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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前夕 ...

  •   自打从宫中回来,承溪便终日郁郁寡欢。

      石榴的深情是注定要负了,十七的直率提醒是好事也是最令人头疼的事情:原本以为自己一厢爱慕的秘密,现在成为皇室公开的秘密。德妃的态度便是印证。

      承溪不期待他人的认可,但姑姑那天不明朗的黯淡神色,着实刺痛了她心里的某个角落。
      孤立无援的荒廖,只因为在乎。承溪在乎亲人的鼓励眼神,窝心的暖生生被自己冰封了。

      而承溪的力量之源——四爷,竟也忙碌起来。一改他持斋念佛、富贵闲人的悠哉,整日不见人影了。
      他在避讳?承溪不敢多想……

      早春的天景明艳清婉,微暖熏风,带着花果的甜蜜滋味,陶然心扉。
      承溪一心赶去到文慧那里请安,无心看风景,满室桃花反却平添情愫。
      转角回廊,承溪几乎被迎面来人撞倒。一个趔趄扶住墙,承溪看向那人。侍卫打扮,深低着头,看不见神色。
      “你这么匆忙是要……”承溪心中担虑四爷莫不是朝中有变。
      “小人刚刚领命,亟需出府,适才惊扰格格是小的不对,望您见谅。”他连声辩解后便掩帽匆匆走了。
      承溪蹙眉看着他的背影,那背脊和轮廓有股道不明的熟悉和桀骜。
      “水清姐,那人好奇怪呀,为什么叫我格格?他是府里的人吗?那么匆忙倒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承溪嘟着嘴纳闷。
      水清脸色却是一阵苍白,复又浮上一层红晕。“小姐,那人确实不是咱们府的人。”

      文慧那里,桌上堆了若干的锦贵礼盒,文慧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小木盒,不语。
      “姑姑?承溪给您请安来了!”承溪试探地说,她总是衡量不楚自己和姑姑的天平,指针如何才可以指向和谐?那道裂缝,开了就永不会愈合,只不过大家都看见了,但都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文慧抬眉,脸上漾起亲煦的恬笑,颌首说道:“孩子,过来。我今天分外的想你。”
      承溪心头暖热,依言过去,软软地靠在文慧肩头,“姑姑,溪儿也好想你。好想好想。”好怀念亲情的依伴,牢靠帖服,不温不火,却欢畅肺腑。
      “溪儿呀,你最近一向都好?”文慧手轻拍承溪的后背,像是人间所有母亲一样,和蔼平凡。可是话一出口,文慧便悔口了:每日相见,何来什么一向安好。覆水难收,承溪该会明白的。
      承溪紧了紧握着姑姑的右手,似是已经有些汗湿。姑姑还是一如往常的关切自己的,她从来就知道,从来就不应该怀疑的。
      文慧也感到了承溪的冰融怀想,微叹:“孩子,我也会心痛也有私心。但我绝不会撇下你一人的,不会,以后都不会。”说着,文慧覆上承溪的右手,却发现她的手,一片寒冬。
      “唔,我明白的,姑姑。”承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哽噎呜咽。
      文慧继续絮絮地说:“溪儿呀,我昨夜梦见了你。你还是个婴孩,那么小那么乖,粉嫩的看着我,手四处乱挥。我抱着你,摇你逗你,你就咯咯地咧嘴笑。然后你簌地就长大了,站在我的对面,笑着笑着就转身走了,然后……”她语塞,然后是怎样?她竟忘了。
      “然后我就像现在这样在姑姑身旁了呀!”承溪愉悦地接道,话语中隐约有伶仃的悠扬乐音。
      “溪儿,你……”文慧却是欲言又止,“你要好好的,不要让我们担心。”说的郑重认真,眼睛里的惧怕使得承溪一分惊悚。
      承溪不知道姑姑今天为何这般反常,眉心异样地笼着忧伤衰老,说话没有了往日的明快果睿,吞吐间犹豫且不舍。她知道,自己又有什么事情连累得姑姑魂萦索梦牵绕了。
      “姑姑,不要为我那么操心了,我真的真的会努力照顾好自己的。”承溪看进文慧,同她承诺。
      文慧神情一松,侧过身捋捋承溪的刘海,柔声道:“我的小承溪真的是长大了。”那笑,瞬间苍老了黑白。
      “姑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承溪怀念的,是无话不说。她要为姑姑分挑属于她的那份重则。
      “没有,是我老了,夜里多梦,这几日右眼皮又总是跳,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发生,说给你听,反而害你胡想了。”文慧搂过承溪,眉目如往常一般了。
      “姑姑,你……”承溪还想说些什么,却听闻门口一阵凌乱。

      打头的是年若遥,进来的是众阿哥家的女眷,大家想是约好了过府来叙的。
      “姐姐,这是谁送来的礼呀?这么丰厚!”大家分别行礼坐定,十三福晋指着桌上的礼盒,随口问道。
      文慧愣愣,平常地应:“是太子遣人送来给承溪的生辰贺礼。”
      语罢,竟是气息停滞,众人面上错愕又平淡。
      “给我的?”承溪带着孩子特有的惊喜高声说。
      “嗯,刚刚送来的,这个也是。”文慧淡淡的说,手里递给她一支檀木盒,镂空的棕色木质,华贵别致。
      承溪接过去,手掌大小的木盒,沉甸甸的,棱角分明。盒子已经有了些温度,想是姑姑拿在手中许久。这便是姑姑的犯难之处。
      可卿笑说:“承溪真是羡煞我们这些做姑姑的了,难得太子爷还惦记着你的生日。我呀,还真是想返老还童了。”她的说辞虽然句句带刺,但是她道来却是语义诚挚,承溪恍若信服了。
      “可卿妹妹这样说,可真是不厚道了!”年若遥笑嗔,“你这样水灵的一个人都嫌自己老了,那我们这些嫂子们还不就成老妖怪了么!”
      芷怡接过去,“年姐姐真是话不饶人。不过,八嫂的气度风韵自是我们无以项背的呢。”
      可卿面色变了一变,只讪讪应道,“好好好,我一个人自然说不过你们这么多张嘴。”
      大家俱是一笑,女人们在一起自又谈论起所谓环肥燕瘦颐养休调,一时间屋内也是一派姐妹情深、好不热闹。

      承溪听得无趣,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的物什,不明白它有怎样的解语。忽觉有一道目光停驻在自己身上,承溪抬首遁去,一愣。竟是十四福晋——完颜•回雪。
      不是第一次见她,但是第一次有机会安静端坐地正视她,以往的那若干筵席,走马观灯,阅人不切。
      两厢视线对触,回雪略惊,一抬眉,美目中流转过些,然后微微颌首浅笑,承溪眼中亦淡然地晕散开某些情绪,回之一笑。
      回雪是个温婉纤柔的女子,虽然只有几面之缘,承溪还是固执的肯定确信,回雪拥有所有男人为之倾生的梦想。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修眉联娟。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柔情绰态,仪静体闲。瑰姿艳逸,翩若惊鸿。
      如此完美的女子,悄怆嫁入皇家,是幸是孽?承溪忽然想起杜衡。
      衡无疑也是美丽的。她的美,纯质若芙,舒荡成一片云卷骄阳,明丽耀眼。较之回雪,一个是夏天,一个是春秋冬。
      承溪有些无力,她默然地想到:这些骄妍踞世的人,也终究逃不出一个情网。外表光鲜内中彷徨,容颜未老心已沧桑,爱情未见错位经常。
      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祝福杜衡的爱恋铸成正果,还是应该祷告回雪的命运一路坦途。
      愈完美,愈脆弱。承溪不愿回雪这般神颜之人凋零感伤。

      “承溪,今年的生辰你可要好好珍惜呀!毕竟这样的日子不多了。”可卿又将话题扯回,甫一听去,承溪回神一愣。
      大家看到承溪错杂的表情,却都掩帕窃笑,连文慧也嘴角上扬,带了喜意。
      “姑姑,你们这又是在编排我什么呢?我怎么听得一头雾水呀!”承溪纳闷非常。
      年若遥强作镇定郑重,走过来拍拍承溪的肩头,“你难道忘了,今年你便要参选秀女?”
      “嗯,这恐怕是姑姑给你过得最后一个生日了。”文慧眼中竟瞬间莹晶一闪,划过深深虑愁。
      选秀?
      选秀!
      选秀。
      选秀……
      之后又有人说过什么,承溪记不得了,耳膜嗡嗡的,只有这两个字,响呀响的,震得脑仁沙沙哗哗的,似是漫溢着什么又仿佛空荡着许久。
      明明前一刻还在担忧旁人的喜忧得失,下一秒偏就纠结了自己的后半生。

      四爷,他是知道的,他一直就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石榴,他那句承诺,是否也由此而发呢?
      十七,明澈的十七,他曾经也只能无助地望视自己而已。
      姑姑,她的依依不舍,毕竟只可以是不舍的挽留而已。
      可卿,敌意却是个值得尊重的可敬对手。今日没有她的始作,自己依旧活在一处虚妄的花荫下。
      杜衡,她的故事,自己刚刚鉴证,却已经无暇顾及。
      ……

      自此三日,水请未见承溪进食开言。每夜,空剩烛花摇影冷疏衾。她并未思量到,一入宫门多愁绪,不许孤眠不断肠。

      生辰前夕转至,承溪泠然衣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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