地探向大汉的鼻子。
指尖传来的微弱气流让我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他……他没死!”我瘫在地上傻笑,死赖皮一脸嫌弃地看看我,再看看安静地立在一边的女使令。嘴里啧啧有声,“我原先还怀疑那使令不是你的呢。果然,物似主人形!”说着说着还哼哼两声。
我缓过劲来,埋头开始收拾我被甩出去的东西。那大汉忒重的手,我的东西零零落落撒了一地。死赖皮对女使令的兴趣明显比我大多了,他围来转去的,就差没趴到人家身上去。
“据我所知,除了经过主人同意,外人是见不到有主的使令的。”虽然在许多方面我的常识仍有欠缺,但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晓得的。
秦泱因此戏耍了我多少回,我是想忘记都难。
死赖皮眉毛一扬,得意的神色又出来了,“大姐,你听说过灵犀眼江家么?”
虽然我没听过,但看他一脸的自得,估摸着是个很厉害的家族。
“你应该对我客气点的,跟我搞好关系对你没坏处。”他嘀咕了两句,犹自扯过我的背包挂在背上。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太婆小时候给我们姐妹仨讲的几个为数不多的笑话。
明末清初,有术士路过农舍,窥见妇人貌美,晚间使其鬼趴窗,探听夫妻床笫私话,没曾想主人家身怀异能,往门口一站就看到了鬼。他不动声色地等鬼走了,从后头悄悄跟随,顺藤摸瓜找到了术士下榻的地方,进去就是一通好揍。术士狡辩,“你怎么能不问缘由就揍人呢?”主人家笑指廊下的鬼,“证据,这不就是证据么。”
天下私语,无神鬼不能及;世间神鬼,无灵犀眼不可察。
这么想想,死赖皮果然是有得意的资本。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使令……在我周围。”我脑中的怀疑一直没有停止过。那个巧合的储灵珠,太婆暧昧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助涨了我的怀疑。死赖皮既然能勘破神鬼,我也想确定一下心中的猜测。
死赖皮脸色古怪地回看我,“暂时——没有。”
我犹自不甘心,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小心地求证,“你不是说我周围跟着两尊使令,另一尊呢?”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向了我的正后方,那里风声簌簌,空无一物。
“喏,那个有条红尾巴的不就是了。”死赖皮漫不经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