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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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血催动噬魂之术的林默安，虽是暂时了结了暗枭派来的刺客，但是禁术反噬却让他身心俱损。林默安吞咽下涌上喉头的血，强行运气调息，这才舒缓过来。当然，一场恶斗之后，他并没有忘记斯嫣还在等他。于是，他尽可能快的走向最初落马打斗的地方。
在他靠近的一刻那片林子的，他凭借自己的直觉，并没有直接继续向前，反而屏气凝神掩在树林后。果不其然，他发现了林中的猫腻，此时，妃衣女子正和一蒙面黑衣人小声说着什么。
“小姐！”
“好了！师父现下暂代族长一职，应该不会有事。他们的目标是我，我自会小心。你快回去吧，被……被人发现了就坏事了。”
“可是——”
“行了！你快走！”
“是。对了，长老有话捎给小姐。小姐初次去东泽，路途艰险迢远，定要小心。还有，镜影楼‘第一棋’的钟绎符是我们的人。”
“我知道了，你快回去。”
“是。据探子所报，暗枭这回出动了不少人，但似乎都在这儿了，之后会不会……”
钟绎符、钟绎符竟是遗洲的人？怎么可能！
背抵着粗壮的树干，林默安惊愕地仰望着新月，华光轻盈地打照在他沾满血污的脸上。他咬唇皱眉，心中满是愤懑。他无法相信十几年来的生死之交竟是叛徒的事实。他与钟绎符在“人劫”初遇时便成了朋友，后又一同成为镜影楼中的“第一棋”。他俩一同出生入死，甚至一同爱上了谢子茕……难以想象，所谓的兄弟情义都是假的，十多年来，他竟被一个伪君子玩弄于鼓掌之间。可笑，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盛夏的夜风瑟瑟而过，吹动着男子粘满尘土的长发，发丝根根轻柔地在脸颊来回游走，支离了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林默安终究是按捺不住，又一时气急攻心，他藏匿的气息已露了痕迹。于是，他也不在躲藏，从颤巍着林子里窜了出来。
黑衣蒙面人似乎先一步察觉到了林中的动静，话未说完，便以迅雷之速匿了行踪。斯嫣也下意识转身，见林默安脚步沉重，气息紊乱，担忧地跑上前去。
“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我想起找你，可是、可是，我答应过你在这儿等你！”妃衣女子话语急促，说到一半竟带了哭腔。可是她殷勤地举动却遭到了拒绝，斯嫣有些无措地望向灰头土脸的林默安，却感受到那双凌厉的双眸透露出的厌恶。
“林默安，你怎么了？”斯嫣小心询问着。可在林默安眼中，就连这关切的话都是假的。她跟他去东泽，去镜影楼究竟是为了什么？若不是想弄清楚事情原委，若不是她有恩于他，林默安绝不会将计就计。他悻悻道：“我累了。”
斯嫣也是知趣之人，递上栾花舒丹丸后，就把包袱里的换洗衣服取了出来。“虽然有些衣服被矢羽割破了，但也比你身上的这一身强。我挑的最底下的那件，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先换上，我去拾柴火打些水来。”说着便起了身。“等等，你知道这附近哪有水源么？你很熟悉这么？”忽而被反问，斯嫣竟红着脸答，只是最后一句，说得倒有几分黯然神伤：“呃，不熟是不熟，只不过你换衣服，我在旁边总归不大好。况且你好像不怎么喜欢我在你旁边。”
当然，这毕竟是女孩子家的心思，镜影楼的杀手怎么会注意到。比起这种脸红的细节，林默安更在意的是手里的这颗有补神健体之效的栾花舒丹丸。会不会是日后才会发作的毒药？林默安把玩着手里的褐色丸子，最终还是送进了嘴里。反正他先前已经吃了一颗，又岂会在意多吃一颗能怎样。
当林默安身体状况好些之后，他才注意到斯嫣方才取出的是件紫衫。平日穿惯了玄色的他，还真有些不习惯别的样式。不过，他在破了好几个窟窿的包袱里也没有找到像样的换洗衣物，于是，在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后，也将就着换上了。正巧此时斯嫣抱着些干树枝回来了。放下手里的干树枝后，她第一时间把挂在腰侧的水葫芦给了林默安，而后兀自在一旁生起火来。
“你还是真不怕敌人追上来，竟然大摇大摆架起了火。”火堆旁，林默安冷冷道。当然，他自身知道她如此大胆的原因，那黑衣人不是对他说了暗枭出动的人全在这儿了，也就是全死他俩手上了。
“没事，这火不大，再说晚上起点烟子也没什么关系。”斯嫣丢了之前拿在手中拨柴火的木棍，从怀里掏出好几颗丸子，摊在手上，对着林默安道：“你晚上还没吃东西，先吃这个吧。包袱里的干粮沾了矢羽的毒，吃不成了，这个是干粮丸，可以充充饥。”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跳跃的火光映着男子冰冷的脸，可他并没有伸手去接：“你先放在这儿吧，我不饿。”随后，他便把被毁的干净衣服撕成布条，来缠自己失了鞘的青刃。他本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他老被旁人盯着，感到浑身发麻，最后还是随便说了几句：“马呢？我记得这里是它们倒下的地方，难不成你把它们给葬了？”
“你是说小枣和青驹？我知道青驹死了你很心痛，可是矢羽上这回涂的是毒药，我救不了它们。我怕你见了难受，就——”见斯嫣没有说下去，林默安心一冷，什么见了难受，分明是毁尸灭迹。于是，他追问道：“所以你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了那些倒在林子里的黑衣人？”妃衣女子默默点了点头。
“对了，你缠的这把剑真好看。”斯嫣拙劣地没话找话讲，可她得到的回应总是格外冷淡——“它只不过是杀人的凶器，没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林默安端详了那青刃银辉，继续左手抱剑右手缠布。
“可你用它保护了我，所以它同样也是救人的工具。”林默安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微微一愣，只侧头望了斯嫣一眼，听她继续反驳。“我是个大夫，所以不管人的好坏善恶，只要是受了伤，都会救。可是往往在治疗的时候，有人就会说，你为什么要救坏人，你救了他一人其实是害了更多条命。你知道我怎么说么？我说救人是大夫的使命，我不救他不也在害人性命么。”林默安仔细听着，却发现斯嫣边说边哭了起来：“可我却用救人的手杀了那些追来的暗枭……大夫和剑其实没什么差别，杀人救人只在一念之间。可是我的心好难过，好难过……”林默安呆看着斯嫣凝噎抽泣，直到她擦干泪笑着问他，这把剑的名字。
身为镜影楼的“第一棋”，这些年来林默安杀人如麻，从未想过杀人是何种的感觉。连快感都察觉不到的他，无法想象斯嫣口中的“难过”是种怎样的滋味。他淡淡答了一句“它没有名字。”
“剑本无名，那叫它‘清虚’好不好？神女有云，四时之气而清，洪荒混沌而虚。就叫‘清虚’，如何？”
或许是战了一整日，乏了累了，林默安抱着剑倚着树桩沉沉睡去。他自是不知，那干粮丸和水葫芦里都放了迷香散。即便他宁愿挨饿也不吃，但水还是或多或少喝了几口。想来，这应该是他生平第一次睡得安稳觉。也便是如此，斯嫣才得空回了一趟遗洲，取了行头也寻了两匹马。当斯嫣看到林默安仍在熟睡，她反倒是有些担忧，兀自想着那迷香散的剂量是不是放多了些。
斯虽一夜未眠，但精神反倒更好了。现下天已经大亮，她也无意小睡补眠，闲来无事竟好奇地凑近林默安，端详他熟睡的模样。看他垂落在额前的斜刘海，看他束起的马尾随意散落在肩头，看他一深一浅的呼吸……斯嫣就这样呆呆地望着，有些出神，直到那闭合的睡眼惺忪地睁开。她一愣，一个机灵便把昨夜她走时搭在林默安身上的罩衣拉起，顺着自己起身退开之势套在他的头上，然后兀自捧腹大笑起来。
被套在罩衣里的林默安居然有些手足无措，抱着剑从罩衣里挣扎而出。与其说是气恼，不如说是无奈，这同孩童一般的女子真是让他防不胜防。他打理着身上的衣衫，还把那戳了几个窟窿的罩衣整齐的叠好，指着近旁树上拴着的马问道：“你是一大早去弄的这些？”
“嗯！我昨日睡得很早，不像你身上有伤，所以很早就醒了，于是就去这山里寻了两匹马来。”斯嫣倒是答得十分轻巧，却经不起推敲。所以当林默安再次询问时，她就只能尴尬地笑一笑。
“连那些也是在这山头上寻来的？”林默安望见了马背上系着的两大包东西，想来是新的衣服和干粮。“你给我下药，就是想一个人大晚上赶回去置办这些？”
“没有没有没有！”谎言虽被戳破，面子却还是要保的，斯嫣连头带手使劲摇，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否认：“我真的是早起在山上寻的，对，天没亮就出发了！”
“好了。”虽然眼前的妃衣女子对他并不坦诚，甚至是隐瞒了很多事，但从头到尾，她始终为害过他，反而一次次替他疗伤治病。而就这一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难道你就不曾怀疑过我来遗洲的目的也是杀你父亲？你三番五次救我，究竟有何目的？”
“我父亲不是你杀的。你来遗洲……总之你救遗洲于冥火，也救了我。”这话说得果断，在林默安听来却很是气愤，反问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明白什么？”斯嫣抬眉望着高他一个头的紫衫男子，双眼炯炯有神。“你想要我明白什么？明白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明白我死皮赖脸跟着你其实就是你的负累？明白我根本不需要对你这么好，因为你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些我都明白！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人根本什么事都做不成。可我必须留着自己的性命为父亲报仇，复兴遗洲！你就当我欠你的，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回来，我一定还你！”
听了对方的肺腑之言，林默安自是无话可说。他想告诫的想提醒的，她都心知肚明，可她执意跟他去东泽，他除了杀了她，就只能随她去。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女子是个危险人物，可他却不忍心下手，或许，他留她一命是为了日后与钟绎符对质。
“上马！”林默安从斯嫣身前走过时，用右手拍了拍她的头，随后解了缰绳，一跃上马，并把布条缠的剑系在了自己的身后。“时候不早了，看你也无心休息。既然暗枭这么快就能发现我们的行踪，我们也就没有必要拉着他们兜圈子。我们今晚赶到西州和南隅的交界，明日再走中荒的南部直接回东泽。”
“嗯！”斯嫣伸手蹭了蹭方才被林默安抚过的脑袋，呆呆地望着他从她身旁走过到上马的全过程。当他兀自策马前行时，风吹起他的长发和衣衫，她才意识到，其实那束发的男子穿紫衣也同样好看。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只不过上一回，她像只是这样呆站着看他远去，可这一回她不愿如此。斯嫣偷笑着，匆匆提气，飞身上马，一手抓紧缰绳，一手狠拍马屁股，朝她憧憬的那人而去。
“驾！驾！林默安，你等等我！”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