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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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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醒来,酒壶已经落到地上,赵纯扬双手双脚都缠在哑巴身上,像个爬树的猴子。
大约是觉得怀里的东西软硬适度,又带着点温热,便更加放肆的收紧了手臂。
哑巴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几番挣扎没从他身下滑出来,索性抬脚开始踹。
赵纯扬睁开一丝眼皮,露出一条缝隙,动了动脑袋,重新埋入哑巴肩窝上,含糊不清的咕隆道:“乖徒儿,再给为师抱抱。”
哑巴眼神一动,只觉体内的阴气开始流转起来,很慢,一丝一丝的,像是在一个大泥沼潭子中搅动,若是不仔细感受,定是察觉不出来的。
他有些疑惑,按理说现在还不到阴气运转颠倒阴阳的时候,怎么会突然有变化了呢?昨天晚上睡前,他也习惯性的检视了一遍体内的状况,并未发现不妥。
哑巴的目光落到赵纯扬的脸上,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这是一张成年男人的脸,轮廓已经分明,五官俊朗,脸颊偏瘦,因长年滥酒的缘故,气色并不好,眼眶下带着明显的乌青,与下巴上的青色胡茬相照应,给人颓废浪荡的感觉。
显然,引动他体内阴气状况的应该就是面前这个男人了。
哑巴绷直嘴角,模样有些严峻,他应该赶紧联系他师傅把这个男人抓起来,弄清楚根由,有用就养着当人尸,没用就杀了。
但他只是任由男人抱着,使劲嗅了嗅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带着酒气和汗气,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日上三竿,男人才算清醒了过来。
一起来就下床找酒喝,抖了抖空壶,乍呼呼的对着哑巴道:“呆徒儿,快去给师傅打壶酒来。”
哑巴拿着酒壶下了楼,店里的小二正绘声绘色的讲着昨日邪道两教弟子上琼来山挑衅,与那五剑使酣战一场,前四场连战连剩,正道颜面尽失,最后一场那琼山派玉沉迎战,大败对手,伤了数人。
不过仍被邪道两教寻了个空机逃了。
“那两教平日里畏畏缩缩,只敢行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见了正道六派就跟龟孙子一样逃的逃,避的避,这次怎么敢上琼山派挑衅的?是吃了豹子胆吗?”
“哎,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小二一甩肩搭,神神秘秘的道:“听说那两邪教背后可是找了个大靠山!知道桃花宫吗?这几年都没出江湖,原是和邪教勾搭上了,彻底与正道分崩离析!这次连败四人的秣陵教弟子旷斐然使的就像是桃花剑法!”
“桃花宫肯把桃花剑法外传吗?不可信。”
“你知道什么,那桃花宫主已修得桃花剑经,早不将桃花剑法放在眼里,旷斐然使的是经由桃花宫主变化过的桃花剑法,剑力绝然!不然怎可能连败四剑使。”
哑巴正听得起兴,久不见他回的赵纯扬走了下来,听到那小二的话,接口道:“真是糟蹋了桃花剑法。”
“啪——”
红影一错,小二脸上就是一个大大的五指印。
“休在背后讲人坏话!我桃花宫的事由岂是你可论道的!”
那红影再闪,抬手就要扇到赵纯扬脸上,却被赵纯扬一把抓住了手腕。
两人真气一撞,各退三步。
红衣男子稳住身形,不过一十七八岁的少年,再定眼一看两个人都愣住了。
原来对峙的两人,面容竟然有几分相似,特别是较瘦削的下巴和那双挺立的眉毛。
赵纯扬脸色一变,久久不语,那红衣男子亦是沉默,转身便要走,却从楼上又下来一人,扫了一眼赵纯扬,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又是冷哼一声,讽刺道:“聂弘毅,这天下果真有相似面孔的人。他岂不是比你更像画中之人,你要立功,何不把他抓回去献给宫主!”
红衣男子咬了咬牙,“你要抓你抓,与我何干。”
那男子又是一笑,“那这功劳,我白胜领了。”
他手腕一划,两道金光穿袖而出,九转极变,让人看不清刀势走向。
赵纯扬一拍哑巴,将他往前一送,正对上飞来的金光。
“呆徒儿,为师今天教你这招就是我们猛虎教的第一招!饿虎下山!”
他顺势握住哑巴的右手,抽出断木剑,往胸口轻轻一横,顿时清风四溢,气成柔龙。
五指一松,断剑旋开,八分宝光冲金莲,镜月浩湖困顽枪。正是一刚一柔相撞,柔者更柔,刚者反钝。
那两道金光被剑气一绕,无法前行,木剑再点,并射出两道破核剑气,气流相撞,柔气大噬金芒,转眼成一袭白烟滚滚冲向白胜。
聂弘毅本不想管,旦见白胜却落了大下风,知道这次惹了不得了的人,连忙出手相助,心里也闪过一个念头,这人竟与那画中之人如此相像,不如借这个机会在这里除掉他,以绝后患。
赵纯扬见那红衣男子一并加入战斗,心中暗道不好,他伤势尚未痊愈,打不得持久战,这两人都非弱手,缠斗起来他怕是要吃亏,何况他还带着哑巴。
这么一想,赵纯扬便一边打一边拉着哑巴往外退。
聂弘毅见他要跑,剑势越见凌厉,招招不留回旋余地,越打越猛。
不但如此,两人很快就察觉出哑巴毫无武力,更是纷纷将毒辣之剑气冲向哑巴死穴,以图扰乱赵纯扬的节奏,破其剑法,寻其破绽,一击必杀之。
为了保哑巴周全,赵纯扬倒是很挨了几次剑锋。
哑巴攀住他的肩膀,用手在他后背比划道:用你抢走的长啸箭,让我师父过来。
赵纯扬嘴巴一歪,“休想!你这个叛徒,见你师父有难就要一脚撇开我了是吧?本教主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仔细看好为师怎么收拾这两个小瘪三。等我收拾了他们,再慢慢和你这个小叛徒算账。”
“口出狂言!看看到底谁是小瘪三。”白胜大怒,纵气并发,十二道金光闪现,封堵住赵纯扬的八面空隙。
聂弘毅腾身跃起,对方要破十二金芒,就势必无法顾及上空,他这一杀正是七寸要害!阻止他,就肯定会被白胜之剑锋所伤,破白胜,那不定就是亡于他的剑下。
哑巴一皱眉,那聂弘毅一跃,就算他无法看清对方如何出招,他也知道形势危急,无论如何,赵纯扬只能硬抗一剑。
偏偏那烦人的苍蝇还固执得很,不肯通知他师傅白牧老人。
哑巴索性伸手探进赵纯扬的胸口,自己去摸早前被对方收走的长啸箭。
然他手探到一半,就被赵纯扬的手掌压住了,赵教主咧嘴一笑,玩味道:“呆徒儿,你这是往哪里摸?都这时候了,你还有这闲情逸致。”
哑巴没摸到长啸箭,摸了满手的血,都是从赵纯扬指缝中滑下来的,握剑的手刚刚为他挡了一道剑气,伤了皮肉,血水噗噗的往外流。
赵教主倒是一脸的不在意,猛的将哑巴甩出剑气之外,屏气一凝,直冲上空的聂弘毅。
“受死吧。”聂弘毅道。
赵纯扬眉峰骤聚,周身气势巨变,方才的散漫犹疑尽退,那半支断剑之气形也不再是阴柔,而是刚烈,烈焰冲天!
他面露一丝讽刺又更多一种哀怜,道:“你们宫主桓无风没有告诉你,你使这桃花剑法很糟糕吗?你赵师叔来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桃花剑法!”
聂弘毅刷的一下,脸色全白,连剑势都停顿在当空,看着赵纯扬的眼里竟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忽地那桃花断木剑周围聚出五朵小旋风,旋风周围又开出五朵旋风,再五朵,再五朵,远远看去就像那空中开出了一片无根的白气桃花。
霎时光芒大盛,剑动花落。
风气一过,花落纷飞。
然则花杀人,那白气桃花作五道剑气,道道相连,株株成片,所到之处见红溅血,白气添红颜,正是桃花纷飞,漫空樱樱。
花落剑收。
聂弘毅喷血而出,飞落数丈远。
白胜大惊,望了一眼赵纯扬,挑起聂弘毅就走。
人一走远,赵纯扬转身就去抓哑巴,“呆徒儿,为师如不如那恶毒老头?”
他整个人挂在哑巴身上,嘴角带着笑意,满脸尽是傲气,与他平日饮酒那浑浑噩噩的形象相去甚远。只是他尚未说完,口中就涌出鲜血。
刚刚使那招是第二支桃花剑法的第七招落花,此招剑气磅礴伤敌无数,可惜大耗真元,以赵纯扬的伤势完全是硬出此招,虽破了两人的夹击之势,可自己也伤得不清。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赵教主便是内伤愈重还对着哑巴喋喋不休不依不饶道:“小叛徒,赵爷说了收拾了那两个小瘪三,就来收拾你。”
他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抓住哑巴的下巴,嘿嘿一笑道:“怕不怕?小王爷。瞧你这白生生的样子,可不适合见血。”
腥浓的血味冲进哑巴鼻腔,大半个脸颊上留下了五指印,哑巴眼神沉下来,感觉到握着他下巴的手掌渐渐无力,终于滑落了下去。
赵纯扬撑着最后一口气,搂着哑巴的肩膀,贴着他的后背,半闭着眼,低声咕隆道:“呆徒儿,你要走了是吗?要找那恶毒老头子去了是吧?”
“赵爷我知道你恨不得立刻就走,不过走之前再给我买壶酒吧?买了酒再走好不好?就算是你叛出师门的惩罚。”
“走就走吧,迟早你也是要走的。你可是小王爷,哪里会同我们这样的江湖草寇为伍。”
“就只有我舍不得罢了。”
赵纯扬嘀嘀咕咕,声音渐渐小下去,身子一软,从哑巴身上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