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未通幽纪闻》一尾巴花

11、第 11 章

　　自从被科普了所谓的死亡玄组之后，我就笑不起来了。
　　“听说过开膛手杰克么？”江一白跟我头碰头，低声交换情报。“玄组就有个汉化版的。网上有个历年优秀比赛集锦，名次在前十的都会被收录。”
　　那个什么集锦我在来之前就看过了。是一个名叫‘超级特攻队’的阿婆主上传的。里面类似奥特曼变身的强光渣特效把选手的脸捂得严严实实。听他提起，我点点头表示知道这回事。江一白脑袋压得越加地低，几乎是凑在我耳朵边吐字，“本土杰克可是前四，却是一个视频都没有，知道为什么么？”见我很配合地露出好奇的神色，他比划了个开膛破肚的姿势，“场面太血腥！再多的特效都挽救不了，根本就过不了审啊。”
　　我被他说得脑袋凉飕飕的，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江一白却还不放过我，明晃晃的大白牙一开一合，“玄组还有个吃人肉的和尚，据说赛前三天都是空着肚子的。等到比赛的时候……啧啧，所以每回大会结束都会有几个失踪人口……”
　　“……”他前面还说得有模有样，煞有介事。到了后面什么吸血鬼，丧尸都出现了。我也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进化到淡定地听他扯淡。
　　在我们说话的间隙，许多围着登记处的小年轻也加入了旁听的队伍。原本红彤彤的小脸蛋随着江一白的展开变得惨白惨白。其中有几个小萝莉都快哭出来了。
　　我本来是跟江一白面对面站立的，随着探听“详情”的群众越来越多，我已经被排挤到了最外头。
　　南山多竹，郁郁葱葱，节节攀高。组委会为了穿行便利，每隔一段就用红线绑扎，导致我现在一眼扫过去，都是一簇簇鲜艳的蝴蝶结。
　　漏过竹叶，有抹修长的身影从我眼前快速闪过，那背后的吉他盒很有辨识度。
　　是葛弘！我眼前一亮，正准备过去找他。就看到随着他前进，渐渐显露出的粉色衣角。那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年轻女人。
　　刚迈出去的脚步瞬间就顿在了原地，我的心里不可避免地觉得失落。虽然嘴上不说，但我心里对于他的亲近是有虚荣心的。更何况在今天更早一点的时候，他还那么认真地向我委婉表达过诚意。
　　他并不止对你一个人特别。我的脑海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在看什么？”江一白的密谈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伙，他跟没骨头似地借着搭肩，将身体的重量压到我身上。在溜到女人婀娜的背影时，眼睛放光，“正点！”紧接着就是一记响亮的口哨声。
　　我心头喊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对上了两双错愕的眼睛。
　　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我好像看到葛弘眼里的冷光了。
　　完了，我一天里面得罪了他两次。我们简单而平静的友谊要提前接受考验了。
　　看着那一对俊男靓女款款而来，我泄愤般地捅了身边人一记。“你个害人精！”回应我的是一声夸张的惨叫。我觉得更加丢脸了。
　　“么么”葛弘的声音倒是很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眼神往旁边一移，“这位是你的朋友？”
　　不，是仇人。我笑眯眯地把挡在面前的江一白扯开，“他是卖情报的，不用管他。”耳边顿时传来不可置信的抽气声。
　　葛弘看了看我俩，嘴角微微往上翘，“裁判组好像在集合了。”
　　话音刚落，江一白的红袖章就有了反应——“判”字四角上交替出现迪斯科舞台效果般的放射灯光，看着就很拉风。
　　“……卧槽！”江一白连忙拿手去捂，环视四周，有些恨恨地嘀咕，“我就说如果是好事怎么会轮到我呢。算了，我走了。”后面那句话是对我讲的。我对他挥挥手，他臭着脸冲我扬了扬下巴，别有暗示地往对面瞥了一眼。
　　我原本放松下来的心情瞬间绷紧了。
　　“么么，这是芮琪。”葛弘低哑的声音隐含笑意，他眯着眼看我，为我介绍身边的女郎。“芮琪，这是秦么么。”我干巴巴地跟那个长得像韩国整容广告模板的女郎握手。
　　“秦妮是你什么人？”芮琪穿着粉色的套裙，嘴唇明亮的色彩，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都给我一种异样的熟悉感。直到她提起秦妮，我才想起来她这副打扮到底像谁。
　　“秦妮是我堂妹。”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不过我跟她也不是很熟。”
　　一道视线聚焦在我脸上，抬头就对上了葛弘微弯的眼角。
　　他肯定是在嘲笑我了。我脸上有点烫，这也不是我故意撇清关系。芮琪提起秦妮的语气那么冲，想也知道关系不睦。我是痴了还是傻了非得争着给她当个出气筒。更况且，我与秦妮的关系确实不算亲密。
　　比如她与圈子里的人有交际，我之前就不知道。
　　“不亲近才是对的。”她漫不经心地睇我一眼，用手拢头发，我这才发现她的不同——她没有右耳。
　　她一头栗色的长卷发放下了一半，还有一半卡在耳后。露出的左耳上挂着一串很有民族风的耳坠。
　　看我吃惊地盯着她空空如也的右耳，芮琪还大方地撩起卷发，以满足我的好奇心。“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我没想到她是这么个态度，一时真的愣在原地，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可能是我的呆傻取悦了她，芮琪将头发放下，笑得恣意，“呵，你没秦妮那么讨厌。希望你活得久一点咯。”
　　她的咯咯声逐渐远去，留下我与葛弘面面相觑。这实在是有点尴尬。当然，尴尬只是对我而言，对面的男人还是闲适地双手插兜，眯着眼看着我笑。
　　“芮琪她……”我忐忑地出声，不敢肯定他会不会如往常一样给我答疑。
　　“芮家人左耳听俗语，右耳闻鬼声。”他背后的剑咔咔作响，好像比之前抖动地更剧烈了。葛弘皱着眉轻抚，眼睫低垂，再开口的时候没有顺着先前的话题解释太多，只是简短地提了句，“她与秦妮是一个学校的。”
　　我心里一动，想起了江一白离开前给我的眼神暗示，结合葛弘此时的反常，倒是有了点猜想。
　　“芮琪的右耳还在周围探听？”电子时代，给了我开挂的可能。我手指脱离山寨机的一刹那，葛弘的口袋就有了震动，他看了我一眼，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恩，在东北方。”不一会我的消息也到了。
　　我倒吸一口气，他的反侦察工作这么快就开展了。还没等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紧跟着就来了一条，“我的剑可以感应到灵动。”
　　葛弘越是坦白敞亮，我就越加地不好意思。收好了手机，我清清嗓子，满怀赞叹与他道，“我觉得芮琪长得好像韩国的宋小乔，真是漂亮。”葛弘笑着地看了我一眼，紧跟着来了句，“身材也很好。”然后，鸣剑就没了动静。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都有点忍俊不禁。
　　“葛弘，我为早上的事情跟你道歉。”我想了又想，还是把琢磨了一早上的话说出了口。他以诚待我，我却还以他的隐私为乐，实在是不应该。
　　葛弘恩了一声，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现在还害怕么？”看到我疑惑的表情后，他很有耐心地补充，“术法比试。”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我的小肚子又开始打颤了。“我怕死了……”
　　葛弘低头瞥瞥我，默了一会后，突然出声。
　　“葛家人养剑饲血，如此才能剑随心动，如臂挥使。像这样——”他话音刚落，原本平静地躺在吉他盒中的剑“噌”地一声破盒而出，笔直地横在他面前。
　　“！”我张大嘴巴，看得眼都不眨一下。葛弘的手附上剑身，用力一握，殷红的血液就淌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惊呼，诡异的事又发生了：大股鲜血没有接受万有引力的作用，反是沿着水平流淌。不过一会，刺目的红色就覆盖了剑身。
　　放了至少有300CC血的男人面不改色地开口，“我从五岁起，都要定期饲剑。这点血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负荷。”
　　想想也是，还在成长发育阶段的男孩，定期都要放那么多血，身体如何吃得消。他能长成现在这海拔真是开了挂了。
　　可是等一下……我看了看充斥视网膜的红色，脑中划过一个诡异的念头。
　　“你说的定期，要多久喂一次剑？”
　　葛弘的脸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他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月一次。”
　　一月一次的出血量，还有承受不住以致可能会出现的贫血。我好像能想到“弘姑娘”的由来了。
　　“那你每个月会请假么？”葛弘的表情已经郁闷到了极点，他一声不吭地收了剑，背起吉他盒就要走。我顾不上礼节。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我不说了，不说了。”
　　风暖暖地吹在脸上，驱散了晨露的寒冷；眼前颀长的背影如同一架硬挺的屏风，将我与恐惧隔离开来。
　　真是谢谢你，葛弘。
　　“我会好好比试的。”笼罩数日的阴霾逐渐散去，我突然呼吸到了来自云层之后清新的空气。“帮我向太婆问好。”
　　他眼中有诧异一闪而过，“怎么知道的？”
　　我指指他手中的剑，将他说过的话还给他，“剑能感应到灵动。”而他与我一路走来，剑鸣嘶嘶，他却毫无所觉。如果不是心中有数，以他的警觉，怎么会没有动静。
　　葛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突兀地压上我的脑袋。
　　“你很有天分。”他的五官柔和，暴露在日光下，美好地就像一幅水蓝天青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