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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亲王 ...

  •   秋季的清晨,“呜呜”的鸽哨划过北京的天空,一派高远清明的爽润气象。小院里,早有人静静地洒扫。
      “吱呦”一声门扇响,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轻轻推开房门出来,水绿色的衣裙恰到好处的映衬她灵巧的眼睛。
      “小朵,去把药熬上。”她嘱咐守在门边的一个稍小的女孩。
      “知道了,水清姐。”小朵笑着应道。
      水清看了看窗子,小承溪估计睡得正香呢,昨夜里缠着她问东问西的,虽然这主子原本就喜欢粘她,但昨天和往日还是有些不同。
      “小姐这病生的,连人都变了。”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就走开做事去了。

      这边东书院,高无庸正伺候胤禛更衣。朝服朝冠,在这位“冷面王”的身上更有了孤寂的气质。
      “戴铎来了吗?”胤禛整整领口问道。
      门外戴铎应道:“奴才候着呢。”
      “进来吧。”戴铎应声而入。
      胤禛已经穿戴周正,踱步走到一幅画前。画上是茫茫的草原,湛蓝的天空低垂至远处的矮山,无尽无垠的绿渲染成一层层波浪,仿佛卷席着风一同吹向了画幅一边的少年。丰神俊朗的轮廓,似有若无地镀着一圈金霞。他的衣袂愉快地飘起,只是背影就依稀可以想见到他上扬的嘴角。
      “唉……”胤禛深深叹了口气,眼中的心痛和微微的水汽随之消弭。他侧侧头,看向戴铎:“十三,还好吗?”
      “回爷,一切如故。”
      “如故?是啊,还能坏到哪里去。”胤禛胸口激荡,语气里满是自嘲。
      戴铎明显一顿:“爷,这样的丧气话可是说不得!不然十三爷的这份苦心就白费了。您今天这是怎么了?格外的……”
      一抹没有意味的笑,胤禛道:“我倒宁愿不担着十三的心意,这心里……”转过身来,却还是摇摇头作罢不语,快步向门口走去:“算了算了,上朝去了。”
      行止门廊,脚步又一滞,“高无庸,福晋那边怎么样?”
      “回爷,二小姐昨儿吃过药就歇息了,福晋也没再去李主子那里问话。”
      胤禛放心地点点头,一挥手,“走吧,进宫。”

      这边小院里,承溪还在香香的睡着。
      “小姐,小姐,该起了!”水清没见过这个时辰还可以安然的流着口水大睡的主子。
      “唉呀,再睡会啦!”承溪挠挠头发,眼皮都不睁一下。
      “小姐,再不起就错过早饭了,一会福晋肯定还要过来,你这样怎么见人呢?”
      这一句福晋让承溪回过神来了。哦,已经穿越了!她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小姐,也不用这么急啊!”水清笑着说。
      承溪呵呵一笑,摸了摸肚子,“水清姐,我饿了。”
      “早做好了你喜欢吃的百花酥和栗子羹。”
      承溪听到这诱人的名字就按捺不住了,可还是乖乖的听水清的安排,净面、漱口,然后披散着头发交给水清打理。
      承溪偏瘦,个子才及水清的肩头。但她得承认,自己十二岁就已经是个美人坯子了。透明的皮肤有女孩特有的粉嫩水灵;小巧的嘴天然蕴含着玫瑰的色泽;鼻子不挺,但翘翘的极为讨好;干净的眸子含在深泉般的眼睛里,忽闪忽闪的透着明了与聪慧。
      水清手很巧,一个简朴的单辫也梳得极为别致,辫梢坠了一个白玉制的响铃,小承溪晃晃脑袋就有脆脆的铃声。承溪换上身小桃红色的旗袍,整个人就似一束姣妍欢畅的桃枝,惊艳了春天。
      承溪好奇地拉拉袖子上精美的蝴蝶绣边,美美的望向水清:“水清姐,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不过承溪的这顿早饭还真是曲折。

      就在她开心的享受西米露的时候,门口忽然冒出来个小脑袋。承溪差点呛到:如果没认错的话应该就是传说中她的对头——弘时。
      一顿早饭也吃得跌宕起伏。承溪有点郁闷。
      弘时知道被发现了,只好扭着小身子迈过门槛,站在桌旁。
      承溪看着这个腼腆的孩子,就是他把自己推进湖里的?怎么看都不像呢。
      “溪姐姐,我额娘要我来给你道歉的。我错了!”弘时脸窘得很,赌气地道歉。
      承溪看着他不高兴但还要“应付差事”的表情,扑的就笑开了:我一个二十四岁的大人还要和你这个小孩计较?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可爱的粉嫩娃娃。
      “好了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完成任务了!”承溪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他嫩嫩的小脸蛋。
      弘时却是脸一偏,眉毛皱在一起:“你别碰我!我讨厌你!”
      承溪尴尬地收回右手,心想:还好自己也是小孩儿,不然就有些丢人了。
      水清适时的出现,“给三阿哥请安!小姐,该喝药了。”递过药碗。
      承溪不情愿的接过,送到嘴边却还是对苦味皱眉,“水清,我要糖。”
      水清迟疑了下,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但还是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取了来。
      承溪一口气喝了药,抓过糖块就塞在嘴里,深深吸了口气,算是过了一关。

      弘时看着承溪一脸幸福的样子,咽了口口水,认真愤恨地抬头说:“我额娘才是最漂亮的!”
      没等承溪回过神来,弘时就一溜烟的跑了。
      她不解地看向水清,“他,他什么意思?”
      水清摆出一副“你自己闯的祸”的表情,无奈地解释:“小姐,知道你喝药怕苦,这糖是四爷专门给您备下的。听说是爷得的贡品,很珍贵的。”

      昨天在自己发梢的触觉她还记得,那声叹气仿佛穿凿开空气近在耳边。承溪的这位姑父该是很溺爱她的吧?
      承溪知道这位四爷就是以后“铁血”的雍正帝。历史上不辨真伪,但是他的冷酷雷厉是无疑的。她的这皇室亲缘是祸是福?
      仔细一想,承溪这落水也透着古怪:是多么激烈的争执弘时才有力气推动长他几岁的承溪?四爷那句“还在气?”是不是又与这有关?弘时留下的那句话把承溪和她的额娘又扯在一起,又是什么缘故?

      “溪儿,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文慧一进门就看见楞在一边的承溪。
      承溪赶紧收回思绪,换上标准的孩子表情:“没什么,溪儿就在想姑姑呀!”说着拽住文慧的衣袖,小脑袋就贴过去了。
      文慧疼爱地拍拍承溪的肩头,“哈哈,就你嘴甜!”
      听到甜字,承溪手不禁一僵,口中味蕾想起了那浓重的水果滋味。
      “身子好些没有?昨天真真的吓到我了。”
      承溪笑着站远,转了个圈立好,“喏,姑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文慧温柔地看着活蹦乱跳的承溪,无限欣慰。
      外面忽然一阵喧闹攘沸,急急的跑进来个小厮:“福、福晋,爷、爷....”
      文慧面色一冷,“你给我好好说,爷他怎么了?”这一年来太多的变故,人,已经草木皆兵了。
      “爷封了亲王!”
      文慧紧蹙的眉头舒展开,脸上有放心,却没有愉悦。承溪看看左右,依旧是一头雾水。

      “兹值复立皇太子大庆之日,胤祉、胤禛、胤祺俱著封为亲王,胤佑、胤礻我俱著封为郡王,胤禟、胤祹、胤禵俱着封为贝子,尔衙门即传谕旨,察例具奏。定十月二十一日,行册封礼。”

      这几日府里突然热闹起来,连在小院里“养病”的承溪都感到府里失了原来的宁谧。
      下人们来来往往,脸上带着喜气;前门车水马龙,礼尚往来络绎不绝;姑姑也只是每天晚饭时可以见上一面,而四爷,承溪只远远地瞟见过他拢了眉,站在书房廊前。
      “水清姐,今天府里又有晚宴吧?”承溪托着腮问。
      “是,今儿是咱们爷正式受封的大日子,大殿有盛宴的。”
      “哦。”承溪无聊的继续倚着亭柱,看湖对面偶尔过往的人。承溪已然厌倦了这样的宴会:打扮周正,规规矩矩地对着不认识的人行礼、回话,听他们说起如何同她从未谋面的父亲交密。原始的因美食而起的诱惑已经被这厌恶掩盖殆尽。
      今天,是否可以避开这恼人又虚伪的筵席?
      “小姐,福晋说你今儿是一定要去的。”水清看出了她的小算盘。
      承溪撇撇嘴,站起来:“好吧!其实为了那个三桃糕还是值得一去的。”

      今夜不是月圆。
      明白色的缺月孤零零地挂着,银安殿灯火通明,那片辉煌暗淡了幽幽月色。

      承溪由文慧领着在银安殿大厅内见过些皇家权贵,便由得自己去众女眷小憩的偏殿了。
      偏殿不同正厅的富丽高阔,些微书卷气息些微芝兰闲趣。承溪放眼看去,四爷家中女眷倒来的齐全,穿戴打扮卓然出众。
      想起弘时那天莫名其妙的一句“额娘最美”,承溪便细细端详起李云容。娇俏,唯一恰当的词语形容她。虽已为人母,但李氏依然有少女样的柔美羞涩。举手投足妖娆着江南女子的婉约,舒舒缓缓间让人恍惚入了水墨黛山。
      旁边一身红色旗装的年若遥光艳照人,似红玫瑰般芬芳,似火狐般高贵,出场就咄咄不同。皮肤白皙有如精美的瓷器,杏眼精灵流转,柳眉微挑间有一番凤姐的风韵伶俐。赏心悦目的容貌,磊落直率的性子,她倒是喜欢这位姑姑的。但这样的夺目在这个府里也并不是什么荣耀,光芒过于外露的年姑姑,与这宅子处处不合。可为什么传言四爷极宠这个女人呢?他,也爱这样的女子?承溪不解。
      耿子静好似淹没在年氏的光环后了。人如其名,静——安静、宁静、清静。承溪从不见这女子急躁、争执,做事情不慢不慌,却让人觉得时间在她手上被拉长了。小巧的耿子静,有着不合她年龄的稳重气度,俨然四爷的翻版。
      其实承溪最喜欢的是刚进府四年的小福晋——杜衡。她和承溪一样,有水灵的眼睛、乖巧的鼻子,从她身上能看出来豆蔻年华的朝气与美丽,有奇特的感召吸引人留驻目光。连承溪也发现,杜衡的与众不同,使得四爷给了她别的女眷没有的纵容。
      浸溢在一片花语香粉中,承溪还是忍不住偷溜出来了。那里虽然人声鼎沸,却没有一个声音属于她的耳朵。现代社会上的尔虞我诈她也见识了,但这里的虚伪世故更胜一筹,让她心寒后怕。
      出了厅堂,深吸一口凉凉的空气,承溪觉得自己的胃才干净一点,体力一点点回复,人也清明了许多。
      晚秋的夜风习习的吹过来,承溪避开人多的地方,抱着胳膊轻巧地走着。每天的生活应接不暇,承溪小心的做一切“承溪”该做的事情,从不曾也不敢,静下心来安慰自己时而的无措紧张。
      “想家了……”承溪仰头幽幽的盯住月亮。这是她第一次怀念另一个时空的一切。她想家,想四合院里的老枣树,想夏季清晨露天刷牙的畅快,想那个不太好用的遥控器,想初中时贴在墙上的明星海报,……
      地上的人影,应和着瑟瑟的树影越发地萧条了。

      风忽的吹紧了,承溪打了个冷颤,收回思绪,仰天深深叹了口气,接着漫无目的地转悠。
      雍亲王府的建筑风格与布局很独特。外面尊贵大气,张显主人的身份,但丝毫不见俗气的粉饰矜夸;府里面则前殿后院,泾渭分明,互不侵犯干扰。
      承溪常逛后院,看得出来文慧姑姑很费心思在园林上面。一花一草、一亭一榭,别致精巧,宛若天然成趣,令人舒心。她感觉得出来,这院子处处都有它主人的影子:孤冷无争、清平细致、卓尔不群。姑姑确实很了解她的丈夫。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对于姑姑的付出真的公平吗?

      承溪离银安殿渐渐远了,刚刚的喧嚣不真实的明灭、明灭。
      她想象着今天的主角在里面觥筹交错、风光无限。这亲王却让她害怕。那个任她调皮、送她糖果的人原就是这个人情漩涡的中心。
      哆哆嗦嗦地走着,依旧寒意不绝,承溪干脆小跑着往自己的小院去了。发尾玎玲的玉铃隐去了承溪与年纪不合的萧索。
      天公不作美,小承溪刚到湖边就被一阵疾风带来的夜雨淋个正着,她索性向旁边的“连雨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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