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归真

9、第九章

　　我假装肚子疼，让洛樱和师兄去采买，借机溜之大吉。
　　扶桑书院离武夷山不过百里，我配着锁魂盘，简装轻行。
　　此行的目的地便是闻名世间的仙家圣地：皎月池。爹爹说过，皎月池在武夷山，只是到底在什么方位却不得而知。
　　话说天地间有两处皎月池，一半在天上，乃是武神的后花园，另一半在武夷山，是武神长子明德神君的修行之地。
　　我的心像插上了翅膀，终于翻山越岭来到了武夷山脚下。
　　恰逢正月初十，满街张灯结彩，听说到了正月十四，附近的枫坡镇还有更精彩的活动，索性我就看够了热闹再上山。
　　这个时节，客栈里却是冷冷清清，只有三五位住客，我无聊地扒扒盘子里的菜，没有一个合口的，家香此刻想必也是热闹非常吧。
　　我靠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忽听街上一阵闹闹嚷嚷，“站住，别跑！”“追！”“后面的跟上！”
　　翻身来看，只见一道灰色的影子噌地从路中央窜过，一闪不见，后面几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追的上气不接下气，明显落了下风。
　　追击的对象早已跑的不见踪影，只是地上还有些许血痕权且能当做路引，让这些人一点点摸到那灰色身影的藏身之地。
　　一眨眼便到了正月十四，客栈里也热闹了起来，不少年轻的修道者纷纷赶来枫坡镇，想要目睹热闹非凡的拔烛桥盛会。
　　客栈大厅里，修士们坐在席间一边品尝甘美的武夷留香，一边讨论晚上即将到来的活动。
　　“我们在此已经等候两天了，这拔烛桥什么时候才开始啊？”
　　“不急，不急，今晚日落时分，大家就可以看热闹了。”
　　“想是这枫坡村定是有什么不同之处，才会衍生出此等风俗吧。”
　　“正是，想当年，武夷山方圆百里皆是富饶的农田、茶庄，忽然一日黄沙遍天，遮云障目，百姓月余不能见天日，如此荒废了不少农田。从那以后，村里人居然开始了聚众赌博，不事农桑。一京官下来寻乡，见此地民不聊生，便心生一计，传话说：此地有天上的麒麟庇佑，须得村人们在正月前赶制花灯百盏，可插蜡烛的木架百余，于正月十四至十六这三天上街巡游，四里八乡愿受麒麟保佑的人家，必须开门相迎，热闹一番才能人丁富庶，财源滚滚。”
　　“如此说来，这盛会只是那京官一通愚民的说辞罢了。”
　　我嗤笑一声，被那桌人听见，问话的拿剑柄指着我道：“你笑什么，莫非在下说的不对？”
　　“我说兄台，传言就是传言，你非要当真，在下自然无话可说。如今这枫坡镇及周围村镇，个个人丁兴旺，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确是有仙家庇佑。”我闻了闻杯中的酒香，“至于是不是麒麟，或是不是这拔烛桥盛会的功用，谁又能说得清呢？”
　　他邻座的修士拱手道：“兄台所言极是，只是麒麟神兽向来不曾现身于世，我等凡夫俗子也只是耳闻罢了，见笑之处还请见谅。”
　　同桌另一位白衣修士也开口了：“虽说麒麟庇佑这一说法有待商榷，但这武夷山乃明德神君的修行之地，其父可是天界第一战神武神是也，仙府中圈养几只麒麟想来也不足为怪吧，此处有他庇佑也是当地百姓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众人点头道：“是极，是极！喝酒，喝酒。”
　　我端起杯子与众人一起干了，这武夷留香确实名不虚传，入口醇厚，回味无穷。
　　角落处的方桌上独自坐了一位灰衣散人，一言不发，披着长长的头发让人看不清相貌，周身清冷的空气让众人离他远远的，不愿近其身。
　　这客栈本来就是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汇集之地，大多都互不相识，众人一起相聚而坐，共饮留香，也不失是扩大社交圈子的好方法。
　　那灰衣人仿佛与众人隔了一层山，周身泛出闲人莫近的姿态，让我不得不好奇这家伙在拔烛桥之际来武夷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终于到了日落时分，街上热闹了起来，锣鼓震天，老老少少扛着花灯木架，燃着蜡烛在街道上穿行，加入的看客越来越多，渐渐汇成一条人流。
　　只见那灰衣散人不声不响地混进人流往城外走去，我便留下酒钱跟了上去。
　　一路上熙熙攘攘，生活宽裕的人家都备上了酒席，接待上门拜访的亲朋好友，街上飘荡着武夷留香的味道，镇上的百姓门户大开，载歌载舞，你拥我挤地跟着舞烛的队伍走到城外。
　　人们引燃了花灯，舞动着插满蜡烛的竹竿，年轻的汉子们你拉我扯，开始角量起来，追到田里泥堆也不松手，直到一方取胜，围观者无不拍手叫好，众人情绪到达顶峰，这才欢欢喜喜回去吃酒，宴上的美食已经静候许久。
　　那灰衣人趁着众人闹闹哄哄地在城外围观之际，静悄悄地往远处走开，日暮西陲，他的身影离人群越来越远，直到被黑夜覆盖。
　　我回到客栈，此时众人都已微醺，几个道士正在前厅向小二问话，有没有见到生人，修士打扮。
　　那小二无奈道：“这位大爷，咱们店里来来往往生人多了，尤以修士居多，这可叫小子如何分辨呀。”
　　年纪小一点的修士问道：“那人伤了左腿，走路像个拐子，你可曾见过？”
　　伤了左腿？我记得那灰衣人走路不慌不忙，只是有些轻微摇摆，混在人群中看的并不真切，莫非他就是这群道士要找的人？
　　“大师兄，那贼人受了伤，城门又有众弟子守着，想必他一定找地方躲起来了。”小修士对站前面的一位皮娇柔嫩，满脸骄傲的道士说。
　　“哼，偷取我派独门仙器可是死罪一条，我一定会抓到他，将他千刀万剐！”被叫做大师兄的小白脸恨恨地抖抖手里的长剑，撂下狠话扬长而去。
　　临走还说：“把这家客栈里里外外仔细再搜查一遍！”
　　几个小道士得了命令，开始大肆搜查房间，拍门声喝问声此起彼伏，连楼下饮酒的众人都被一一翻看，敢怒不敢言。
　　“你，从哪来的，到这里来干什么？”一个小道士见我站在楼下便问。
　　“这位小兄弟，在下左腿未坡，并非你们要找之人。”我晃晃两条腿证明自己的无辜。
　　“废话少说，问你便答，来这里做什么！”
　　“若我不答，你待如何。”本人平生最看不惯这种言行霸道的家伙。
　　那小道士一言不合便抽出佩剑，道：“我齐天宗想要查谁，还没有敢不答的。”
　　先前与我共饮的白衣男子走过来解围，他拱手道：“在下雍州白文若，家父白奉先。特携众师兄弟来武夷山求仙问道。”雍州白氏的名号报出来即刻见效，那小道士稍作收敛，拱手还礼。
　　白文若说：“这位是我同行的道友，确实与诸位道长所寻之人无什干系，还请小道长不要介意。”
　　那小道士自然不敢再计较。
　　修仙界谁人不知，武神明崇娶妻龙族舞绣公主，育有明德，明淮二子，此二子出世便被封神，长子明德承继神宗，长年闭关皎月池不问世事；次子名淮承继庙宗，从小随母游历天下，客卿满门，雍州白氏正是名淮座下，乃雍州一大望族，与不障山的齐天宗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齐天宗自以为是不过因着地理原因，不障山背靠武夷山，借天地灵气出了不少有为青年，至今却不见一位真正飞升成仙。
　　只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白家在江湖中再有地位，到了武夷山地界，还是不要显露锋芒才好。
　　我看白文若气宇轩昂，不卑不亢的神态，确实是大家风范，再次谢过就回了房间，热闹看完了，想到明天就能见到明德，心情愈发激动难以入眠。
　　次日天不亮，我就出发了。
　　沿途没有见到一个像样的山门，除了些许精怪，小动物。
　　正当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垂头丧气的时候，一只小兔子一蹦一犹豫地来到我的面前。
　　它抬起前腿搓了搓爪子，红红的眼睛望着我像是有话要说。
　　“小家伙，你是知道我肚子饿了，特地送上门来呀。”
　　那兔子听得懂我讲话，赶紧夹起尾巴跳到旁边草丛，躲了起来。
　　好不容易有一个活物陪我，不能让它就这么走了：“别走啊，我就随口一说，不会吃你的。”
　　那小白兔探出头来看看我，又往后跳了一跳，三步两步蹦远了。
　　我起身追了上去。
　　这是要去哪？
　　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一条小河边，河水清澈见底，却绵绵不断，顺着溪流远处好似有瀑布的轰隆声。
　　这边明德巡视完水镜，准备打道回府。
　　路过东疆兽野，便到小如来府上闲聊，得知近来渺星君的衍行派在凡间已有泯然众声之势，心中略有不安。
　　小如来劝道：“便是天塌了，还有天帝顶着。何况，渺星君和那位的私交，你还不知道嘛。”
　　“什么私交？”明德不解。
　　小如来惊了：“你，你，枉你是武神家的门神，这四方最大的瓜你竟不知？”
　　明德不耐道：“有话直说，莫要夸大言辞。”
　　小如来“啧啧”道：“整日里的巡来巡去，这都不知道，可见你是个木瓜脑袋。”
　　明德见他越说越不沾边，索性站起身就走，哪有时间听你啰嗦。
　　小如来追出来道：“小孩急什！说了我这儿有好酒给你尝尝，待我拿上，咱们路上慢慢说。”
　　原来万年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奉命看守四方，青龙神陨，传承凋零，只余下三大神兽。火鸦毕方借机下界食人放火，闹得凡间妖火四起，幸而有九尾火狐先祖与之抗衡，才避免一场生灵涂炭。
　　那火狐唯有一女，名为妱彦。乃是当今狐族共主，狐王之妻，万年前被誉为四方最美的女子。当年，妱彦尚且是个幼女，毕方就垂涎她美貌，几次三番想要将她掳走，幸亏了星渺君出手相助，这才安然长大。
　　毕方藐视天威，擅闯四方界，被天道逐出神兽之列，收了灵魄，贬为凡鸦。
　　那妱彦也是命不好，嫁了三任才生得儿子，据说那孩子也是个先天不好的命啊，可惜，可惜。
　　明德淡然道：“大道至简，人各有命。”
　　小如来道：“你就不好奇她为何千年不育？”
　　明德道：“与我何干？”
　　小如来气急，他铺垫那么多，这人就不能多问一句吗？
　　小如来说：“好吧，你可知，凭什么星渺君就建得衍行派，其他仙君建不得？”
　　明德沉吟半晌，摇摇头。
　　小如来道：“道法无边，岂是一个衍行派能挡得。你且等着瞧吧。”
　　明德自然不傻，有些话无需从他口中说出，小如来这一番铺垫，着实让他有了思路。
　　“如此说来，妱彦与天君又有何干系？”火狐族于毕方之乱得了天眼，被封为神。如今，古神早陨落不知几何，唯有火狐族还在受凡间香火，这衍行派如此横冲直撞，怕是要与狐族有罅隙了。
　　“莫非上意是想要制衡狐族？”明德说。
　　“聪明，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小如来他们二人脚踏祥云已过万重山，眼下已回到明德私邸，武夷山。
　　“平日里见那么多人，怎得这种事都要我来告诉你，哼。”小如来满足了八卦欲，还要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