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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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诗禾还有几日回来啊？”虽刚过了梅子雨季，连着几日都是大好晴天，但密不透风的石室里仍有些寒凉潮湿。近日传镜影楼楼主偶感风寒，多半缘于他这独特的癖好。
“估摸着还有两三日吧。”
近看这座下的侍者，玉面白衣，虽不是书生扮相，却颇有几分书生意气。又闻座上楼主轻微一咳，关切道：“楼主近日面显苍白之色，咳嗽又多日不止，雷已给楼主备好了止嗽散，楼主可一试。”
原来这侍者并非旁人，却是楼主近身之人，镜影楼麾下“王棋”——雷傲澜。
镜影楼创建之初，弟子不过百，但其却能在这半百年间壮大，成为东泽霸主，可谓是一桩奇闻。现如今偌大镜影楼中弟子数千，为统筹管理也需编排，可楼主白懿本是个闲散之人，于他而言，楼中弟子皆为其局中棋子，便将这数千弟子分为九等，按数字排列。“王棋”下设第一至第八“棋”，位数越靠前，“棋”中人越少。目前的“第一棋”就只有诗禾、张汝恩、林默安、钟绎符这四人，而这些日子四处寻“第一棋”过招的银发少年，无非是想与楼中佼佼者争个高下。而楼主的心腹也便是“王棋”，现如今便只有雷傲澜他一人。
“止嗽散用百部菀，白前桔草荆陈研，宣肺疏风止咳痰，姜汤调服不必煎。昨日你可是如是叮嘱善药堂的何大夫？”那便衣垂发的楼主仍歪坐在塌上，一手挑弄着几案上的烛火棉芯。
近旁侍者面色一惊，忙点头回是。
“我不过偶感风寒，有善药堂的何大夫在，你也不必在意。”像是感到拨灯芯着实无趣，白懿收手支颐：“筑水小榭这几日的动向，你可如实告知给默安？”
“雷已经派人去给他传消息了。只不过，史澈昂那小子太过狂妄，楼主真要由着他胡来？”
“胡来？最近胡来的手下确实多了些。等诗禾回来，就交由她管教吧，毕竟也是她带来的人。这些日子且让他胡来去吧，他一毛小子也生不出什么事端。”
“是。”
石室内烛火摇曳，忽明忽暗，便在这烛动之际，坐塌边的两人却转而把话题移到了别处。
急促的脚步声是从筑水小榭的侧廊处而来，林默安一边轻唤着这小榭主人的名字，一边朝□□小院而去。接到手下的密报，才得知子茕暗自偷袭武功，且与镜影楼那嚣张的后辈为伍。本是想在远赴遗洲前，与她好生道别，却不曾料到事态早已一发而不可收。终归是她不肯原谅他。
在合欢树旁练武的谢子茕似乎隐约听闻有人在叫她，随即便停下转身瞧向与□□小院相接的小榭侧廊。
“默安？！”
“不错，正是他。”银发少年冰冷声调却是给了她不安的警示，“不请自来也好，省的我花功夫把他引过来。哼！”
此刻，林默安已到小院中央，看着儿时一齐栽种合欢被鞭笞得伤痕累累，心中已有不悦，又见熟稔之人手握倒刺软银鞭，立于那银发少年边，更是不快。他甚少结识女流之辈，却知谢子茕应是这天下最温婉贤良之人，可一夜之间，这捧书写字之手拿起了这索套鞭，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一切都太迟了么？
“子茕！”一种莫名的情愫勾起了曾经的点滴。
“子茕，你愿意同我在一起么？呃，我会用剑来保护你的！”
儿时，稚气未脱的男孩背对着女孩，忸怩地表白。他仰头望天，持剑佯装着自傲。羞赧的女孩似乎难以辨明其真实与幻灭。
未得到答复的男孩始终不肯回头，忽而晃过神来的赧颜女孩欣喜却大声地应答。
“嗯！”
还记得那时，因风而下落的合欢花在庭中悠然旋舞。可是，风拂花逝，流年难返，已卷带不出韶华的美好。
“动手啊！”身后一声尖锐却低沉的催促声使谢子茕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硬物，心却仍有余悸。
“还不动手？快！你不是想为你妹妹报仇的么？”当同样的声音再次想起，像水波回荡于耳边时，谢子茕更是握紧了几分，却仍在迟疑。
“怎么了，怕了？还犹豫什么！杀了他！”来自身后的一再催促的低吼，带着无形的力道压迫着脆弱的身心。
银色长鞭不知何时而起，又何时而腾，竟给来人一个猝不及防。
杀了你！
虽说是出其不意的一击，可毕竟对方是一介女流，这等速度与力道远足以让林默安完成后移、举剑、挡鞭这娴熟动作并窥测到一旁按兵不动的银发少年嘴角邪邪的一笑。
谢子茕不由地为之一振，呆住了，唯有方才使出的倒刺软银鞭的右手还在不停地颤抖。
这二人揪心的对决落在旁人眼中，只道是一出没劲的戏。因方才惊心一幕而发怔的谢子茕如活死人一般，神情溃散，不堪一击，手虽紧握鞭鞘，却只呆立不动。
银发少年着实见不惯谢子茕那拙劣的招式与这反常的举动，便举剑刺来，嘴里还叫嚣着：“前辈，赐教了！”
林默安原以为这剑会刺向自己，岂料这小子的话竟是个幌子。那剑分明就是直指这筑水小榭的女主人——谢子茕！
怎么可能？！没有楼主之命，他竟敢取她性命？！
“前辈，这招‘出其不意’可是向前辈学的，依前辈看如何啊？”
那狂傲的银发少年居然想依葫芦画瓢，借当日他在深渊之崖上诛杀子莹之举，来还之于他。
这小子断不可小觑。在得出此结论之时，他一个瞬步，想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那出其不意的一招。林默安手中的利剑青光刺目，带着些许寒意，正面紧逼而来。却不料对方立刻收剑，又以迅雷之步赶在被迫出剑的林默安之前，闪到谢子茕的身后，将剑气幻化为空掌，狠狠地击向那“活死人”的右肩！
那小子居然出掌？！
只见少年一冷笑，谢子茕已扑倒而来：“啊——额——”
那是没有杀伤力的一掌，但足以惊醒神情涣散之人，也足以杀对手个措手不及。来不及因势收剑，凌厉的青光直逼纤细嫩白的颈项！看到谢子茕失焦的眸渐从恍惚中恢复又忽的睁大，林默安只能暗自在心头捏一把冷汗。然而，谢子茕却出于本能的自卫而挥鞭抵挡逼近自己青刃。
林默安要杀她。
这是谢子茕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手中的倒刺软银鞭绝望地抽向举剑而来的林默安。
“啪——”满是倒刺的银鞭重重落到林默安强健的胸膛，朱红的血立马渗湿了他被拉出一道口子的玄衫。而他奋力避开嫩白肌肤的青刃也仅是划断一缕黛发，兀自在空中飘然旋舞。
“唔——”被自己剑气所伤又挨了一鞭子的林默安，气息不畅，有些支撑不住。他勉强调息，用余力将长剑插在地上以作支撑，另一只手则紧捂住仍从指缝中渗出鲜血的胸口。那道因正面袭来而扯裂胸口肌肉后豁开的口子，似乎可以清晰见骨，被拖得很长的口子根本不能凭单手捂实。望着在空中旋舞而下的黛色发丝，他乌黑的眼眸里充溢着出离的愤怒。
随即，他转头望向再度陷入恍惚的谢子茕，她仍紧握着带血的银鞭，只是眼眶噙满泪水。那泪水似乎饱含着伤愁，止不住地下落。
林默安恼怒地斜瞥一眼那用卑鄙手段得逞的少年，他实在不解这少年如此行事究竟是为哪般。他无心猜疑，便单刀直入地问：“你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是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晚辈虽初出茅庐，但也想与镜影楼的‘第一棋’一较高下。现在我还未正式归入‘棋队’，却实在很想知道我这颗棋子楼主想放在哪里。”银发下是一张诡诈的笑脸。
“你四处寻人比试，就是为了这个？”
“‘这个’？这可是对我很重要呢，不仅能证明自己的实力，还能学到了不少东西呢！比如说，前辈的那招‘出其不意’。呵呵！”
听着少年轻佻戏谑之语，林默安更是气急攻心，咬牙攒眉：“那你也无需把她牵扯进来。”
“前辈，是不是搞错了，”银发少年只是轻笑一声，“这‘筑水小谢’不是老早就牵扯进来了么。算起来，拉她进来的不正是前辈你么！前辈在我面前诛杀她妹妹时，就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找前辈复仇么？”轻狂之人斜乜林默安一眼，提起剑柄，忽地将灌注了几分力道的长剑直抵瘫坐在地，毫无反应的谢子茕的脊梁骨。“既然前辈不高兴她牵扯进来，我这就杀了她。”说着，他便嚣张地将冰冷的剑从后探出尖端伏贴于谢子茕失神的脸庞。浑身战栗的人儿直到此时，也只觉是一丝凉意袭来。
“住手！”
嚣张的剑不因对方的怒吼而止，愤怒的同时林默安强行振作，半起身抓剑便是回击。说时迟那时快，锋利而迅捷的剑法巧妙的割破了对方持剑的手腕，滴下浓稠的液体。若不是有伤在身，方才的一击必定能让这轻狂的小子一辈子拿不起剑来！
“不准你动她！”由于捂住伤口的手被迫离开，又因一时的运气，大片的血又在胸口泛滥。疼痛未减，但恼怒的话语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切——！”银发少年咬牙别嘴回击着，忽而一阵强劲的风袭来，吹乱了银发也弄脏了袖口，“别以为我现在杀不了你！”
看着气急败坏的后辈，林默安强撑着，也不甘示弱：“同为楼中子弟，你却想杀我？”
“是！不止是你，钟绎符、张汝恩、诗禾……只有杀了你们我便是‘第一棋’，不，总有一天‘王棋’也是我的！哈哈哈哈！”他狂傲的话里带着年少的桀骜与轻狂，嘴角诡谲的浅笑在血的映衬下竟更显妖冶。
是镜影楼的“人劫”让他重获新生。对，就是那个地方，能改变人一生的地方，那个扼杀一切却又充满希望的地方。所以，他要成为那个地方的第一人。冷笑着持紧了手中的剑，一丝朱红便从他还未结痂的伤口处溢了出来。
“只有我才配‘第一棋’第一的称号！”银发少年强颜桀骜地转过身，伴着故作老成的哈哈大笑，拂袖而去。
轻狂自诩的少年走了，庭中合欢开始迎风起舞，伴着淡淡清香飘零，兀自演绎残败之景。林默安那因失血过多而支撑不住的身体像是灌了铅一般愈来愈沉，视线逐渐模糊，捕捉不到焦点，再次吃力地凝视谢子茕苍白憔悴的面容以及她紧收的瞳眸，带着痛楚的低吟倒在女子双腿前的血泊。一声随泪而落的“对不起”，似乎承载过多的愁思，万分苦痛的林默安只能于身下的血泊中慢慢陷入昏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