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归真

10、第十章

　　我在小河边蹲下洗了把脸，看看周围山势，此地环山抱水，是块风水宝地，不愧是武夷山。
　　再看看小白兔，已经不见了踪影，莫非是仙人指路不成。
　　顺着河道继续往前走，看见一个山洞，不远处便是出口，山间水流倾盆而下，原来这河是那瀑布的源头。
　　山上大大小小的瀑布数不胜数，或深或浅的山洞也不计其数，难道皎月池就是藏在其中的吗？
　　探着脚尖朝瀑布下望一眼，大约有百丈深，水流裹着一股凉风从耳边飞过，吓得我赶紧退了回来。洞口一侧长了一棵歪脖子树，摇摇欲坠却把水流护着，另一侧河水的正上方，怪石嶙峋寸草不生。
　　刚才那只兔子就是在这附近消失不见，路的尽头只有这棵树，一路走来山石居多，没见能够藏匿的洞口，莫不是小白兔顺着这树爬出去了？
　　我攀上树枝，想要往上面看一眼，却被某种力量撞了回来，结界！
　　忽然一阵惊涛骇浪的雷鸣在头顶炸开，震得我全身酥麻。
　　迷迷糊糊间，看到两个身着翠色衣衫，腰系纯白色丝带的小童站在我面前说话：“快把他扔下山崖吧，神君回来看到有生人在此会拿我是问的。”
　　“红玉哥哥，这山崖百丈高，他如今他被结界震得昏迷不醒，扔下去怕是要丧命。”
　　哎呀，红玉一拍脑袋道：“紫玉，你记不记得，神君下山时曾经交代，让我们等候一位年轻公子。”
　　“正是正是。”
　　“莫非就是此人？”
　　等我从昏迷中醒来，已经不在山里了。
　　四下无人，我便出来找寻。
　　这儿云雾缭绕，鸟语花香，走兽惬意，水面湛蓝，接天莲叶无穷碧。
　　常言道，天地工巧皎月池，池生莲花，终年不衰。想必这就是明德神君的皎月池了，只是他人在哪里？
　　行走间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渐渐近了。绿茵红树间，小岔路一个接一个，转身就碰到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是我此行想见之人。
　　“你怎么在这？”他问我，面无表情。
　　“我，”我该从何说起呢？
　　说我不远千里想见你一面？
　　太傻了，显得我脑子有问题。
　　或者说我求学路上迷路了，醒来就在这里？
　　好像也有点牵强。
　　待我踌躇不定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适时解了我的围，：“小公子，你怎么跑出来了。”
　　“红玉，怎么回事。”明德清冷的声音说到。
　　“禀神君，您之前交代会说有客到访，小奴猜着这位是不是您的贵客呢？”红玉有点忐忑地说。
　　与明德同行的红衣少年莞尔一笑,道：“明兄啊明兄，说了你还不信，我小如来的嘴巴最是灵验。”
　　我方才没注意看，听说话才觉得这人好生年少，却与明德称兄道弟，不由奇道：“小如来是谁？”
　　“小如来是我。”他笑眯眯答。
　　我说：“我知道是你，只是不知世上还有小如来。”
　　那少年郁结，不爽地问我：“嘿，那你是谁啊？”
　　我说：“在下萧常宝，字长笙。”
　　“姓萧啊”，小如来摸摸自己空无一物的下巴，“那你跟萧姓狐族可有甚亲缘？”
　　我说：“狐族妱彦是我娘亲。”
　　“九尾火狐的后代，果真稀奇，本仙原谅你的无知了。”小如来心想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明德道：“依你的性子，想是偷偷溜出来的，狐王可知你来寻我？”
　　狐王自是不知道，我挠挠头：“话说我长这么大了，万事都是自己做主。”
　　明德叹口气道：“算了，一会差人送你回去。既碰上了，就一道喝杯茶吧。”
　　我当然乐得作陪，只是送我回家那是万万不行。
　　皎月池上有一处小山，岸边泊了艘小船，坐了个撑船的女官，湖面上飘着柔美的丝竹之曲，端的是人间仙境。
　　在这么美的地方办公，怪不得明德不愿意到凡间呢。
　　我们渡船来到小山下，边聊天边往凉亭处走。
　　我想到自己的遭遇，跟明德诉苦道：“神君啊，你这府上也太难找了吧，害得我在武夷山盘桓一整日，后来还被瀑布上的结界打伤了呢。”
　　明德怔了一怔，道：“瀑布的结界？”
　　他拉起我的左手，细细把起了脉，眉头愈来愈紧。
　　被他温热得手包裹着，我的脸慢腾腾地红了，当下尴尬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又一艘小船划了过来，两个小侍走进亭子俯身拜礼，一位道：“神君，您回来了，奴儿在后山洞口捡了个人，不知神君”说话间，他抬头看见我，惊到：“啊，原来你在这里！”
　　明德摆了摆手道：“无妨，退下吧。”
　　我吐了吐舌头，谢天谢地没看见我的大红脸。
　　那人又道：“神君让奴儿们等待的客人迟迟未见，不知可是这位萧公子？”
　　明德扬起手臂指指小如来道：“贵客已到，这里不需要伺候，下去吧。”
　　那两个小童这才乖乖退下。
　　刚出凉亭，明德叫：“且慢。”
　　“神君有何吩咐？”
　　“紫玉，将书房那枚火珠丹拿过来。”
　　紫玉领命退下去。
　　小如来一脸八卦地看看明德道：“原来你跟星渺君还有私交啊，他竟愿意将辛苦练就的火珠丹给你，不简单，不简单。”
　　我八卦道：“星渺君可是天界最厉害的神仙，他一手创立衍行宗，乃人间第一大道教门派，教众数百万，遍及大江南北，堪比天帝至尊，历代弟子都是皇室御用方士，甚至位及国师，把手江山社稷呢。他的威名十天十夜也说不完，怎么，听你的语气，星渺君很小气吗？”
　　明德瞪我一眼道：“星渺君位高言重，不可妄加评判。”
　　我嘟嘟嘴，人家可是我师傅呢。
　　小如来笑道：“大皇子所说并非无凭无据，即便如此，那星君也是不好相与之人。”说罢，吹吹刚注满的茶杯，轻啜一口。
　　明德叹口气，道：“背地嚼舌，非君子所为。这火珠丹是前些日子天帝万寿，星君奉为寿礼，天帝赐予我父，父又转赠我。”
　　紫玉捧着宝匣过来，轻轻放在桌上道：“神君，可是这匣子？”
　　明德道：“正是。”
　　“啧啧，天帝的寿礼你爹也敢要，怕不要惹麻烦上身呐。”小如来嘀咕。
　　打开宝匣，一阵难以描述的香气扑鼻而来，浸透人的神灵。
　　一颗晶莹玉润的金丹嵌在盒子中央，我心想，不光这仙丹价值连城，单看这宝匣已是世间仅有，不由感叹仙界真是珍宝无限。
　　明德取出仙丹递给我道：“结界之伤予你危害甚大，若不及时医治，怕是灵力不日之内便会消散，把这丹服下。”
　　“这仙丹如此宝贵，给我吃了岂非暴殄天物！武神知道了恐怕会生气吧。”我说。
　　火珠丹神通广大，可修复金丹，助妖化神。我也担心这福气太大，消受不了。
　　我内心唤道，空心草你撑不撑得住啊，可惜不会有回应，
　　茶可真是个好东西，想笑喝茶，想哭喝茶，生气喝茶，故弄玄虚也喝茶。
　　面前摆着一杯热腾腾的香茶，我喝一口茶吧。
　　明德把火珠丹递到我手里道：“不必多虑，如今三界平顺，举世安泰，这东西与我无什大用。更何况，后山那结界是父神百年前所设，法力强劲，竟被你无意冲撞，这火珠丹既是父神所赐，也算是因缘际会，待我择日向他说明便可。”
　　明德见我还在犹豫不决，道：“你虽然此时无恙，三刻之后必然全身疼痛难忍，更何况，你的体质异于常人。”他点到为止。
　　小如来笑道：“果真是世事难料，你爹设了个结界一百年没人动，刚赐你一颗火珠丹，就有人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小狐狸果真是有福之人啊！有趣，有趣。”
　　我心惊胆战，满怀敬意地吃掉了那颗火珠丹。
　　几旬茶水，不觉已经夕阳西下。
　　我们在凉亭饮者茶，吃着紫玉拿过来的点心，湖光山色，别样氤氲。
　　明德果然和在山下不同，那日他对我不假辞色，若不是我死皮赖脸他才不理会我半分，如今竟然把稀有的火珠丹给我，一定是我不远千里而来，拳拳之心终于打动了他。
　　我心里美滋滋的，连茶水都更加香甜。
　　只是，待我伸手拿碗时，为何茶碗一直在动呢？不对，不是茶碗在动，是我在晃，被结界击倒的感觉又来了。
　　糟糕，归学要迟到了。

　　湖中一艘小船顺风前行，紫玉默默地划船，红玉偷笑道：“怪不得前几日神君还作画题诗道：茂山有狐，其目曈曈，其润含曙，其色绵绵。”

　　紫玉道：“小心神君听到了，罚你以莲花为家。”

　　红玉看着湖面莲叶上滚动的露珠，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小船荡在湖面上，徐徐前行，与世无争，船上扬起清脆的歌声飘到凉亭，杯中翠色的茶水被风吹起涟漪，静谧中掺杂着呼啸。

　　明德的广袖在身后飘起来，小如来擦擦嘴吧站起来，望着北方肃然道：“起风了。”

　　这一刻的静谧戛然而止，明德似早有准备，飞快转身接起了倒地的我。

　　自从那日我服用了火珠丹，就一直心慌气乱，脑袋昏昏沉沉，辗转不知宿昔，身上一阵酷寒，一阵酷热，原以为是在凉亭受了风，躺了两天还不见好才想到是火珠丹的作用。

　　这哪里是修复我，简直是修理我。

　　从武夷山被明德悄悄送回舍区，我就成了整个书院的话题。

　　别人一辈子难得见的两座神，一个成了我师傅，一个隔天抱着我凌空而下，还入我房屋。

　　男人间的嫉妒心真是可怕。

　　即便学院已经紧锣密鼓开始了星渺君的讲道，依然还有学子不珍惜难得的听学机会，跑来干扰我。

　　小唯手里捧着一大把花枝仍在地上，又捡起扫把去扫门前的石头，一天不得消停。

　　若不是我病倒，哪里至于让小唯去窗前捡花枝。那些丢石头的，定是看我好欺负。

　　小唯扫了地进来，问道：“公子，这些石头怎么跟咱们山上的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我问到。

　　“这石头有颜色，”他咬了一口，道：“还是软的！”

　　洛樱忍无可忍，抓把石头塞进自己腰包：“你们不要我要，真是没见过世面。”

　　门外有人进了院子，听得屋里说话，嗤笑道：“谁那么见过世面啊，让师兄我也开开眼。”说着进了屋子。

　　“原来是刀子嘴的二师兄呀，嘴巴贱，耳朵也尖啊。”洛樱说。

　　二师兄进屋只觉得光芒耀眼，定睛一看，地上一大堆金银摞子丢在那里，顿时有点气短，原本要回击的话变成暖日春风。

　　这钱财，恐怕有几千两了。够师兄弟们下山潇洒大半年了。

　　遂悠悠开口道：“小子们初入山门，不要太过高调，免得遭人嫉恨。”瞎晃一圈便走了。

　　“他来干什么？”我问小唯。

　　“不知道，好像是来检查卫生的？”小唯也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