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千金》色色的小导员

11、生生死死的离别

　　在陈征明在家休养的时候，朝廷中风云变幻，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只是，明里的暗里的都在按捺着。
　　有几道从西北来的折子，被留中了，而陈征明又闭不见人，皇上也是暧昧的态度。
　　朝廷中暗潮汹涌，不管都是出于什么目的，朝廷中形成了两股势力，一股势力是以贵族为代表势力，他们继续要求封地以及优待，而另一股势力则是反对贵族专权的势力。这在朝廷的主战与议和的时候，似乎来得不是时候。但是，归根结底还是这样的斗争。
　　这是陈征明想的。是出兵西北有利于朝廷社稷，还是按兵不动……他想了很久很久，有的事，一经决定就是万难回头的。如果出兵，可能要动那批如命根子一样的“皇粮”，集中兵力打西北不是没有胜算，不仅有，而且是胜券在握。但是，大军一动，朝中必然空需。如果有乱臣贼子，那就是……唉……
　　陈征明思量又思量，日子过得倒是快，只是还没有个折中的办法。他有些厌倦了活稀泥的日子。不知道是忆南的身子给他青春的气息，还是真的做了太久的折中派，他真的倦了。有时候他也想，西北打不打关他什么事？全家老老小小照样活得不错。皇上，保不保有什么意义？可是，也就是想想，读书人那股子正义之气又占据了他的思想。江山、社禝……百姓、庙堂……权力、尊卑……一切的一切，似乎是浮华云烟，但又那样有滋有味地让他放不下。
　　明里暗里的争斗，最近似乎把目标转移了。不再是口诛笔伐，把权力的斗争换上了神衣，钦天监成了这次斗争的最表层。把一切的说辞披了上神的衣服，这样，谁能说个不字呢？
　　在贵族势力中，最强的，也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有两派人。一派是太后和宁王，这也是陈征明最忌讳的势力；另一派是手握兵权的嫡亲宗室们，他们在边疆往往有封地，而且，又与很多势力有姻亲的关系，这样就是他们一手自导自演的“西北战事”。
　　陈征明已经理出了头绪，就是这群人，他们和西北敌国签下所谓的“协议”，让西北人来抢边境，他们再向朝廷要饷要粮，而抢来的钱财再各分一半。而西北那边，也在想方设法蚕食着我方的土地。西北的布防已经是人尽皆知。
　　不过，这次西北的战事倒让这两派本来勾搭一起的贵族势力有了分歧。太后宁王当然希望主战，他们可以有更多时间和更多机会来进行他们自己的“谋划”；而另一派的人，则不希望战争发起，很可能他们的“协议”会大白于天下，而且，手中的兵权很可能就在这次战事中，被不知不觉地剥夺。
　　陈征明决定走一招险棋，最好可以一箭双雕的一招险棋。
　　只是，这棋还未布好局，事情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钦天监（古代天文机构，属于国家一级机关单位）的太史令（相当于国家天文台台长吧……我猜的，表计较介样的事情）突然说，星向大变，国将有大事发生。说什么再过几天，就可以从天向中得到了结果……但是，他流露的意思就是主战。他的意思，似乎得到了太后那边势力的默许。
　　如果这么走着，陈征明倒也不怕，虽然有点节外生枝，但是，他不介意这件小事。因为，他也是决定要主战的。

　　陈忆南感觉到父亲这几天心情的不快，因为父亲在她的绣楼里，几日都不曾过多出来，只是不停地写着字，一页又一页的宣纸，不再是那陈氏隶书，而是点点如钩，笔笔如刀，那铁画银钩样的字，让忆南这样天性纯真的少女也不免多想。
　　陈征明写的就只有一个字，忍。

　　陈征明曾经做过国子监的司务（大约相当于国家唯一大学的副校长兼主讲教授吧），他门下的门生也很多。他最喜欢的学生就是谢远，这个年轻人不仅文采飞扬，更是有数理天赋，目前除了在国子监学习，他还在钦天监兼了份差事，一心在修历法。
　　陈征明喜欢谢远到什么程度，他都想把女儿嫁给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他怜惜这个年轻人的身世，一介布衣，他甚至为了这个年轻人，来亲自点他为解元……他常常和这个年轻人赏诗看月，他也常常请他来家中小饮几杯，他也常常提点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只是，这个年轻人太过于理想化，太理想化了。
　　前几日，谢远曾经深夜来访，递给门房一封信。信中的内容令陈征明大大震惊。
　　谢远要舍生取义。
　　这个年轻人说过，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不公平，他说，如果他的血可以唤醒这个混浊的世界，那么，他愿意流光他的血。这样，便是死得其所。
　　信中，明明白白地告诉了陈征明，钦天监的人收到太后的意思，要他们说几日后的星向，直指西北，让皇上出兵，这是天意。而且，他们还打算，有更大的阴谋。青天之下，居然用天来做这样令人发指，令人汗颜的丑事，为了一己之私，借天之名，让天下大乱。该诛！越来越厉的皇权与专制，民不聊生，应该是变革的时代到了。

　　谢远，这个年轻人，虽然没有成名，却要舍生取义了。

　　陈征明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即使想阻止也来不及了。谢远已经上书皇上，上书Ｎ条（sorry,习惯用Ｎ了，应该是若干条）皇族罪状，以及朝中大臣的结党营私，还参了太后，还参了宁王，还揭开了许多的黑幕……而且，他也参了陈征明，在其位不谋其政，当然，这不是他背信弃义，而是他要保护他最尊敬的老师。
　　这一切的一切，陈征明都明白，可是，谢远哪谢远，单凭你一个人，你可以做什么呢？
　　谢远选了一种最不能回头的方式去上了他的万言书，他在选择了跪宫。也就是说，他跪在了皇宫前，在随同钦天监的太史令进宫向皇上进言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地和钦天监的所有同僚站在了天平的两端。
　　陈征明的心都在疼，他想哭，可是他哭不出来，好像看着自己的儿子要在自己眼前被人千刀剐一般。
　　“谢远，你这个畜牲！你枉费我对你的心意！”陈征明急火攻心，抓起案上的一叠写好的字，指头微微抖着，慢慢地把这一叠纸抓成了一团。
　　“小姐……”兰亭从屋外进来，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谢远，你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是我看错了你！”
　　“小姐！”兰亭觉得眼前的小姐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谢远的名字，她是知道的，这个人她也见过。老爷总是让这个年轻的书生来府上，兰亭觉得，没准小姐将来会要嫁谢公子的。看情形，定是谢公子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
　　兰亭紧走两步，上前拉住了她的小姐的手，“小姐，气什么？兰亭替你出气！再说，还有老爷！谢公子要是有负于你，就让老爷替你出气！”
　　陈征明怔怔地看了看兰亭，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明白的。”陈征明轻轻地说。
　　“那，小姐，我是不明白你。不过，你得吃饭！像你带我出去吃饭那样，你要多多地吃。哪，我娘说过的，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吃饭。”
　　陈征明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这个小婢。成天着对着这个小丫头，有时候叽叽喳喳，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陈征明似乎一下子从谢远的事情中跳了出来。
　　谢远，既然你选择了这条不能回头的路，那么，我陈征明也不会让你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白白送死。既然，谢远用了这样一种方式，那么，他真的成功了。陈征明的心被谢远打开了。只是，陈征明自己还不知道。
　　“兰亭，把这些字都焚了吧。看看今天厨房备了些什么，我想多吃点东西。”

　　陈忆南这几天无所事事，因为她目前还是暂居在陈征明的身体里，她所有的好友，她的小圈子，她的小秘密都没有人能分享。她觉得厌恶，本来如果爹不称病在家，那么，她还可以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龚平。
　　她觉得无奈又痛苦，可是，没有办法。就连兰亭，她也不能多找。她怕，她怕忍不住就说出了她的秘密。

　　就这样，在矛盾与挣扎中，时间从陈家的相府缓缓走过。与此同时，谢远的命运几乎成了定数。跪宫门，参皇族，下天牢，然后，就是死。
　　但是，民间流传起一件事，谢远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谢远被杀必有异向。这绝对不是传说那样简单。谢远的背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很多人都是陈征明的门生，也有一些有识之士。只是，谁都不会告诉陈征明。谢远，不会白白送死的。
　　皇帝因为谢远的事情很是震怒。许多的事情，皇帝知道，只是没想到，这层窗户纸被一个六品的小官捅开了。
　　谢远会在某一天被斩首。这一天将是不寻常的一天。
　　对于谢远的死，这已经是注定的。即使是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也无法改变他敢于公开地对抗皇权的事实，也无法改变他的命运。后人对谢远的死众说纷纭，这也就是历史的多面性，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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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司大牢
　　这是一间干净的牢房，里面关着的，就是谢远。他表情平静，对于自己的命运已经是了然于心。
　　他干净的面庞，是那样地俊朗，他平静的眼神，来自他那如清澈湖水一样的眼睛。即便身形有些瘦弱，依然透出一身正气。
　　没有人刻意为难他，没有人打他，没有人毒害他。
　　谢远并不知道民间对他这位只有六品的官员已经是奉若神明，而他的“事迹”也将从京城传开来，甚至这个帝国的一些穷乡僻壤。将谢远从人打造成“神”的，也许是帝国史上最强大的团队了。
　　宫里的黄公公才刚刚离开，黄公公带来了太后的懿旨，只要谢远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那太后会给他留个全尸的。谢远说，我没有错，错，就错生在这样的一个时代。
　　谢远看了看黄公公，深施一礼，然后转而面向了牢房的窗子，阳光从窗子照进来，谢远一身素衣，在投射进来的光芒中，仿佛他整个人被镶了金边一样。他慢慢撩衣跪下，像在膜拜太阳一样，他似乎是对黄公公说，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生于乱世，注定是一种悲哀，空有一身抱负而投效无门。与其为乱臣贼子作走狗，倒不如走得干干净净。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谢远愿一死，以告天下，如谢远被斩，则天亦怜我。黄公公，谢远死时，定会有日蚀。如皇上能记得谢远所言，则异相可解。”
　　谢远不知道黄公公什么时候走的，他听到有人叫他。
　　“谢远。”
　　谢远回头，来人正是大理寺正卿，皇帝大人的姑父，许元林。
　　“许大人！”
　　“唉……常霖……我已经上折子给皇上了。明日午时处斩。是太后那伙人的意思。我本想再托一托，如果能在后天就……。我们力争想保常霖你，可是……而且，在下有负常霖……没能后天……怕是常霖兄你……”
　　常霖是谢远的字。
　　“不！许大人，这……没事的！”谢远神情有些许激动。
　　“唉……常霖……没想到皇上不肯听我们的，这事处理的太急了。”
　　谢远笑了。
　　“许大人，这正好，谢远总算死得其所了。虽然谢远说后天有日蚀，但是，实际上是明天。我朝的历法早就应该重新修订了。大司马算的是下个月有日蚀，我原来算的是后天，实际上，唉，说来惭愧，我把日子记错了，实际上应该是明日，可我一时糊涂记成了后日，谁想着错有错着了。呵呵。”
　　“常霖……你……”许元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哈。”
　　“那……常霖……明日你就……你可有何事放不下心的，我会尽力的。”
　　“在下没有家人，只是如果能在死前，再看一眼恩师，那就是天大的恩典了。”
　　“……好……我会帮你！”
　　这就是承诺。因为面对一个舍生取义的人，还有什么事情能不去答应呢？
　　生生死死，就这样离别吧。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更新了。
论文写完了，总算成了硕士了。继续努力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