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末日》弗色

10、十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过上了公主一般的生活。
　　我认为这与我的外表很有关系，说是公主生活，其实在之前我与商辉的相处中，我也过过这样的生活。梦幻，甜蜜，被宠爱包围，腻在柔情的海洋里，周围世界充斥着粉色泡泡一般。
　　但之前的我自卑而小心翼翼，顶着一副丑陋的“铠甲”，纵然是他对我极好，我也想象不到童话的感觉。
　　之前没有觉得，之后深有体会。
　　而且，在经历过灭而后生，我认知到其实他的确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待我，是好是坏都是命，我没有反抗和选择的余地。那么，他对待我这样好是我的幸运，而不是理所当然。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因而享受到了更大的幸福感，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的话。
　　濒临死亡的感觉是人生宝贵的体验，它可以让人冷静，它更可以让人清醒。
　　我不否认他仍然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来到未来，他就是我所拥有的一切，我的世界。再说，我也没有见到过其他人。其实，私心里想，不管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谁，只要他不是大奸大恶，那么我毫不疑问会依赖他，爱恋他。这种“雏鸟情节”可以算是人类心理的疾病，害怕孤独是人类通病。
　　他恰巧是那个幸运儿，可以拥有一份真挚的爱情。
　　现在，我将他定义为“只可远观而不可靠近”的类型，他太危险，我太渺小。任何一个契机都有可能将我置于死地，他的火焰会将我点燃，然后灰飞烟灭。
　　他就是我的劫数，即使他是我的救赎。
　　我再一次用一种全新的心态来观察他，但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十分之正常，完全没有那天狂躁的表现和妖媚的阴暗，只是一个温柔细致的科学家。
　　人不可貌相，我才是真正懂得。
　　我不太确定我这几日的冷淡表现是否伤了他的心，但我的心的确破碎的不可复原，所以也无心去理解他。这几日的行为大致可以总结为：能不开口说话尽量不张嘴，能不去睁眼看他尽量不抬眼，练习成为空气的演技，假装我只是一个人偶，不会说话的那种。
　　我觉得他有自觉深深地伤害了我，所以即使生气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不好的行为。但其实想想，我这种行为还是很愚蠢。因为害怕他就不去靠近他，让他变的更加失落和难过，我会心疼，他会生气。然后……
　　惹他生气对我有什么好处？之前我不是也笃定他不会伤害我的？结果呢？这幅新的身体就是最好解答。
　　即使我可以无数次的转移再生，可伤痛依旧存在，不会因为我身体的刷新而改变。
　　如果真的可以斩断情丝，那我愿回身地狱。
　　“宝贝，你为什么不理我？”当商辉将我抱在他的怀里软软的问，我的心禁不住如鼓点跳跃，我想要反手拥抱他，恐怖的姿容袭来，我一个冷战，手待在原处。
　　我不易察觉的摇摇头，但确是他可以看到的范围，为表达我在回答他的问题。但摇头所涵盖的范围太广，它可以表达我就是不想理他，我不敢不理他以及我不想回答他等多种含义，他到底怎么理解，就不得而知了。
　　“那我们去森林里看看，昨天刚刚下过雨，一定有很多好看的小花和蘑菇冒出来。好不好？”他斟酌语句，慢慢的乖哄着我，生怕我不高兴似的。
　　我怎么敢？
　　我点点头，两只小手抓紧了商辉的衣服表示同意。他看起来很高兴，笑得如同冬日暖阳，可以化开心房。可我再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只想起他妖艳富丽的如同油画般的表情，那色彩太浓重，覆盖了我所有的感官和记忆，现在的表情也就湮没不清了。
　　大自然的魔力在于它能轻易使人忘却沉重的现实的烦恼，让人融入其中，心神舒畅。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与商辉漫步森林的日子，看云舒云卷，看花开花谢。
　　可物是人虽是，却再回不去。
　　“宝贝，我们在别墅旁边种些花，好不好？”商辉似乎看到我一直盯着一朵亮蓝色的鲜花瞧，就提议。可我只是想起，我曾与他一起见过这种花，那时的他在我心里还是那样圣洁不染尘埃，如果可以回到过去。
　　我摇摇头，他黯然几许。
　　“宝贝，那我们在去里边看看，有没有更有意思的东西，你一定会开心的。”他抱紧我，像是安慰我，但我知道他在安慰自己。
　　他其实很脆弱，我一直都知道。
　　他紧蹙的眉头浓化成一团墨迹，在如玉的脸庞上刻下深深的痕，我不想看到那样，也不能抚平，只剩下我们一起纠结在绝望深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风在刚刚的一瞬微停滞，有什么东西出现，一种不妙的感觉。
　　树枝树叉横横错错，遮挡住最后一缕阳光，深处的森林幽暗无光。植物狰狞，阴风阵阵，我不自觉的抖抖。商辉感觉到我的害怕，拍拍我的背，将我毛茸茸的脑袋按到他的胸口，那里心脏最近的地方，轻声说：“没关系，我在。”
　　我想哭，为这句话。
　　此时，他就像一个发光发热的明灯，在幽暗中照出光明。他的线条，他的轮廓在我的眼中心中一遍遍描摹，我知道我输的心甘情愿，就算他曾经伤过我，可我从未忘记过。
　　可危险并不会因为我的感动而消失，我和商辉不自觉瞪大双眼，有一个奇形怪状的不明物体从森林深处靠近过来，我们的呼吸和心跳停在那一瞬间。
　　一只独眼的断臂丧尸像是野兽般嗅着我们的气味狂奔过来，目光呆滞而疯狂，只有十米。
　　商辉带着我拔腿而奔，我看到目两侧的景物慢慢倒退，我感觉到商辉气喘吁吁的温热呼吸如热浪涌在空气中，看到他略僵硬的跑步姿势。他拥有体质弱和不爱锻炼等学术性的人才的通病，难为他还带着我，我们一起前行。
　　若不是情况太危机，我是真的想笑出声，一个新的我从未见识过的可爱的有缺点的商辉。
　　我心腔舒畅地看着商辉完美如天神的俊容，小小的爪子扣住他胸前的一簇衣服，林间的路上崎岖不平，我们颠颠簸簸，尾随着丧尸。
　　商辉的体温蒸得我难受，他的汗凝聚汇集成股，浸湿了衣服。我的感觉倒是次要，但我想他一定很累，很辛苦。我看见他的手本好像想掏口袋，但半中间停住了。我猜测，他是想拿手机吧。他平时不用，所以现在一定也没有戴在身上。
　　他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范围变得越来越慢，而丧尸丝毫不觉得累，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甚至可以闻得到腐臭，一种毛骨悚然的死亡讯息从脚底升到头顶。
　　我开始严肃起来，不再胡思乱想。
　　丧尸速度虽快，但我们走的并不远，所以遥遥的林中别墅的蓝顶已经印入眼帘。我想：只要安全地进入室内，牢闭大门，商辉实验室里随便的一个药剂都可以致它于死地。所以，不用担心这个。
　　可该忧心的恰恰是最基本的部分，咫尺天涯。大门虽不远，可我们的速度的确是有可能被追上。被丧尸抓到的后果可想而知，要不被感染，祸害世人且被人唾骂千年；要不碎尸万段，死于丧尸之口，永世不得超生。看身后追赶的那只眼冒绿光、骨瘦如柴的丧尸，我想第二种死法更为可能，它想必饿了很久，藏匿了很久。
　　“该死，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东南大陆被丧尸渗透了？为什么联合国没有公告？”商辉一边喘气一边自语，恼火地咒骂不止。
　　我认为为了不给他增加多余的负担还是安静不要说话的好，不然我要是回应他，他打开话匣子，还要浪费体力再说话上，多不值得。
　　于是，他渐渐的就安静下来，他一贯是冷酷明智的人，知道怎么样对自己最好。
　　最令我感动的，是他的手臂从头到尾都紧紧拥抱着我，没有一丝踌躇。
　　正因如此，我的心安定下来，无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