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波澜正起(一) ...

  •   素语这两天都不能下楼梯,她的脚伤还没有完全好,大夫曾叮嘱过她,让她安心的在屋子里待着,这样子,最多四日便可以自由走动了。
      这两日,杨管事过来看望过她一次,给她带了一些补品,然后将两名护卫也带走了,她不懂那两名护卫犯了什么错,反正她没有再见到那两个人了。这两日,她要么躺在床上、要么坐在凳子上看书,窗户外头不时传来百姓们的欢呼声、小贩们的叫喊声,素语在里头都能感受到那种热闹的氛围,她的心头痒痒的,恨不得出去玩玩。相对于素语的烦躁,莲衣倒安静了许多,她手持针线,细心地穿、拉每一针一线,一朵含苞欲放的粉色莲花已见雏形。
      莲衣与素语虽然同是林家的小姐,相貌同样出色,但是莲衣是真正的闺中女子,秀外慧中、文静典雅,琴棋书画、针线活都很好。素语就不同了,她虽然总给人带来一种娴静美好的感觉,但是只有与她接触久了,你才会发现她其实有着一颗活泼的心、爱闹的心,只是碍于身份和父亲心中的期盼,她得在人前装出一副娴静典雅的模样。然而,她装起乖巧女子的模样,比任何一个戏子都出色,以至于有时候她都认不清什么是自己的真性情了…………
      “三姐姐,书反了,”莲衣咬断了一根线,提醒素语道,素语那会儿正望着窗户出神呢。“哦!原来是书反了,”素语回了神,尴尬地笑了笑,莲衣将绣花的帕子放好,端起水壶想要给素语倒一杯热水,抬起来后才发现水壶已经空了。
      “三姐姐,我下去一趟,”说完便端起了水壶,刚一推门,门口两个俊朗的男子着实把她惊着了,“梁公子…………小侯爷”,她的眼睛望见梁少平时,呼吸急促起来了,梁少平露出两颗小虎牙,愉快地同莲衣打招呼“莲衣,咦,你怎么端了个水壶呢?来来来,我有好玩的东西要给你看,”说完,便不管不顾地拉着莲衣的手要离开,“四哥,你帮帮忙,照顾一下林姐姐!”莲衣惊慌的声音、少平的欢笑声渐渐远了…………谨实这才推开半掩的门,里头坐着一个女子,一头乌黑的头发垂落双肩,素语正背对着他。
      “你怎么来了?”
      “来解释,”谨实停下了脚步。
      素语迅速地转过身子来,缠着厚重纱布的右脚映入了来者的眼中,谨实从她的右脚顺着往上看,看到的是一张含怒的俏脸,“解释,不用解释了,恕小女子腿脚不利,无法上前给四皇子请安!”
      “不用,你…………可以像以往一样唤我谨实,”谨实温柔地同她说。
      “身份有殊,胆敢直呼四皇子之名!”
      “梁景明才是我的名!谨实是任何一个…………朋友,都可以喊的”提及朋友二字,素语便消了怒气了,随即她看向谨实,认真地说:“算了,要你的解释也无用处,我们都是患难之交了,还要什么解释呢?”黑色的眼珠灵活地转动,里头充满了浓浓笑意。
      攀登青峰那会儿,谨实的所作所为,素语都看在眼里,从那会儿开始,她已经将他认定为朋友了!
      谨实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脚步平稳地走到素语面前的桌子前,坐下,正对着素语。素语这会儿才能仔细地看清他的脸,多日不见,他的脸莫名其妙地带了一丝冰冷,整个人都变了很多,谈吐不同了,行为举止不似小混混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谨实,仿佛,我从未认识过你,”素语将心底的疑惑道出来,她不习惯这样谦谦君子模样的谨实,很怪异…………
      谨实噗嗤一笑,深邃双目摄人魂魄,“怎么?难道我这样子不好吗?”他飘然站起,在素语面前慢慢地转身,朝她露出嬉笑的模样,一身晃动的锦衣华服,迷乱了素语的眼,她按住脑门有些苦恼,“天啊,真像一只花鹦鹉,其实穿上了一身漂亮衣裳,也难以掩盖本身的聒噪,”谨实听完她的话,“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他的心里十分愉悦。
      隔壁传来一阵男子愉悦的笑声,随即又陷入平静了,这一边,一张方桌上,平铺着一幅即将完成的牡丹图,被作画者一笔毁了。修长、掌心带着粗茧的一双手,将那副图揉成了一团,它孤独地平躺在方桌上头。男子轻轻地摆动衣摆,坐到凳子上,“唤石,大皇子到了吗?”一个静立在暗处的黑衣男子,恭敬地站在方桌前。“回禀二公子,还没有到,不出预料,午时便能到达京都,”唤石稍稍抬眼,看见二公子脸色有些难看。
      “魏进呢?”
      “这会儿,应该是在大皇子身边吧,不是公子让他,负责大皇子的安全吗?”唤石奇怪地询问,二公子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呢?
      傅岩敲打着桌面,双眼紧闭,“唤石,你觉得魏进是个怎么样的人?”
      唤石抱紧怀中的剑,沉思着迟疑了一下,随即开口道:“他随二公子已有两年了,他与其他兄弟私交甚好,”唤石不知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唤石认为他城府很深,因为他曾刻意接近我,似乎想要从我口中套出什么话…………”
      “现今他是两面通吃,”傅岩缓缓地睁开眼睛,眸子里透着凌厉的光,“既然二公子知道他心有不轨,为什么还留他在身边呢?”唤石不解的询问,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修长的手指,指骨敲打着桌面,“得得得…………”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暂且不能动他,不然傅应腾会拿他做文章,又会惹上一身麻烦,暂且留着他,不过得提防着他,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傅岩的语气冰冷,透出一股寒气。
      “是!”
      隔壁传来一声轻微的合门声,随即脚步声渐行渐远,隔壁到访的人走了…………傅岩提起毛笔,抚平一张白纸,定下神来重新开始描绘牡丹花的美态。一切又回归平静了。
      少平拉着莲衣来到流芳居的后院,院子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厨房在院子的东边,烟筒在那里时时冒着黑烟,人声噪杂,从西边处都还能看清厨房里头,来来往往的厨子们忙活着。莲衣很不解,梁少平为什么会把她拉到后院的西边来,而她也这样子毫无防备的就随他来了,院子的西边比较荒凉,有几棵光秃秃的槐树,昭示着冬天的寒冷。然而,当少平站在槐树下,露出两颗虎牙开始笑时,莲衣仿佛看见了春天,他身后的槐树好像冒出了嫩芽,温暖的阳光洋洋洒洒地映照在他的身后,他是如此的璀璨夺目,莲衣盯着他的笑容,快要窒息了。
      “莲衣,你快过来看看!”少平笑着,抱着槐树,向莲衣招呼着,眼睛出神地盯着槐树树干的某一处,莲衣不自觉地挪动脚步,来到了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所指的槐树树干,沟壑纵横的树干,有着干枯的痕迹,槐树有些年头了。少平让莲衣过来,是想让她看一首诗,一首用利器精心刻在槐树上的诗,灰褐色树干的一处被磨平,刻字之人用了劲,但岁月的流逝,字迹终归是有些模糊了,“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实命不同!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实命不犹!”莲衣摸着字迹将整首诗念出,念完之后她道出了这首诗的来由:“这是《诗三百》中的《小星》!不知是何人将它刻于此”
      “原来你也知道《小星》呀!”少平双眼冒光的看着莲衣,满心欢喜,弄得莲衣都不好意思了,将头转向别处,只听后头的少平说道:“这是我前两天无意中发现的,然后问了一位先生这首诗的意思,”少平摸摸头略带羞涩,毕竟自己在心仪的女子面前露出了无知,“我不记得先生的原话了,但我知道这首诗说的是,少年郎早起忙碌,希望日后有所作为,问完后,那位先生还夸我好学呢!”少平联想到昨日,拉着自己老爹的衣袖追问诗句意思时,老爹解释完了,满脸欣慰地上下打量自己的儿子,为他的觉悟而欣喜,“其实我真的比不上莲衣,莲衣是才女!”
      莲衣双颊泛红,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她不知所措,她垂着头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才女,三姐姐才是,况且.......良缘姐姐才是公认的才女,我......只不过是懂几句诗句而已.....”莲衣是真正地瞧不起自己,她的相貌不如素语、才识不及良缘,而且又不似秋儿一样有皇家的庇护,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臣子之女,她暗自神伤,只能偷偷地爱慕面前的俊朗少年,自己没有显赫的身份,能与梁少平结识已经是她的福分了,他可是王侯之子啊!
      少平不知莲衣心底的酸苦,他依旧明朗地笑着,“至少,莲衣比我厉害啊!”看着他的笑容,莲衣愈加觉得自己的卑微,她欠身道别:“如果小侯爷没有什么事的话,臣女先告退了......”
      这是她第一次用生冷的语气.......但她的内心又是如此的疼痛.......
      不待少平开口,她已经低头步伐仓促地离开了,独留少平站在原处,如今,少平已经感受到了莲衣刻意的疏离,“侯爷?臣女?我都不在意,她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呢?四哥和素语不也能同朋友一般相处吗,为何她就不愿与我相处呢........”少平在后头嘀咕着,望着那一抹消失的倩影,心中有些难言的沮丧。
      莲衣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双目迷糊的她掀起被子,双眼忽然变得清亮起来了,被子之下平躺着一封信,“父亲笔”,她忐忑不安地打开那封信,待看完信中的内容时,她的双手颤抖、神色愈加哀戚,她像一根断线的木偶,缓缓地倒在床头,低声哭泣起来,信与信封从她的手中脱落.......不知哭了多久,莲衣起身,摇摇摆摆地拾起信纸投入火炉,然后坐在梳妆台旁,抚摸着脸蛋,镜子里渐渐地浮现少平的身影,他朝莲衣微笑着,露出两颗虎牙,莲衣的瞳孔忽然睁大,试图伸出双手去抚摸他,然而少平的身影却渐渐从镜中消失,不过是幻影......莲衣的泪再次滴落......
      宫门重重,锁住了无数人的自由,秋儿此时也被锁在自已的偏殿之中,她被芳姑姑禁足了,只因那晚自己喝醉了酒,在宫外待了一夜,芳姑姑便气坏了,命两个宫女守着她不让她出殿门,秋儿也心知是自己错了,倒也不敢违背芳姑姑的命令,安安分分的留在宫殿中做女红,太后的寿诞快到了,她要准备寿礼,她没有什么长处,唯独会编织些东西,那是她平日里用来打发时间的。当朝太后喜爱漂亮的麋鹿,宫中甚至还有一个园子饲养着几只珍贵的麋鹿,太后不听曲、不听戏,却常去那个园子里待着,麋鹿似乎比她的儿子、孙儿孙女都还要亲,秋儿此时便是要编织一只麋鹿,作为太后的寿礼,芳姑姑对此也是赞成的。
      灯笼大的麋鹿即将编织完毕,然而此时秋儿却失了编织的兴致,因为心里思念着她的谨实哥哥,无心思动手,“铃儿,”她喊着,一个相貌平平的宫装侍女小跑过来了,“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四皇子,可有,来过,或是派人来传话?”
      “不曾,”铃儿低垂着头,说着违心的话,四皇子确实来过,但是被芳姑姑挡走了,但是这件事被芳姑姑下令禁口了,她也不能说出来啊!芳姑姑的狠,她是尝试过的。
      “那你退下吧,要是四皇子过来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
      “是,”铃儿慢慢地退下,秋儿则仍旧漫不经心,摸着那些精美的丝线,久久没有下手。
      这几日,少平常去流芳居寻找莲衣,可是总是被拒之门外,这让他十分的苦恼,这一天,他正无聊地在御花园里,抿着嘴垂头丧气的。冬日里的御花园,依然是一片姹紫嫣红,但那些冬日里绽放的花朵都是耷拉着脑袋的,少了许多生机,多了许多死气沉沉的气息。花园间的小道上没有一片落叶,这个季节,花开得最妖艳的独有红梅,粉红的、纯白的、大红的,甚是妖娆,然而花瓣也是落了一地........
      张公公正带领着一帮太监宫女,那些小太监、小宫女们手上都捧花盆,花盆里的花都是精心养在暖房里的娇花,这次因为太后的寿辰,特地搬去寿康殿的,这些花非常的珍贵,张公公不停地叮嘱这群端花的太监宫女,“小心点儿,好生护着这些花,这些花可比你们的命还要贵重呢!”
      张公公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了前头走来的少平,忙谄媚地笑着,低声哈腰地道:“参见小侯爷!”随即,身后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也顺着张公公齐刷刷跪下,其中有个面目清秀的小宫女,端着笨重的花盆跪下时,花盆在手中摇摇晃晃的。少平抬起头,有些烦躁,正打算喊:“免礼!”忽然,“啪!”的一声,花盆从小宫女的手中脱落,发出清脆的破碎声,一朵娇花顿时被摧毁了。
      “公公饶命啊!公公饶命啊!”小宫女的脸顿时煞白,惶恐地不停地磕着头,张公公立即从地上站起来,望着地上的泥土、碎片、烂花,痛心不已!“你这小丫头,怎么毛手毛脚的!你摔碎的这朵花可是千金难买的墨菊啊!这可怎么办啊!”张公公十分头疼,小宫女磕头磕得更厉害了,额头都磕出了淤青,她被吓得不轻,低声抽起来。
      少平自然是见不得这类事的,衣摆抖动,他走到了小宫女的面前,“别磕了,怪疼的,”听着头顶传来的温柔之声,小宫女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望着少平,少平生起了恻隐之心。他转身朝向张公公说道:“张安,买我个人情,这件事就这样子算了,也别责怪这个小宫女了,”
      少平能开口替她求情,宫女小木子十分感动,只听张公公诚惶诚恐道:“小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折煞奴才了,这个,既然小侯爷开口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张公公朝小木子挤眉弄眼,低声说道:“还不叩谢小侯爷…………”
      “多谢小侯爷,”小木子慌忙朝少平连磕了三个响头,待她磕完头抬起头时,小侯爷早就离去了,小宫女只记得,他有很好看的小虎牙。对于少平而言,开口解救那个小宫女,只不过是一件小事,然而,对于小木子而言,这个小帮助事关生死啊!“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已经深深地埋在了小木子的心里。
      “走吧,都跟上,那个犯错的小宫女,收拾一下这些,”张安板着脸,指着地上的碎片朝小木子说道,“是!公公”
      “还有,这件事,谁都不许提起!”张公公厉声道,毕竟,摔碎了花盆,他也难脱其责。“是!”底下的众人纷纷异口同声地说道,小木子彻底放宽了心,感激地看向张公公。
      少平解救小宫女的这一幕,都落入了芳姑姑的眼里,她朝身旁的随行宫女询问道:“刚刚离去的那个少年郎是谁?面生得很,”
      “奴婢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恭城侯的公子,据说那位公子还是恭城侯的独子”
      “哦,真是难得啊,身份显赫,又有一副好相貌,好心肠,”芳姑姑喃喃低语着,“而且,恭城还是个好地方…………”她的心里忽然萌生一计,若是此计成功的话,她家小姐便能一生无忧了,心想着,她竟低声轻笑了起来,接着她有继续朝身旁人询问着:“之前交代的事情,可有办妥了?”
      身旁的宫女低声道:“回禀姑姑,都办妥了,”
      “确定万无一失吗?”
      那宫女扑通一跪,似乎带着一丝怯意,“请姑姑相信我......”
      “那就好,欺负了秋儿小姐,这是可就不能那么简单就过了啊......”芳姑姑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寒意,她就像一只老猫,正在磨着不起眼的爪子,伸出了利爪,准备在这水深火热的皇宫之中搏斗一回!
      也许是过了年,春天一日日接近的缘故,天黑得更迟了。素语这会儿有些烦躁地站在窗户处,她已经站了许久了,倚靠着窗户口,望着暮色渐渐褪去,直到整个天空完全黑暗下去,街道上渐渐地亮起的灯光,京都的夜市来了。夜风是阴凉的,然而素语此时心底的烦闷,是用夜风也吹拂不去的,明天便要进宫,给那位七十岁的老太后拜寿了,皇宫啊!直到如今,她仍没弄清,那位老太后为何要让她和莲衣前去皇宫,她们不过普通的臣子之女,单单说是一时兴起,让她们前去贺寿吗?这也说不过去呀,素语苦想了许久,仍是想不出留太后的真正意图,总之她觉得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烦死了!”素语嘟囔着,双手托着下巴,往上抬往下看,当她把脸转向左边时,左边屋子的窗户就这样子打开了,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出现在她的瞳孔中,她愣住了!双手与下巴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直到那个人将他的脸转向她,他在朝她微笑,很平静的微笑,面若冠玉、温文尔雅,尽在那一抹轻笑中。
      “林姑娘,”
      “额,傅公子,嗯,也来看夜景吗?”素语收好僵硬的下巴和双手,强装客气地朝他微笑,心里涌起的惊讶、疑惑、不安,早已翻转万千了。
      “是,无趣得很,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刚好碰上了林姑娘,实在是岩的荣幸,”傅岩的眼里尽是盈盈笑意,那样的笑容,很迷人,素语已经分不清,宛若书生一般彬彬有礼的他,到底还是不是那个令人闻名丧胆的战场大将?他真像一个迷,蛊惑人心的迷!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两人就这样子,静静地待着,远眺京都,底下街道的喧闹声都没法打破这份沉默。夜风这般阴凉,从远处传来的狗吠声与近处的人声交织在一起,素语已然发现,自己内心的烦躁,早已经散去了,在忽然见到傅岩时,全部消散了。
      元和五年正月初六,留国太后七十大寿,举国同庆。各国的使者纷纷来到了留国,不过来的多是一些小国使者,他们前来留国无非是图着这个机会,能获得一些庇护,还有一些外来使臣是怀揣着密令,暗地里拜访应国的大皇子。毕竟,在这片大地上,应国才是真正的强国,而应国大皇子,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成为下一任的应皇,要是能从傅应腾手中得到某些承诺,那可比留皇的承诺强得多了…………况且,他们还听说,应国的大将军傅岩也与大皇子一同前来,即使不能从大皇子处得到好处,能结识一下威名远扬的傅将军,也是很不错的。
      然而,那些使臣们都失望了,他们并没能见到傅岩,傅岩并没有住在使臣驿馆里…………
      傅应腾率着一众人马,到达留国已有三日了,他所住的使臣驿馆,夜夜有人暗访,对于那些其他国家的特意示好,他向来是来者不拒的,一连三日,他已经收了不少的稀世珍宝、绝色佳人,但是他却没有给那些小国使臣任何的承诺,只能说,傅应腾也是一个精明之人。傅应腾到达留国的第二日清晨,便被留皇召见。那一日,傅应腾看见了留皇昏庸的模样,一统天下的野心像火焰般熊熊燃起,从来没有如此的强烈!他表面上对留皇毕恭毕敬,其实心底里全都是无尽的嘲笑,嘲笑这样无能的帝皇…………
      权利向来都是掌握在强者的手中,一统天下的大业向来都是强者打下的,傅应腾打小便认定自己是个强者,在见到只懂寻欢作乐的留皇之后,他的野心蓬勃了!
      寿康宫作为历代太后所居之地,这一日十分的热闹,从里到外到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布置得很是喜庆,古老的宫殿如同一位老妇人,换上了新娘子的红衣裳,准备一场声势浩大的迎亲。
      寿康宫的高位之上,端坐着一位慈祥的老妇人,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肤色还很白皙,只不过笑起来时,皱纹四现,即使她很注意保养,但毕竟是七十岁的高龄了,她眉目含笑地看着底下一大群的前来道贺的大臣、各方使臣,底下的人越来越多,嘈杂之声也跟着渐渐大起来。张公公忙得晕头转向的,道贺的人一波一波地来…………
      “蓬莱使者到!”门外的小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喊着,然后接过使者的贺礼。小太监将礼盒递给张安,张安打开精致的盒子,看清里头的物品后,用更加清亮的嗓音喊着:“七颗东海大珍珠!”张安的心里嘀咕着:七颗大珍珠,可真够庸俗的,留国国库里多的是,打心眼里看轻这个蓬莱小国。
      “臣替国君,前来道贺,愿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多谢蓬莱国君了,”留国太后眉目带笑着,随即张安将使者引到上座。
      接着,又是一些小国的使臣前来,不过他们的礼品无非是一些珠宝之类的东西,只是更加贵重而已,礼品虽贵,但是留国太后一个都看不上,身为一国之后的她,什么贵重物品没有见过,她渐渐有些乏了,疲惫地按着脑门,双眼半眯着,底下的人影渐渐模糊不清了,嘈杂之声似乎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应国大皇子与傅将军到!”尖细的嗓音响起,已经落座的诸位大臣和使臣,纷纷瞪大眼珠看向门口,目光如炬地盯着门口出现的两个青年,他们都是应国杰出的男子啊!他们要一睹那两人的风采,果真没有让他们失望。两个男子,一个浑身散发着霸者之气,一个虽然微笑着,如沐春风,举止之间带着文人的气息,但是仍然能从他的身上察觉到凌冽之气。另一半的女眷们更是失了仪态,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风姿卓越的两位男子,已婚的妇人心底里暗自更加看不起自家的丈夫,同时又暗自心伤:自家怎么出嫁得这么早!待嫁闺中的少女们,红霞满面,心里寻思这怎么同自己的父亲、兄长商量,前去拜见一下这两位少年才俊,能结识一下他们,那该多好啊!
      这其中自然有八公主梁怀莹,她同样仰慕才貌双全、出类拔萃的年轻将军、高贵的皇子!然而,也有人是不屑一顾的,这个奇特的女子自然是许良缘,她随着自己的父亲从桐城赶过来的,本来她是不想进宫参加这个寿宴的,但一想到自己的好姐妹素语会来这儿,她才硬着头皮过来的,但,即使她过来了,她也不同那些京都的官小姐、贵妇人们坐在一块,她一个人藏身在最角落了,低垂着头,一个人喝着闷酒。良缘有近五年未出现在那些大场合里,这些妇人、小姐们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个穿着普普通通的女子,真是可笑啊!当年那个无论男女老少都迷恋的佳人,出街都有无数仰慕她的青年才俊尾随的她,如今却躲在这个小角落里,不愿露面,她想让世人渐渐地遗忘她.......
      留太后被小太监的嗓音惊醒,应国的人来了,昏暗的老眼带着一丝亮光,双目直射着底下两个年轻人,应国的使臣,她的笑容可掬,只是目光带着考究,不停地打量两人。傅应腾是在宫门处遇见傅岩的,傅岩朝他拱手作礼,然而傅应腾只是低笑着,轻轻地瞥了他一眼,随即两人没有任何交谈,一同踏进了寿康宫,魏进作为随从,低垂着头,恭敬地紧跟随后。
      若说傅应腾、傅岩有过同样的动作,那就是:都多看了一眼城门处一个魁梧的侍卫统领。
      傅应腾初见太后,心里想着:留太后倒更像一位太后,而留皇不像一个君王。
      “参见皇太后,敝国恭祝皇太后万寿无疆、松鹤长春,”
      “恭祝皇太后寿与天齐、后福无疆!”
      “好好好,两位远道而来,真是给足了老身面子啊!”留太后哈哈大笑,表现得十分高兴,但她的眼里却时常闪着精光。
      傅应腾未将贺礼交给小太监,而是缓缓地打开盒子,里头平躺着一幅绣图,“百寿图,”他缓缓地展开那副图,淡黄色的帛布之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寿”字,仔细一瞧,似乎每个寿字都是不一样的形态,“此图是由敝国国内九十九名绣娘,耗时多日所成,”随即,他指着最中间的一个较浅的寿字,说道“中间这个寿字,是我的父皇亲笔所写,”话一说完,周围一阵嘘叹之声响起,应国国君的亲笔啊!这份大礼,真是够贵重的啊!
      “能收到应皇亲笔所写之字,令这寿康宫蓬荜生辉啊!来人,赐上座!”随即,张安便迈着老腿,将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带领到右边的上座,拿两个座位与蓬莱使者的座位相靠,这两人刚一落坐,蓬莱使者立即为二人斟酒,谄媚地笑着,明显地示好。
      魏进静静地站立在旁,以旁人察觉不到的目光,打量着殿中身份各异的众人,没有会去在意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侍从,也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很多大事情都是由一些他们看不起的小人物,亲手造就的,然而那些人却依旧蒙在鼓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波澜正起(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