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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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个转身，命运从此不同。抑或是每个人都挣不脱命运之轮的安排？前进一步是沉沦；后退一步是深渊。
当小承溪双手护着头狼狈的奔向连雨亭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老天是为她开了一扇窗还是锁上了所有的路。
承溪绕过湖边的树丛，亭子就出现了。她一愣：透过雨帘，栏杆那里依稀有谁迎风而立。
“不管了，遇佛拜佛，遇鬼杀鬼了！”承溪顾不上自己湿漉漉的模样多么不堪，冲进了连雨亭。
就在她迈进亭子的刹那，承溪明白自己终究是逃不过：躲了许多日依旧要遭遇他。那寂寞的背影凭空就让自己心漏跳两拍，不自觉的就难过起来。
承溪咬着下唇不知道如何打破这尴尬，她显然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如此狼狈的出现。
犹豫间，背影不再。
胤禛觉出身后声音转过身来，看到低头皱眉的小承溪，眼里的怒气簌然不见：“承溪，你怎么在这里？”半是严厉半是关切。
承溪惊愕地抬起头，手牢牢地攥着自己的衣襟，目光就撞进了对面幽黑的眸子里去了：“我…我，我出来……我出来透气的。”承溪明显感到强烈的气场压得自己透不上气来，话也说不流利了。
胤禛看着眼前无措的孩子，湿嗒嗒的刘海凌乱的贴在额头上，身子还在微微发颤，再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承溪看四爷半天也没回应，心里很是没底，也只低眉顺眼地不敢言语。
胤禛微微皱了下眉：“怎么就生分起来了？还在赌气不成？”那话语间的质问也带着几分不名的抱怨，与他平日里的威严别有不同。
她开始诅咒这个“小承溪”留了这许多无头麻烦给自己，干脆心一横，站直身子，一仰脖，利落的冲着四爷说：“承溪没有！”
墨玉般的眼瞳里升起了蒙蒙的雾气，了悟、不甘、忧郁、疼惜、无措、蕴怒……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承溪读不懂，但她清楚读到了那双眼睛里的痛楚，自己莫名的心疼起眼前这四爷。
“姑父，承溪没有赌气，如果您是说我落水的事，就请您别再提这个了。我，记不得了。”承溪抬头看进四爷的眼里，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着安慰着。
那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胤禛扯扯嘴角，“算了，这事不提也罢。”
承溪不知道是否自己听错了，他的言语中竟有些苦涩味道。
胤禛转身在亭中央的石桌旁拣座而坐。
承溪这才注意到桌上有一青花酒壶配着两个酒杯，四爷在这儿是与谁有约？此人分量不轻，可得四爷放下厅里一众皇亲国戚，独自小亭酌酒相待。想到还在前面招呼宾客的文慧姑姑，承溪却有点记恨那个人。
胤禛自顾自的满了两杯酒，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吧。”
承溪吸了吸鼻子，乖顺的坐了。
大概是已经从初见的震惊中恢复了，承溪没了激动情绪的支撑越发觉得冷了，身体也微微的打寒颤。
“冷了？淋成这个样子。”胤禛端着酒杯若有所思，但还是留意到了她的稀索。
承溪不理解为什么他冷冷的话也会让自己有温暖的感觉，他的话可以直至心里，温暖了某个狭小柔软的地域。是错觉吗？四爷似乎原本就是十分了解自己的人，而这份了解已经横亘了许久时空。
“前面宴会实在没有意思，我就溜出来想回去了的，路过这却下雨，我来避雨的。”承溪干脆实话实说，也不避讳今天的宴席是为了庆祝他的册封。
“你倒老实，无趣？居然敢和我说为我而办的宴席无趣。”胤禛不怒反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小溪，有没有想你十三叔？”放下酒杯，他问盯着自己的小承溪。
那一声“小溪”恍如灵光，让承溪有一瞬恍惚，仿佛那是一声隔了久远的时空的呼唤，从他的口中说出再自然不过。
“怎么发起呆来了？”胤禛好笑的看着承溪，拿过另一杯酒。
承溪知道自己又灵魂出窍了，立刻堆上招牌笑容，撒娇道：“当然想了！十三叔好久没来了呢！”听四爷的语气承溪和十三叔也很亲近的，应下来肯定不会出错的。
胤禛一愣，微皱的眉头道出了他内心的愧疚，“确实好久了。”仰头，又是一杯。
承溪真想自己砸个地缝钻进去，反应错误。这十三果真不是个吉利数字。这时承溪才隐约记起来前几日水清念叨过什么“十三爷圈禁”“失宠”之类的，自己没当一回事，左耳进右耳出的，现在想来，就是这位爷了。
“姑父，其实昨天我还看见十三叔了的！”承溪利用自己“小孩”的优势，甜美地说，努力缓和这尴尬的气氛。
胤禛好奇地望向承溪：“昨天？”
“对啊！十三叔还教我读诗的。就昨天晚上，在梦里。”
胤禛还是被一脸认真地说着梦话的承溪逗乐了：“哦？读的什么诗？”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承溪晃着小脑袋朗朗背出来，清脆的童声悄然铺展开一幅田园风光。
“依着十三的性子，这陶潜的诗未免老气了。”胤禛攥着酒杯似是在自言自语。
承溪真恨自己为什么以前不多读读清史，再次反应错误！求人不如求己，被陶潜抛弃了，只好自力更生了。
“呃，十三叔确实不喜欢陶潜的呢！”承溪一脸无辜地继续，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在劝着：相信我没错的，就是这样。
胤禛起了兴趣：“十三还对你说这些了？他说他为什么不喜欢陶潜了吗？他对我都没提过这些的。”
“呵呵，十三叔自然没有这么说了，是我猜出来的！”承溪歪了歪脑袋，扯道。
“什么时候还学会猜大人的心思了？”
“也没什么难猜的，”承溪开心的说，带着骄傲的神气：“十三叔改了陶潜的一句诗，说是这样才好。要是真真的喜欢他，怎么忍心改动一字半句呢？”
胤禛听到这里不再似刚刚的玩笑样子：“哪句呢？”
“结庐在人境 ，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地偏心自远。”承溪望进四爷的眼睛里，认真地说。既然圈禁了，倒不如索性远远地离了那朝堂上的喧杂。
承溪明白这位十三爷对四爷很是重要，如今十三圈禁，四爷封爵，兄弟之谊让他在这样的夜晚如何自处？如何不悲恸？虽然自己没见过十三叔，但想着四爷看重的人必不会差的。虽然不了解四爷真切的感受，但承溪真的想宽慰眼前人，只希望他的声声叹息不要再砸在自己的心上。那眸子如果闪着清了与黠慧该是多美丽的风景！
“地远心自偏。……”胤禛细细咀嚼着，完全没有因为它是从小承溪的口中说出而不在乎诗句的意义。
他腾的站起来，拳头闷响地落到桌上，“咔”的一声就握碎了酒杯，修长的指缝中渗出了汩汩红色。
“啊！”承溪一惊，冲过去掰开四爷的右手。
掌心，触目惊心。
“您做什么不爱惜自己呢？右手伤了怎么才好？流了这么多血……”承溪边说边小心的从胤禛手里挑出碎片，完全忘了自己是他十二岁的侄女。眼前，手心中惨烈的殷红被大滴大滴的液体冲淡，承溪不知道那是自己的眼泪或是汗滴，或是雨水。
胤禛任着承溪处理，忽地低头轻轻说道：“你跳下去的时候就想到爱惜自己了吗？十三就想到了吗？为什么我就不能由着自己？”
承溪倒吸一口冷气，手上一僵，“四爷，我……”落水前的事情本就是她的死穴，无法搭言。
胤禛抽回手掌，离开桌旁，望着茫茫的雨幕，留下背影给承溪。
寂静，只有雨声的寂静。
承溪盯着四爷背在身后的右手，慌了手脚与心神。只要前迈一步即可触碰到，她却动不了毫厘。一袭蓝色长衫，是遥不可及的清冷寒意。
久久，胤禛重重地叹息，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吧！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随你们也罢。”他回首诚然。
那一刹那，一道闪电撕破漆黑的天幕，白晃晃的映照俩人的身影，霹雳的雨点紧密又紧密。淅沥的雷雨声响分外诡异森然。
承溪眼前一晕，倒了下去，却跌进一个舒服的怀抱。
“小姐，这是福晋差人送过来的香枣酥，说是肯定合你胃口还大补，让你多吃点。”水清对正在吃早饭的承溪说。
正埋头早饭的承溪“哦”了一声，继续喝粥。
昨天晚上自己被管家抬回来，说是晕倒在湖边了。承溪岂会忘记昨夜的连雨亭？他单薄决绝的背影，他负气的血水，他说：他不知道承溪和十三阿哥的心思，还有，那个若有似无的拥抱。
文慧姑姑却是心急的很，说：这大病刚好怎么就淋雨晕倒了呢？数落了一帮下人们，连早饭立马吩咐加餐了。
承溪清晰的听到自己坠落在胤禛这无底洞的声响，心里明白这会是怎样的荆棘险途，但她清晰地感觉到了命运的转动：雨夜时分，倾倒前刻，淙淙的流水声再现，还有隐约的话语云云，竟与她穿越时同样的场景。
承溪为这莫名的际遇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穿越时空，只为遇见你。有点可笑，但她分明感受到了自己与四爷之间蓬勃的感应——心灵相通的感应。
“小姐，你要是喜欢这粥，我再给你盛一碗吧？”水清发现承溪拼命的舀粥，好像和这个碗有仇似的。
“啊？”承溪自己正想的郁闷，再低头看看干净得过份的粥碗，抬头冲水清假笑一下，把碗递了过去，“嗯，再来一碗。”
水清边盛粥边低声问承溪：“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承溪脸上一僵，又恢复了正常的微笑：“我会有什么心事？还不就是吃吃睡睡的。”
“看你成天魂不守舍的，自从那天出事后人就怪怪的。”水清还是不放心。
“大概是脑袋进水了吧？”承溪自嘲道。
这边水清却愣了：“脑袋？进水？脑袋还能进去水？”
承溪一口粥，就“扑”的喷了出来，水清顾不得自己纳闷，赶紧拍承溪后背，旁边也有人递过手帕来。
“水清姐，我就是那么一说啦！哈哈，笑死我了！”承溪终于找到了作为一个穿越者的感觉。
“小姐，你这想法也太独特了。”水清被承溪窘得脸蛋通红。
“呵呵，以后水清姐你还要多多担待我这脑袋了呢！”承溪站起身来，满意地抹抹嘴，“咱们去姑姑那里请安吧！”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