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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一切宛若梦境(一) ...

  •   黑夜降临,傅岩独自一人在雪地里舞剑,雪花跟着长剑飞舞,带上了灵动的力量,他一身白色的劲装与天地的白融为一体,剑飞快旋转、翻动,雪花的旋转,给他披上了一身迷茫的白光。屋檐处映照过来的亮光也比不上那身耀眼的光芒。
      他,本来就是光芒,光芒万丈!
      纯白的雪花不断的飘飞、飘飞,乌黑的头发沾满了如棉花般柔软的雪花,他的面庞在雪地的映照下,十分的冷峻,双目斜射出的凌厉如同冰棱,入骨之寒!
      他的手一出力,剑立即飞往长廊处,长剑直直插入红色的大柱子,剑柄上虎纹不停地摇动、摇动,一只肥大黑猫毛发竖立,大叫一声,慌张地逃掉了。
      唤石前来寻找傅岩时,他正在轻拂肩头上的雪花,旁边的红色大柱上插着剑,他快步走过去,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那把剑拔出来,长剑只给红柱子留下了细细的口子,可这个口子却是极深的。唤石将剑放好,朝面前这个白衣男子拱手,恭敬地喊道“二公子,一切都准备妥当,天一亮,便可出发了。”
      “找一个人,时刻注意着林府”,他的声音很低沉,还夹带了一丝疲倦。
      “是!”虽然不知道二公子为什么那么关心林府。唤石抬起头,他察觉到傅岩的疲倦,并关切的问候道,“二公子,可要休息,离天明还早着呢?”
      修长的身形静立不动,他许久才答话,“让人烧好一壶酒,送到厢房里来”,说完,便迈着平稳的脚步,离开了长廊。唤石立即拾起长剑,紧跟着那一抹白影。
      雪花依旧飞舞,白色的修长身姿渐渐暗淡,黑夜始终会降临,屋檐下的灯笼光是昏暗的光,照不亮雪花的身姿,雪花只能慢慢地融入黑暗,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地。
      白色,在黑夜到来之时,只会被埋没无尽的黑暗中。
      书房里的光亮,将两个人模糊的身影照映墙头,书房里有着两个人,年老者身穿灰色长衫,静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他的面前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但是却给人成熟稳重的感觉。年老者慢慢地开口道“长平,直说吧,”他看向丁长平时,目光很慈祥、温和。
      “林伯父,”丁长平带着一丝疑惑上前走了一步,“您真的要让出家主的位置吗?”
      林父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你和许老头子已经收到消息了,”
      “长平知道消息时,传旨的公公已经到桐城了,不出两日,圣旨便到了!”说这几句话时,丁长平始终凝望着林原清,希望能从他的脸上得知一些事情,可是他的神色太平静了。
      林父瞧着丁长平紧张地模样,他倒是很平静,“呵呵,不必担忧,老夫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威胁,”
      “可是,您怎么会突然想舍弃那个位置呢?”
      “它本来就不属于我,”林父缓缓地站起,走到紧闭的窗户旁,神情恍惚,出神地看着那扇窗户,“这些都是旧事了,不提也罢了”
      “伯父,那今后有什么打算?”
      林父转过身子微微一笑,“寻一方清净,养花养鸟,”他说起这句话时,眼睛里流露的向往是怎么伪装都伪装不了的,“大病初愈后,身子骨大不如前,只愿闲居做逍遥人啊!”
      丁长平凝望着面前这位老人,有那么一刹那,他也想舍弃一切,同这位老人藏身深山中…………但是,不行啊!他还有无数的兄弟,而且,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母亲和小妹,那种念头,只能想想…………
      窗外是皑皑白雪,雪花飘落,一地的白色,是哭泣的羽毛。雪是苍白的、是寒冷的、也是孤独的,世人贪恋屋中的温暖,不肯停留在苍茫的白色里。
      同样的白色,是青城外的白色。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身旁是一个披着斗笠和裹着黑色大衣的男子,他回望青城好好的城楼时,眼中露出的寒光冷意,比彻夜不停的大雪,还要骇人。
      傅岩正坐在马车里头,马车里还有着暖炉与热茶,马车里的装饰很普通却很温暖,傅岩拾起窗帘,入目的尽是苍白,骏马“踏踏、踏踏”的马蹄声萦绕耳中,仿佛是在提醒他,之前在青城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苍白的梦!那个女子,不过是一场美梦…………他放下窗帘,悠悠的叹了一声,唤石裹着厚重的大衣,戴着粗糙的草帽,也听得清那一声叹气,悠长悠长。
      素语静静地倚靠在窗口,她的双眼一直凝望着窗外的雪景,夹带着湿气的寒风吹来,她禁不住搂紧身子,连打了两个喷嚏,许良缘慌忙把她扯走,把窗户合上,她瞧着身旁这位鼻子通红的女子,一阵数落。
      “大冬天的,都不懂爱惜自己,要是病着了怎么办?”许良缘边数落她,边递给她一杯热水,“真是的,那么大的一个人还那么乱来!”
      素语放下热水,忽然从背后搂抱住良缘,这让良缘十分惊愕,“姐,姐,姐”素语什么都不想说了,这一刻她只想紧紧地抱着良缘,她贪恋那种姐姐的温暖,良缘紧绷的身子在那一声声“姐”中,松弛下来了,她慢慢地解开环绕腰间的双手,转过身子来,轻轻地抚摸素语的青丝。
      “你的素言阿姐临走时,曾托我好好照顾你,可是良缘姐姐没有做到,唉!”良缘叹气,不知是为素语,还是为她自己。
      “良缘姐姐,还是不知道兄长和阿姐的下落吗?”
      “不知道啊,你的兄长云游四海,而素言曾来过书信,只说已为人妻,并不曾告诉过她的住处,塞外何其大…………”素语唯一的希望破灭了,本以为良缘姐姐会给她带来好消息的,她总想知道那两位亲人的消息,但总是无法知悉。她沮丧地垂下了头,良缘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用手掌捂住她那冰冷的双手,试图给她温暖。
      “三姑娘!”侍女小月匆匆进屋子,嘹亮的嗓门,惊醒了屋中的两位女子,“许小姐好!”小月连忙向良缘行礼,随即匆匆拉着素语的手腕往外走,“宫中来人了,老爷让奴婢速带姑娘去大厅!”良缘也跟着出去了。
      素语稀里糊涂地被小月拉到了大厅,此时大厅里乌压压的尽是人影,大概府中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她瞧见三叔父林原安正满面春风地同一个人讲话,那个人的脸被林原安挡住了,素语只瞧见他身着深蓝色长袍,领口、袖口、腰间都有着黑线绣的大片云纹,一枚花纹铜牌戴着红络子吊挂腰间,他的脚底还踩着一双鞋尖隆起的黑色花纹鞋,瞧这打扮,这名宦官身份不浅啊!
      在这大厅中,素语还看见了久不露面的三伯母和她的女儿莲衣,三伯母的脸色苍白,双目浮肿,似乎多日不曾得以休息过,她身子无力的倚靠在丫鬟的肩膀上,眼角的鱼尾纹暴露无遗。莲衣比素语小一岁,她的身材纤细,一双浅浅柳叶眉时常同着美目低垂,她很安静,因为她的父亲看管得太严的缘故,毕竟是独女啊!常养于深闺之中。三伯母确实是病了,不然素语也不会接连几次无法拜见她。再看看大厅里的众人,他们的脸上皆是疑惑与紧张,唯有林父、丁长平,神色平静。而良缘则静静地站在后头,她的头是低垂着,似乎不想让来人瞧见她的模样。
      “张公公,可以了,府中人都到齐了,”开口的是三叔父而不是父亲,这让素语极为不解,而她的父亲也是一脸平静的站立着,不曾表态过,这是怎么了?在素语沉思时,那位宦官已经从身边人接过了绣着龙纹的圣旨,素语和府中众人皆跪下,那个宦官用尖细的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悉少府林原清大病初愈.......”待念到“朕特许其弟接任其职务,”时,素语错愕地朝父亲看了一眼,但林父由始至终一脸平静,似乎早知此事。
      最开心的莫过于林原安了,他喊的“谢主隆恩!”最大声,正要接过圣旨时,那个张公公紧接着说道:“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太后的口谕!”想要跟着起身的众人又得继续跪着,“这道口谕是刚刚传过来了,太后她老人家的七十大寿将近,想让府中的两位小姐前往皇宫沾点喜气”两位小姐,不言而喻,就是素语和莲衣了,张公公大笑道“两位小姐可真是好福气啊!少府大人,”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朝林原安道贺着,两颊的皱纹这时候特别明显。
      素语大惊,太后怎么会想到召见她们呢?她低头用余光瞄了莲衣一眼,发现莲衣正紧紧地揪住衣襟,似乎不情愿。
      “托公公吉言啊!”林原安缓缓站起,最开心的莫过于他了,他满脸笑意地接过圣旨,众人也跟着站起了。“来人!备好饭菜!”并朝后头的仆人命令着,底气十足,“公公,请您到偏厅休息一下。”
      “好,好,新任家主不必客气啊!”张公公笑眯眯地跟着他走了,自始至终,张安都没有问候过林原清,时过境迁啊!世事炎凉啊!素语带着关切和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父亲,父亲始终没有往她这边看。
      昨日之人,已成今日黄花。林原清深深地叹息,“素语啊,到我屋子里一趟!”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素语紧跟在林父的身后,她极少进父亲的屋子,屋子的布置很简单,却给人一种整洁、平静的舒适感。林父进了里屋,弯下腰从床底拉出一个大箱子,然后从腰间掏出钥匙,把大木箱打开了,随即略带疲惫地捧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匣子,素语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父亲将两个匣子放在了她的面前。
      “父亲,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匣子,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匣子都没有上锁。
      林父微微一笑,慈爱地看着素语,“青玉瓷,我们林家的祖传宝物,”素语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但又立即平复了心情,她转而疑惑地看向林父,“父亲,让三叔取代您的位置,是您的意思吗?”林父摸了摸胡子,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搭有一个护花的矮木架,积雪压着它,破旧的架子就如同迟暮之年的虚弱老人,“木架终有一日会塌下,不如趁它开始松动时,把它拆了,重新搭建新的架子”他叹了一声,目光转到素语年轻娇美的脸庞,继续说道“以免来年春天时,伤了娇嫩的花。”
      “父亲,您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素语踢开凳子站起,“您,倒是告诉我啊!”她的心突然慌乱起来,她总觉得面前慈爱的父亲,有大事瞒着她。
      “坐下”林父依旧微笑着,“能有什么事啊,为父不过是感叹自己年老了,看把你吓成什么样了!”林父继而哈哈一笑,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素语坐下来了,可是她依旧存在着一丝不安。
      摩擦声传来,一个精致的匣子挪到了她的面前,她茫然的抬头,“父亲!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你有责任守护它!”林父说着话时,一脸的严肃和庄重,“此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语儿明白,”素语定定地看向林父,“父亲,我不会再追问任何事情,您做事自您的道理,”随即她轻轻地抱起贵重的匣子,“父亲,语儿先退下了,”。她穿着宽大的毛皮大衣,宽松的袖口遮住了怀中的匣子,她静静地漫步在长廊里,从前院大厅处传来的热闹声让她异常的反感,她的心里也不清楚她到底在反感什么,是因为父亲不是家主了吗?还是因为怀中这个意义重大的青玉瓷?或是父亲那些捉摸不透的话?她不懂!
      桌子上还静静地躺着另一个匣子,林父的手轻轻地放在匣子的上头,几只手指轻轻敲打着、敲打着…………
      长廊外,茫茫天空已经不再飘雪了,接连三日的大雪已经停了,苍凉之感袭来,素语叹了一声,“还有七日,便是大年三十了…………”叹息声久久地萦绕在长廊,怀中的匣子仿佛有千金重,把她的心都快压垮了…………
      张公公是在第二天早上走的,同行的还有素语、莲衣,她们都没来得及同亲人好好道别,便被张公公便催促二人快快上马车,莲衣极少离开双亲,临走时差点落泪,她的母亲那么虚弱,本应该留在她身边侍候她的,莲衣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但触及她父亲警告的眼神时,她慌忙用袖子遮住了。素语倒是很平静,她临走时朝林父说了一句“父亲,你要保重!”随即,拉着莲衣上了马车。
      徐伯和徐大娘依依不舍地目送素语上了马车,徐伯怀中的小宝死命地挣扎,想要跟着马车一起走,无奈徐伯的手臂太有劲了,它怎么都挣脱不开,小宝只能哀怨地呜呜叫了。
      同时,良缘和长平也牵来了两匹骏马,两人站在几位年长者面前,长平最先开口道“伯父、伯母,我们也得走了,几位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啊!”说话时,他的目光却只是看向了林父。
      “长平、良缘啊,你们才来两日便要走了,真是怠慢你们了。”林原安最先开口,略带遗憾地叹息。
      良缘忽然发笑,“林三老爷真是客气了,”语气带着疏离,林原安倒是尴尬住了,丁长平急忙出来圆场,“几位长者,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随即偷偷扯了扯良缘的衣裳,良缘神色冰冷地上了马。自始至终,林父都没有吭声。
      “驾!”
      “驾!”
      马鞭声渐渐地远了,身体虚弱的三夫人被侍女扶进府了,双眼泛红,面色悲戚,她的后头的两兄弟缓缓地走着,林原安神清气爽,他意味深长地向身旁的兄长说了一句话,“那样东西,应该由弟弟来保管了吧!”林父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回话道“是你的,决不会少的,”
      “那就好!”林原安大笑着,快步越过兄长,大步流星地进了府。
      马车里头,莲衣有些局促不安,一直低着头绞手帕,终于她咬嘴唇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素语,“三姐姐,你可怨我父亲?”声音有些颤动。素语缓缓地睁开眼,并不往莲衣看去,“不怨,为什么要怨呢?那样的位置向来都是能者居之。”
      莲衣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就怕三姐姐不开心。”莲衣再看向素语时,素语已经合上眼睛了,似乎睡着了,长长的睫毛紧紧的贴在一块,莲衣瞧见的是她的侧颜,不可否认,三姐姐真的生得美。

      “走开,走开,走开…………”秋儿不停地颤动着,冬日里,居然满头大汗,她又梦到了那只伸出利爪的黑猫,向她扑来,在外头守夜的侍女铃儿听到她的声音,连忙赶过来查看,发现秋儿这副模样,急忙摇动她的身子,可是秋儿并没有醒,依旧陷在梦魇中。铃儿一下子慌了神,急忙往外面走去…………
      床榻旁的方桌上,金丝镂空三脚小香炉,飘着若有似无的白烟,古怪的气味…………
      当芳姑姑赶来时,秋儿的梦魇更严重了,她开始抓棉被,抓自己的手臂,手臂都被抓出红印子,“小姐,小姐,”芳姑姑慌忙抓住她的双手,不让她抓伤她自己,可是秋儿依旧没醒,身子更加激烈地颤动!她的双手虽然被束缚住了,可是劲却越来越来大,芳姑姑毕竟老了,抓不紧秋儿的手,并被她推开了。铃儿急忙用身子使劲压住秋儿,生怕她又做出什么来,而芳姑姑则一下子撞到桌子上。
      “咣当”一声,三脚小香炉在地板狠狠地砸了一下,里面燃着的一小块香着地便灭了,白烟渐渐地散去…………
      可怕的黑猫消失了,秋儿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秋儿也不再猛烈地动身子,渐渐地平静下来了,芳姑姑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鼎和香块,她缓缓地坐在床边,拿出帕子轻轻地擦拭秋儿的额头。铃儿在旁低头伫立着。
      “小姐怎么会梦魇呢?”语气凌厉,询问着铃儿。
      侍女铃儿扑通一跪,颤抖着说“回芳姑姑,前几日,小姐被一只黑猫惊吓过后,便开始梦魇,这…………这,已经是第四回梦魇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帕子被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头上,芳姑姑十分生气。
      铃儿的头快要贴近地面了,她脸上的冷汗不断的冒出,“是,是,是小姐不让奴婢说的。”一听这话,芳姑姑便怜惜地摸着秋儿的小脸蛋,“秋儿小姐啊,你让老奴怎么说你才好呢?”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随即站起,走到铃儿的面前。她的眼光直直盯着地板上的三脚小香炉,狠狠地问道:“这个香,是谁送过来的!”
      “是,是八公主差人送来的,说是熏这种香,秋儿小姐便能睡好”
      “八公主怎么知道,小姐梦魇了?”芳姑姑蹲下身子,眼神带着肃杀。
      铃儿吓得直发抖,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芳姑姑饶命啊,是…………是奴婢一时嘴漏,”侍女磕得脑袋都破了,芳姑姑则冷冷地看着她,许久,芳姑姑慢慢地合上眼睛,“下去,自个领罚!”睁开眼时,恶狠狠地警告她“以后再多嘴,就不会对你那么仁慈了!还有,以后,凡是八公主送的东西,都不许摆在小姐的房间里!”
      “是,是!”铃儿舌头打结了,颤抖抖地退出去。
      芳姑姑缓缓地坐到秋儿的身边,轻轻地替她拉好被子,“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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