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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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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蒋伟君,你在哪儿呢?”明媚一手叉腰,一手举着手机,站在行李旁边大吼。
电话那边的蒋伟君说:“对不起、对不起,马上到。”
周巧言坐在行李箱上,以手当扇地扇着,说:“都到学校门口了,我们自己进去不就得了。”
“不行,”明媚说,“男生既然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迁就他们,他们就会变懒,这不利于他们的成长。我们应该帮助他们,随时纠正自己的态度。”
周巧言无语。
这事儿还得从上星期说起。
明媚为了证明自己长大了,这学期开学不让父母送她来学校了,要求自己过来,当然父母还是把她和周巧言送到了车站。而蒋伟君比她们开学早,听说之后主动说等她们回学校的时候过来帮她们搬行李。结果到了今天,明媚和周巧言拖着箱子到了,蒋伟君却没见人影。
学生们一拨又一拨的,或自己或由家长送进了学校。明媚和周巧言则找了棵树叶特别密实的树,站在底下等。
过了一会儿,蒋伟君顶着太阳跑了过来。一边喘粗气,一边把手里的冷饮递给她俩。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明媚抱着胳膊不接,显然气还没消。
周巧言替她接了过来,问蒋伟君:“没时间的话打个电话过来,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两个女生的行李箱,蒋伟君一手拉着一只,行李箱上还放着两个包。三个人往学校里面走,他说:“我记得今天要来接你们,刚有事,一直在解决,没注意就错过时间了。”
周巧言问:“什么事啊?你这么跑过来没事儿吗?”
“有别的同学在,我一会儿再回去。” 蒋伟君说,“是这样的,下周新生不就入学了嘛,你还记得我去年跟你说,很多学长租赁帐篷给学生家长。”
周巧言记得这事儿。很多学生家长没地方住宿,只好在学校体育馆里打地铺。去年蒋伟君还邀请周巧言去围观,不过她拒绝了。
蒋伟君说:“今年,我们跟学校里的小卖部达成协议,借了他们一台冰柜,在体育馆门口卖冷饮。刚才把冰柜搬过去了,正在找地方通电呢。”
明媚听到蒋伟君是真的临时有事,有些过意不去了,接过周巧言再次塞过来的冷饮,喝了。蒋伟君倒是乐呵呵地完全无所谓。
周巧言笑着问:“找到通电的地方了吗?”
蒋伟君说:“想从体育馆里拉根电线出来,可是学校保安不让,只好让学生会出面,找系里的老师帮忙担保,保证我们绝对不会搞破坏。”
周巧言说:“真不容易。”
蒋伟君点头说:“我们开始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说完,转头对一直很安静的明媚说,“要不要过来帮我们忙?”
明媚问:“有工钱吗?”
蒋伟君说:“没有。”
明媚说:“没钱谁去啊。”
蒋伟君说:“我啊,我就是义务的好嘛,挣的钱小卖部抽走一半,剩下的全部上缴学生会。”
明媚说:“你们学生会就这么缺钱啊?”
蒋伟君说:“谁也不嫌钱多,学生会也一样的。”
周巧言突然笑了起来。明媚不解,问她笑什么。
周巧言说:“我想起高中那会儿,我们班费也不多,学校开运动会,等结束之后,班长就带着一帮人围着观众席拣饮料瓶,再拿去卖。有老师看到了,还特感动,在全校表扬我们班,说我们班有社会责任感,讲究卫生还维护学校荣誉,号召全校向我们班学习。你知道我们班长听了以后说什么了么?”
明媚问:“他说什么了?”
周巧言学了一下梁超习惯性拖眼镜的动作,说:“他一张特别严肃的脸,说‘看来明年不是拣瓶子,而是要抢瓶子了’。”
明媚也大笑了起来。
蒋伟君补充道:“我参与了拣瓶子的事,之后班长还派出两个同学到附近的不同废品回收点询问价格,找了一家价格最高的,我们一帮人拎着好几个大塑料袋的饮料瓶,走了三站地,每个瓶子多卖了5厘钱。”
明媚笑得简直停不下来,拍着周巧言的肩膀说:“你们班长怎么这么有趣啊。”
周巧言微笑着说:“那个时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也觉得班长这么折腾,不就是为了年底班会的时候多买几个气球装扮教室嘛,至于吗。后来慢慢理解了,班长是真的不容易。”
蒋伟君也点头。随即又说:“可是他自己没有动手拣啊,一直在指挥着我们跑来跑去地干活。然后去卖瓶子的时候,我们都是走的,他骑着辆自行车跟在后面。”
周巧言:“……”
明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回到阔别了一个暑假的宿舍楼,明媚的宿舍已经有人回来了,周巧言这边却是她第一个。蒋伟君帮她把闲置了一个假期的宿舍上上下下地打扫了一遍,周巧言则投桃报李,去A大帮蒋伟君卖冷饮。把A大学生会的同学感动坏了,有人说理解万岁,也有人说友谊地久天长。
毕竟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个临时的冷饮摊位生意一直很好,蒋伟君带着男生们从小卖部送货过来,不用考虑品种的问题,那些忙得晕头转向的新生和新生家长根本不会在意那些,剩下什么买什么。
偶尔闲暇的时候,周巧言就看着那些大一新生,和跟在他们身边,忙前忙后的家长。那些家长眼中,有骄傲,也有忧虑,不停地叮嘱。学生们还是那样稚嫩,带着高中生的懵懂,眼中则是对大学生活的期待和隐隐对未来不确定的迷茫。
考进A大也会有迷茫?周巧言有些不确定自己当初如果去了美国会不会也有迷茫。她发微信去问梁超,问他保送生会不会迷茫。梁超回复说会,当时一度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还说他很佩服蒋伟君,有那么清晰的目标,没有犹豫,勇往直前。
新生报到结束,冷饮摊也撤了,蒋伟君他们把冰柜擦干净,给小卖部送回去。
周巧言也不知道他们赚没赚到钱,没问过。快餐店打来电话问她还要不要回去打工,大二的课程比大一时紧,但她还是答应下来。蒋伟君则没再回去,周巧言就介绍了自己那个拿助学贷款的同学过去。那女孩干活麻利,又能吃苦,快餐店挺满意的。
一切又回到正轨,蒋伟君请周巧言吃饭,感谢她这几天的帮忙。
“竟然吃炒菜?”周巧言边坐下边说,“你们学生会这么大方?”
蒋伟君把菜单接过来,递给周巧言一份,说:“哪儿啊,我们学生会抠得要死,感谢可以说无数句,掏钱一分不给。这次是私人宴请,别替我省钱。”
周巧言嘴上说“狠吃你一顿”,其实就叫了一荤两素,两个人吃正好,剩下的话就让蒋伟君打包带回去。
蒋伟君又点了个番茄汤,对服务员说:“先这些吧。”
服务员拿走菜单,通知厨房备菜。
等菜的功夫,周巧言问:“你托福成绩下来了吗?”
蒋伟君点头,说:“107。”
周巧言说:“好厉害!才复习那么短的时间。”
蒋伟君说:“我也觉得太仓促了,不过我爷爷希望我尽早考,他想帮我申请大学了。”
周巧言说:“你呢?怎么想的?”
服务员端着菜过来,一一摆好,两个人边吃边聊。
蒋伟君说:“我不太想走。”
周巧言问:“为什么?”
蒋伟君说:“现在走的话,我大一不就白念了,大二都开学了。我的意思是大学念完出去念个研究生,但我爷爷希望我现在就去。”
周巧言点头,说:“我个人比较同意你爷爷的观点。留学不是单纯的学习而已,你还要适应很多事情,比如环境、风土人情,甚至语言习惯,这些东西,年纪越小接受得越快。而且外国的研究生,跟国内相比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你要考虑清楚。”
蒋伟君看着周巧言说:“我现在就是不想走啊。”
周巧言一怔,脸有点红,低下头,扒拉盘子里的菜。过了一会儿,说:“不要任性。”
蒋伟君微微挑了挑眉毛,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
很普通地吃完了饭,蒋伟君回学校,周巧言去打工。
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变化,上课、下课、打工,张哥没事儿的时候会开车来找他们玩儿,打篮球什么的,然后照例去吃饭。大学城里基本都是穷学生,没什么特别高档的地方,麻辣烫和烧烤最受欢迎,日子过得很开心。
国庆假期刚过,周巧言还没从漫长的加班中缓过劲儿来。听说有家新烧烤店开张,张哥开着车带人过来吃,问周巧言来不来,周巧言排了班,没时间,就没去。
那天下班有点晚了,周巧言洗漱完便上了床。正在迷迷糊糊要睡不睡的时候,手机响了。
在枕头底下摸了半天才把手机摸出来,屏幕上显示的是“蒋伟君”,周巧言虽然奇怪他从来没这么晚给她打过电话,但还是接了。
电话一接通,蒋伟君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是蒋伟君,能带点钱到学区医院来吗?”
刚说完这句话,电话便断掉了。
周巧言一瞬间就清醒了,她不得不承认,幼年经历过她妈妈生病住院的事,令她对医院有一种没来由的恐惧。而且,蒋伟君的声音听上去非常虚弱,如果不是宿舍里很安静,她可能都听不到他说什么。
周巧言翻身下床换衣服,想都没想就打开柜子,把她妈妈留给她存压岁钱的那张卡拿了出来,赚在手里。
陆露她们也都准备睡觉了,看到周巧言突然这么慌张,就问怎么了。
周巧言说:“蒋伟君可能进医院了,我过去看看。”
孙之鸿也起来了,说:“怎么回事?病了?”
周巧言说:“我也不知道。”
孙之鸿说:“我陪你去?”
周巧言说:“不不,别,快熄灯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陆露过来,把刚才她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递给她,说:“你带好手机,有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周巧言接过来,点头。又拿了钱包,里面没剩多少钱,但拿着还是安心一点的。换了鞋子就跑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