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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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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我跟其他参加术法比试的人一道,盘腿坐在组委会临时搭建的高台上。
四周风吹叶响,碧浪涛涛。灼热的日光都被遮挡在了绿色的屏障外。如果现在的场景不是那么严肃,那我想必会很高兴寻到了这样一处避暑的好地方。
抛开内容不提,论道大会的流程也和一般仪式相仿。台子最前面有个凸起的高地,就是充当讲台来用的:先是组委会的委员们轮番上去念一段勉励后辈的话。底下的小年轻们鼓掌;然后再上去佩戴小红花的一男一女,作为杰出后辈发言。小年轻们再鼓掌。最后主席上台,宣布第XX届莲花山论道大会正式开始。小年轻们奋力鼓掌。
“每年都是这一套,没什么稀奇的。”钟馗,钟二哥虎着腰坐在我旁边,偶然会探身过来跟我交流点心得。但是对于我问的比试内容却是三缄其口。
“这个不好说,每年都不一样。”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梆子响了三声之后,我们前面盘腿坐着的小年轻有许多都站起来了,嗡嗡嗡地窃窃私语重了起来。似乎是前面抬上来了什么庞然大物。我本来个子就不高,再被前面这么一挡,视线完全受到了阻碍。
我蹬腿准备起身,手臂上传来一阵大力。“别急啊,看看再说。”他冲我挤眉弄眼,蒲扇大的手掌往前面那排一指。我左右看看,终于将视线定焦在了一个带着大幅墨镜的黑衣人身上。——他周围勾肩搭背的,聚了很多人。
钟魁大手一扒拉,从中间开出了一条缝隙,大脸往前一搁就占据了大片的视线。我借着他的东风,也占了一个好视角。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周围会聚了那么多人了——黑衣人的大幅墨镜上,正在投影台子最前面的场景:裁判们四人一组,正扛着一座三米长的石柱往高台上赶。
“怎么那么远?王聪,再近了点!”围在周围的人开始起哄。叫王聪的墨镜青年郁闷嘀咕了几句,突然低下了脑袋。周围不约而同地禁了声。
与此同时,墨镜里的画面在逐渐拉近,连石柱四角上的裁判脸上的肌肤都清晰可辨。快够到基座边沿的时候,王聪突然低喝一声,墨镜里原本清晰的图像瞬间没了踪影。
“估计做过手脚了,可恶的组委会!”一个公鸭嗓的少年开始哀嚎。然后嚎叫马上连成了一片。在离我不远处的角落,我还看到了芮琪,她表情不愉,估计也是探听失败了。
“肃静——”八字眉将手拢在嘴边,他的声音瞬间传遍场地的每个角落。“本次青年组的考题是——”
我摈住呼吸,睁大眼睛盯着台上。
石柱已经落座在场地中央——说是石柱其实并不确切,它应该是一座经幢。通体长约三米,幢顶与基座雕刻精美,幢身上书刻文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沿着幢身向上攀岩。
“来了——”伴随着一声低喝,经幢突然炸开刺目的亮光。书刻着经文的表皮噼噼剥剥开始脱落,金黄色的文字渐渐展现在眼前。
耳边的呼吸声加重,我被周围的气氛感染,觉得口干舌燥,手心直往外冒汗。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高台,唯恐错过什么。
等金光消散,文字全部显形,我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哎——”钟魁两手往前一撑,哭丧着一张脸看我,“谁出的题,这不是要逼死我么。”我回了他一张迷惘的脸。
幢身上蜿蜒古朴的文字,是冥文。
“秦大妹子,我跟你一组怎么样?”我还没搞清楚状况,钟魁就向我递出了橄榄枝。说实话,我有点受宠若惊。但越是这样,我反倒越发不好拖累他了。
“我……”解释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钟魁凑近我,小声道,“我跟弘姑娘有交情,得照顾你啊。”
组委会赛前清场,非参赛人员统统被移山脚下。葛弘原本是陪我来参赛,报名时间一过,他自然也是功成身退了。我原以为接下来就是我单打独斗的时刻,没曾想在这里又受了他一番恩惠。
“钟二哥,万一我拖累了你……”我有点心潮澎湃,连眼眶都湿润了。钟魁一把握住我的手,认真地说,“彼此彼此啊,秦大妹子。”
在场地里溜达了好几圈之后,我眼里含的那泡感动的泪水早就消失无踪了。虽然我不懂冥文,但在周围你一言我一语的拼凑下,到底是把比试的内容搞明白了。
组委会安排的考题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一出真实的请求。
X县有个名叫颉(谐音)的人,生前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为了多挣几个钱,给一队人马领路。最后收获一箱珠宝作为酬劳。可是就在那队人马离开之后,家里的老小数十口包括他自己都暴毙了。唯有外出打工的小儿子躲过了一劫。数十年过去了,沧海移成了桑田。小儿子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忆起父母兄弟,遂带了家眷返回家乡。没想到就这么一个来回,妻子儿女双双染病,数次往返医院都查不出病因,眼看就要不行了。颉感念颇深,悔恨之下,故请托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寻到他当年藏宝的地方,将珠宝交给小儿子一家;第二件就是找出当年一家老小遇害真相,并治愈患病的家眷。
在这其中,“寻找”和“治愈”乃是重点词汇。
秦家人善搜集讯息不假,无奈我是个只懂念两句自保的门外汉;钟魁就更惨了点,他的灵性属火,主攻击,要是老老实实地上台斗法,也许能冲进前十。但是放在这次的考题上,就注定只能是个鸡肋了。
一个门外汉外加一个鸡肋,我们的组队面临着严重的危机。
“如果找不到组队的人,会怎么样?”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在之前势必还是要问清楚的。
钟魁黑着一张脸,袒着肚子丧气道,“那我们就只有两个人去做任务了。”
已经确定好组员的队伍已经一撮一撮地往登记处去了。回来的时候,同组的每人手上都多了一个同色系的手环。——我看到那个叫王聪的墨镜男手中就套着一个墨绿的手环。
“秦大妹子,我们估计要变成情侣款了。”我既然都看到了,钟魁自然也一样。他伸出体毛丰盛的胳膊,有些自嘲地嘀咕,“千万不要是粉红色啊。”
等到最后一组队伍也登记完毕,仍留在场地里的,除了我与钟魁,还有三个人。
谢天谢地!我热泪盈眶地感激上苍的安排,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满员了。
可是没等我上前打个招呼,站在角落里的高瘦年轻人转身就离开了高台。“哎——”我尔康手向着他,还没来得急说出挽回的话,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大姐你还是别喊了,记得我早上跟你说的过不了审么?”我甫一回头,就对上了江一白笔直的手指,“喏,那个就是啦。”
胸腔呼吸的空气泛起了凉意,连背脊激起了一串鸡皮疙瘩,我艰难地吞吐唾沫,迅速地把手背到身后。
“秦么么?”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叫了我的名字。高跟鞋有节奏的敲击声渐近,露出一张韩国流水线出品的标准美人脸。来人是芮琪。
我还没开口,钟魁就抢在了前面,“美女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啊?”芮琪显然不怎么买账,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五指大张,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肥臀上。
“眼瞎了,你姑奶奶都不认识?”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其中最响亮的来源于钟魁。他顾不上揉屁股,上前几步仔细打量,“芮大虫?”
芮琪淡淡地恩了声,看到我的时候神情明显缓和了不少,“我整容了。”她坦然地解释。
其实她甫一出场我就有所察觉,闻言也并不觉得诧异,但她接下来的话就真的叫我震惊了。
“我是照着秦妮整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心中万马奔腾而过,我机械地点点头,想起她的秉性,跟着加了句,“她的眼睛没你大。”下一秒就看到对面美人上扬的嘴角。
我们这边二加一聊得正起劲,场子上唯一剩下来的那个犹豫片刻,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陆坎。”他的介绍很简单,但看钟芮二人的反应,估计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就不知道是什么特殊原因,导致他也成了滞销品。
“哦,我晓得了——”钟魁恍然大悟地大叫一声,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我就说你本事不弱,人脉也足,怎么会落到跟我一样的地步呢……原来是整得大家不认识了哈哈哈哈!”
“钟二牛你找死——”话音未落人就冲了出去,他们你来我往过了好多招,我站在角落里看得眼花缭乱。陆坎全程笑眯眯地,看着脾气就很好的样子。
我内心小小地安慰了一下,总算是有一个看上去正常点的了。
“我们一会去吃一顿好的吧,庆祝大家组队成功!”我笑着向他发邀请。陆坎的前额刘海很长,盖住了眼睛,他似乎在认真地思索,最后轻声跟我道歉,“不好意思,我去不了了……”
他的声音太温柔,我一点也没有被拒绝的恼怒。陆坎好像是真的有事,打完招呼后就独自下山了。
“你想去送送他?”江一白在面前摇来晃去,一口白牙亮得我眼花。——陆坎在的时候,他离得远远的;现在等人走了,他又开始背后卖情报。真是怎么看怎么猥琐。
“小心回不来咯。”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他牙口挺不错的,你估计能抵得上他一顿夜宵。”
暮色渐近,连他的那口白牙都泛起了森森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