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琳琅碧玺

3、第 3 章

　　三十三天太清境，淮琛坐在昙鸢园子里，看着紫红的昙鸢遍开，他是不曾有梦的人，此生唯一做的梦，便是梦见昙鸢遍开，万年来竟从未真正见过昙鸢开放，她是如何做到的？她平时都不出昙鸢园，这两日未感觉到她的气息，竟不告而别了？
　　淮琛垂眼拂了拂昙鸢，微风中，那朵昙鸢似是更娇艳了。
　　从她住进昙鸢园那日开始，他便看不透她，这万年来，他在三十三天，主宰六界中人的命运，而不知为何，她，不在他的主宰之中，天地之命，轮回尽数，她不过是只凤凰，竟跳出六界了么？想起她手腕的原形印记，他似是很熟悉，似是与他有些渊源，但如何也想不出缘由。
　　偃殊找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昙鸢花海里画扇面，朱笔点了几点，几朵昙鸢便散开，似是觉着不好，他将扇面撕下，揉成一团丢在脚边。
　　“呦，头一次见你如此魂不守舍。”偃殊拾起地上的一团纸，在手里颠了颠。
　　他挑眉看他：“你从何处看到我魂不守舍？”
　　偃殊被噎了噎，口角之事他从未赢过淮琛。但他看到淮琛的眉头拧在了一起，心下想，不至于吧，他不过说了句逗趣的话而已。
　　淮琛张口：“有人要救泊阗。”
　　偃殊手中的纸团落地，他不难想到是谁在救泊阗。

　　雾青山，离朱凝神试了几个术法，也没能解开封印，怪她自己没好好跟着祖宗学，泊阗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不忍让她试下去，又不忍让她失望。
　　正踟躇着要不要让她停下，淮琛便到了，负手利于空中，看着山顶的离朱，皱眉。
　　泊阗在山下闷闷的声音传出来：“离朱，走吧。”
　　离朱坐在地上恨恨地锤了下地，抬头看见云端的淮琛，对山下的泊阗道了句：“泊阗，即使我破不了这封印，好歹我们也是邻居，我在凤凰宫陪着你便是。”
　　淮琛拧着的眉头一直未解开，随她到凤凰宫外，她站在台阶上，盯着他，她恨他么？不恨吧，即使他刺了她一剑，即使他封印了泊阗，即使他挡着泊阗未救祖宗，她不知为何依然恨不起来，每次见他，都有种怪异的感觉。
　　她停下来对淮琛道：“凤凰宫不喜外人入内。”
　　淮琛淡淡开口：“我救过你，不是外人。”说完抬脚先她一步进了殿内。
　　她跺跺脚冷哼了一声：“神君自便。”
　　一连几日，她都未曾出过凤凰宫，他竟也安然自得地在凤凰宫寻了间客房住下，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们两个人，离朱每日端一餐放在他房门口，他也不拒绝，拿过便吃，持续了数日，直到太清境中的碧桃差人来找。
　　涣春站在凤凰宫外，有些鄙夷地看着萧落的大门，捏起两根手指扣了扣门环，半晌，离朱才出现，涣春做了个揖：“涣春见过尊神，敢问淮琛神君可在宫内？”
　　离朱将宫门大开：“你自己找吧。”
　　涣春踏着碎步，在各个房间走了一圈，最后在殿后的长廊里找到了淮琛，涣春讨好地行礼：“神君，涣春可找到您了，娘娘派涣春来请神君，太清境不可一日无主，还请神君速回吧。”
　　淮琛面无表情地道了句：“你先去罢。”
　　涣春想继续劝说，淮琛眼神一凛，涣春劝说的话生生卡在了喉间，片刻便离去了。
　　翌日，涣春又出现在凤凰宫门口，这次一起来的还有碧桃，离朱开门，问也不问的大开宫门：“要找人你们自便。”
　　碧桃掩唇而笑：“尊神莫怪，碧桃是来找尊神的。”
　　离朱横眉：“找我何事？”
　　碧桃示意涣春走远些，涣春退了几步，碧桃道：“上次和尊神说的话，尊神可别放在心上，一切都是碧桃听闻猜测罢了，只是说与尊神听听，尊神可莫要因为碧桃的话就记恨了神君才好。”
　　离朱转眼见淮琛正向她们这边走来，她对碧桃道：“还行碧桃仙快些将人带走。”看那人的架势，不像是要走的样子，见到碧桃恨不得要贴上去的样子，她心下有些愤懑，做甚么在别人家里演恩爱！
　　碧桃几日未见淮琛，此时自是双眼一亮，快步迎过去道：“几日不见神君，神君这衣衫怎这样脏了？”说罢伸手要抹淮琛身前的衣襟，淮琛闪了闪身，并未让碧桃碰到。
　　“嗯，是脏了。”淮琛低头看衣襟，缁帛的长衫，衣襟前粘了些土。
　　离朱看也不想看，欲走。淮琛再张口：“这凤凰宫灰尘太大。”
　　一句话让离朱来了气，是谁赖在这里的！是他自己！谁说凤凰宫灰尘大！她每日都有清扫！气人！
　　“对，凤凰宫比不上三十三天，神君还请快些回去罢。”离朱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谁料淮琛脸皮颇厚：“这衣服是在你凤凰宫弄脏的，你为何不洗？”
　　离朱指向大门的手指抖了抖，什么？洗衣服？！她没好气的道：“凤凰宫的规矩，从不洗衣服。”
　　淮琛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接着道：“那就回太清境洗吧。”
　　离朱深吸了一口气，罢了，将这尊大佛送回去，洗了衣服她便回来，省得他在这里片刻不得安宁！
　　碧桃掩在袖里的手紧了紧，面上佯装无事跟着回了太清境。
　　几人出现在三十三天门，守门的天兵对视了一眼，瞧着淮琛神君‘左拥右抱’，又有新段子可以佐酒了，心下都乐了乐。
　　离朱一路上看着三十三天的宏伟气派，玉阶之上皆是雕栏玉砌，两旁要么摆放着成排的七叶衍，要么是清澈见底的荷塘，心中有些苦涩，这世上恐怕只有这三十三天才能有这番景象了罢。她直径去了昙鸢园，看着昙鸢花海有些晃神，什么时候昙鸢遍开了。
　　几个时辰，她也未等到淮琛的衣服，又不好去要，她只能静默地呆在花海里看昙鸢在微风中摇曳，夕阳的余晖打在她身上，暖了一地芬芳。她将凋谢的花瓣从地上拾起，握在掌心揉碎，装在她随身的香囊里，她起身进房，地上遗落一只香囊。
　　淮琛踱步到近前，拾起香囊，揉碎的花瓣带着她的掌温，让他莫名的舒心，还是把她带回来了呵，带回来就好，带回来他便安心，收起香囊，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他自己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