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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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传闻中的“筑水小谢”早年因囚于筑水小榭之中，不得外出，而近日这传闻中善舞的南隅之女却昏睡在镜影楼的善药堂中，更是一干人等无缘得见，可那“筑水小谢”仍是传闻中的不曾过气的人物。尤其是在其昏睡之时，更是声名大噪了一番。
钟绎符被罚入“天阶”思过时日已满，回镜影楼后的首要任务除了复命便是探望谢子茕。思过那几日他双耳不闻窗外事，而那些回楼后才得知的消息却是一个比一个惊人。子茕杀默安未遂，以致走火入魔昏迷不醒；史澈昂先是剑毁烟雨坊后又挑起林谢之争，故而被罚入坊做工还债；张大哥身负累累巨债，随默安同去遗洲挣血汗银子；诗禾南隅归来后，竟谪居烟雨坊……他一时也弄不清这诸多事情的原委，便第一时间跑去了善药堂。
谢子茕虽昏迷不醒，但一直在善药堂被好生照顾着，气色却十分得好，全然不像个病人，倒似个睡美人。钟绎符守在床榻边，替她掖了掖身上的云被，又抚了抚她的睡发，轻声道：“子茕，你究竟要睡到何时？如今，我来看你了，你可以不理我。但是，默安很快也会从遗洲回来，你还要这样一副模样见他么？”
“我知你本无心伤他，所以你不必害怕。默安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他只是听从楼主号令。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你的苦，你并不会怨你恨你。别忘了你儿时发过的誓言，你说今生今世，不弃不离，所以在他回来之前，你一定要醒过来，与他和好，和他……今生今世，不弃不离。”
钟绎符紧握着谢子茕的手，言语间有多少真心话又有多少违心话，连他自己都不得而知。他挨过板子，也思了过，可“情”字于他实难看破。一直以来，他觉得只要子茕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便是快乐幸福的，那么他也便是快乐幸福的。可是现在，子茕和默安在一起真的就是快乐幸福吗？一个走火入魔昏迷不醒，一个负伤远行不管不问。这么多年来，他让着自己的好兄弟，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难过，他真的快乐幸福吗？他问不出答案，只能握着那只手，不愿放开。
“嗬！我这善药堂居然还藏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上了年纪的何大夫估摸着是清点完药库的草药，此时回正堂小坐歇息，却撞见了偏厅的钟绎符。看着钟绎符闻声撒了子茕的手，顺势将其放回被褥中，他也只是笑笑。
“原来何大夫在啊，叨扰了。”钟绎符起身走入正堂，隔室的放下珠帘，毕恭毕敬地向楼中的老前辈行了个礼，又道：“敢问这谢姑娘这病何时才好？”
何大夫此刻已入座，呷一口茶，缓缓道：“谢姑娘这生理之病已无大碍，关键是那心病不好医。”
“那她为何一直昏迷？子、谢姑娘何时会醒？”
“谢姑娘是病由心生，若她不愿醒来，老夫也无能为力。”何大夫摇头道，始终觉得这般胡诌有些对不住这孩子。谢子茕确实心病难医，可她醒不醒得过来还是楼主说了算。这几日他迷药虽下得轻，但病体之身多少也会扛不住，谢子茕多睡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话说回来，当日楼主可是命雷傲澜做的中间人，这会子怎么就只来钟绎符一人？
这还是念曹操曹操到。正当钟绎符神情低落之时，镜影楼的“王棋”也大摇大摆地进了这善药堂的正堂。
“原来你在这儿，害得我往‘天阶’白走了一遭。你多少也是‘第一棋’，虽是戴罪之身，领完罚思完过，第一时间不去给楼主复命，却跑来探望别人家的女子。我看你这过也算是白思了。”镜影楼的“王棋”向来稳重自持，可唯独对钟绎符有成见，说起话来句句带刺。究其原因，不过是这两人在“人劫”时曾有过过节。
“是，绎符知错。”
“楼主下过令，命我带你来此处方可，剩余的全交由你负责。既然你一早便跑来，我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你且好自为之。”语罢，那颇有几分玉面书生样子的雷傲澜转头对这堂中主人道：“何大夫，我瞧楼主近日心情躁郁，便给他开了个清火解毒、颐神养气的方子。这会，炉子上正煎着药，您不妨替我先看着，待我把手上的事处理完，立刻就来。”何大夫自是听出楼中“王棋”的话外之音，便知趣地先一步离了正堂，留下这两人慢慢谈正事。
方才雷傲澜口中的“剩余的全交由你负责”，让钟绎符很是吃惊。什么叫“剩余的全交由你负责”？他向来猜不透楼主心中的想法，只是带着疑惑干站着，也就没用心往下想。
“你知道谢子茕为什么迟迟不醒？”雷傲澜一个瞬步便直逼钟绎符而来，却又在钟绎符身前一尺宽的间距停住，冷言道：“莫非你还真信了何大夫的话？”见钟绎符一怔，雷傲澜提嘴角一笑，又道：“何圣医又不是旁的乡野大夫，世间的疑难杂症，旁人治不好也就罢了，有什么能难倒何圣医的？”
何圣医，原来楼中善药堂的主子居然就是当年江湖遐迩的“回春妙手”——何圣医！不曾想这对外宣称隐匿江湖，终身不医江湖人的何圣医，竟是暗地里归顺了镜影楼。怪不得这么多年来，楼中上上下下都只唤他一声“何大夫”，连楼主也不曾直呼其名讳，原是为了掩人耳目，不为旁人所知。钟绎符甚是诧异，转而一想，定是楼主的安排。
“是楼主下的令？”
“钟绎符，你也是个聪明人。楼主此番用意，我想你不是不明白。”言罢，雷傲澜还真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学着文人雅士昂头扇了扇，迈开步子时，又将折扇一收，道：“她就交给你了。”
雷傲澜走后，钟绎符也便回到谢子茕身边，一把掀开云被，抱着昏睡的人儿径直回了自己的居所。既然楼主有命一切交由他处置，那么他怎么能把心爱的女子留在下人迷药的大夫手中。好在，镜影楼内多是水阁、廊棚、小榭、馆堂等建筑，楼主又把这些分与众人同住，而钟绎符所在的水阁离善药堂并不很远，故而不会让他怀里的子茕吹风着凉。
钟绎符所居的水阁名曰“承威”，属镜影楼下，承其名威。旧时常用以远眺观景，现如今已被工匠改造成能居之所。水阁建于云泽“七里”湖泽的支系湖群之上，前有玉带石桥，后临清凉小圃。此布局同筑水小榭倒有几分相似，若不是如此，他断不会向楼主讨得此阁独居。
把子茕安置到二楼的客房后，钟绎符还特地点上子茕素日最爱的马蹄香，随后便去正楼向楼主复命。楼主想如何处置子茕，他必须问个明白。
或许真如雷傲澜所言，近日楼主心情躁郁。钟绎符前来拜见，单膝跪于石室之中，却久久不见楼主瞧他一眼，低头只闻楼主时不时的一叹，故而他又禀报了一声：“楼主，绎符前来复命。”
“啊，是绎符啊。”白懿依旧形神两散，懒懒道：“算日子，你也该回来了。子茕你可见了？”
“回楼主，谢姑娘现下已在绎符的承威阁。”
“哦，你手脚倒挺快的，懂得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白懿一面调侃，一面抬了抬手，让手下子弟起身回话。“林默安若是有你一半开窍，事情也不会如此。那……你就让子茕好生在你那儿躺着吧。”
镜影楼楼主说话向来懒散无力，根本不知话中带有何种情感，只是“让子茕好生在你那儿躺着”这句，显然是不愿让谢子茕醒来。似乎早就猜到钟绎符会不知如何不回话，白懿故意发问：“看样子你不太愿意？”
“绎符明白，楼主让子茕昏迷不醒的用意。此举看似对镜影楼，对南隅，甚至是对默安和子茕她自己都是再好不过了，可毕竟这不是解决办法。”
“依你看什么才是万全之策？”
“楼主若是手下留情让子茕醒来，绎符自有办法让她不再找默安和镜影楼报仇，让她今生今世不出东泽，死守镜影楼。”
钟绎符虽言辞诚恳，白懿却似乎有心为难，笑道：“我想要的可并不止这些。”
镜影楼虽先代开创的霸业，势力遍布东泽、北陲、西州和中荒，唯独番邦南隅久攻不破。尽管现任楼主总给人闲散度日的错觉，但心下所想必是争天下，定四方。钟绎符怎会不明白，镜影楼楼主的壮志雄心，于是，单膝跪地，效忠道：“属下定当万死不辞，为镜影楼夺得南隅之地。”
“南隅可是子茕的老家，你可舍得剿了她爹的老巢？”
“是！”钟绎符重申道：“属下定当万死不辞，为镜影楼夺得南隅之地。”
“好！给子茕汤药里多加的那味药，两日前我便叫何大夫撤了，如今她还未醒，自是她的毛病。既然你把她抱出了善药堂，也就没有把她送回去的道理，她的病你自己找大夫去医吧。”镜影楼楼主此话一出，钟绎符方才觉得自己被人诓了。如果不是楼主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善后，便是雷傲澜故意泄露机密，让他觉得楼主杀害子茕势在必行，从而陷他于两难的境地。
“绎符，子茕与默安不过是一纸婚约，如今你已是近水楼台，待到收剿南隅之日，这一纸婚约谁还能信以为真？”这是第一次，钟绎符窥见镜影楼楼主除去悠闲自逸的面具后的真实面貌，诡诈而狡黠，深不可测。话说至此，他也只能答：“属下明白！”
这便是镜影楼的楼主给他出的难题。他如果不选从好兄弟手里抢走子茕，让子茕甘心为他放下仇恨，臣服于镜影楼这条路，便是自己化身为修罗，拦下所有血债仇怨，让子茕默安破镜重圆，尔后孤身征战南隅，不休不还。想来，这位楼主更希望钟绎符选择路好走些的第一条。
承威阁中并无丫鬟侍者，屋中躺着的睡美人，都是钟绎符亲自照顾。阁中原只有他一人住，也无女子所需，故而钟绎符不仅跑去筑水小榭取了不少子茕的私物，更是购置了不少。为了早些让子茕醒来，钟绎符应对手头的任务时倒是想出了好计策——能推便推，不能推便先拖着，一门心思求医。就因为楼外人士不得入镜影楼，钟绎符不得不驾着马车抱着子茕去街上大大小小的医馆挨家诊脉寻方。
也便是他这一抱，且是连日都抱，光天化日之下，街上那些无心人也不由开始好奇。这驾着铁脚枣骝马车的究竟是何人，整日进出于医馆药堂之间？而那怀中女子究竟生了何种怪病，还需四处寻医？
几日之后，集市便有歌谣在小孩子间传唱。玲儿铛铛，美人负伤；车轮辘辘，哥哥欲哭；马蹄哒哒，医馆恐塌……后来不知是谁人发现那马车经常出入镜影楼，又不知是谁人揣测出那睡美人便是传闻中的“筑水小谢”。又过几日，集市上孩子们传唱的歌谣虽换了新，但坊间却有新的流言传开了，说的正是整日抱着美人四处求医之人，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化名张姓大哥的镜影楼楼主白懿。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