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白莲花》星夜琉璃

13、第十二章

　　北堂玺拖着受伤的陆闵致，挡住自己的伤口，迅速地登记入住，顺便点了餐。

　　进入房间，他将闵致放在床上，随即开始解她的扣子。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闵致推开了他的手。他瞪视她，不顾她的微弱反抗，解开她的衣领，查看青紫色的掌印，确定伤势不重之后才松一口气，掌心贴向她索骨的下方，缓缓灌输真气。

　　闵致也瞪视他，良久之后终于放弃抵抗，躺在柔软的床褥之间闭目休憩。

　　她疲惫得已经无力再支撑。

　　热气腾腾的饭菜虽然并不丰盛，倒也算可口。服务员送来的时候，北堂玺已经帮她疗伤完毕，闵致吃着饭，看着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处理腰侧的伤口，越发没有胃口。

　　北堂玺赤着上身，动作熟练地清洗伤口，上药，将绷带缠好，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将带血的衬衫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他回到餐桌前。

　　两个人都一身狼狈，像是徒步跋涉了很远的旅人，只剩下眼睛还有些许光泽。

　　闵致见他落座，便放下碗筷起身，走近了套件的卧室。

　　北堂玺没有跟来，迅速地吃了些东西，才走进卧室。

　　也许是累得到了极致，神经绷得太紧，闵致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入睡，感觉他进来就立即坐起。

　　“不用紧张，我没力气把你怎么样？”北堂玺脸色不善地讥讽，“也不用再装你那副样子，生病？你真是好手段，这一招就想一举多得，你以为你对我真的有多重要？”

　　闵致苍白着脸，注视他眼神暗淡，压抑着闷闷的咳嗽，倔强地不肯放松。

　　“你真的病了？”北堂玺追问，不知为何这就是很重要。

　　“装的。”她倔强地回答，手压着胸口。

　　他烦躁地将夺回的锦盒扔到她面前，忍不住轻蔑的语气，“看看吧，你家的秘籍还安好吗？”

　　“里面不是秘籍。”闵致忽而出声解释，一开口又是闷闷的咳。

　　“哦。”北堂玺表现的兴趣缺缺。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闵致说话的时候，隐约带着落寞。她深吸一口气，触摸锦盒精巧的开关，缓缓将其打开。

　　发现里面是什么的那一瞬，她身形一僵，北堂玺无意地瞥了一眼，也跟着僵住。

　　那是一个发饰，很精巧古典的样式，是手艺精湛的师傅效仿古法制作的，又制作成了现代气息十足的发夹。玳瑁，美玉，珍珠，宝石，巧妙地汇集了所有珍稀之物。

　　这个发饰，举世无双。二十多年前，曾经有个邪派妖女。她的父亲对她宠爱如珠，花费千金打造这样独一无二的发饰给她。她戴着这个发饰，娇颜同样举世无双，一夕之际便名扬武林。

　　闵致抬头看着同样震惊的北堂玺，眼神晦涩，“你也知道。”她没有疑问，只是陈述。

　　北堂玺当然知道，那个发饰虽然在他出生前就消失了，但是他的母亲曾是名动江湖的邪派妖女，关于她的传言，从他很小的时候便听了太多。

　　“所以你这样报复我？”闵致苦涩地问。

　　北堂玺抬眼，心下纷乱。

　　她知道那些往事，她不仅认定了那是玩弄，还因为这一认知而觉得如今这一切还为了报复。

　　报复自己的母亲，曾经那样痴心的爱过她的父亲。

　　不，他从没这么想过。只是母亲深爱的人竟是陆正轩，这么隐秘深沉地爱了数十年，让他对陆正轩的女儿有了奇异的兴趣，他……

　　“你们不是都觉得，我父亲负了你母亲么？”

　　他们沉沉注视彼此，因为这一份微妙的关联，奇异的情绪开始暗暗滋长。原来彼此都知道，只是都沉默，那些湮灭在历史洪流之中的深沉情感，渐渐消失了声息，此刻重新被挖掘，才惊觉是如此深重绵长。

　　“不是……”北堂玺低叹，父母都没有解释过原委，他也不想过多的探究，但是母亲能爱了那么久，怎么会是被辜负。

　　这一夜，闵致前所未有的失控，她喃喃地说着，“连我也不知道，父亲最重要的东西，竟然是这个……”

　　不知为何的泪水，忽然就滴落。

　　她追了这么远，追得这么辛苦，只是发现一个如此悲凉凄怆的秘密。

　　北堂玺默默上前，像是触摸最珍贵的宝石一样，指尖轻轻擦去她的泪滴，莫名地觉得无比滚烫，连心口都是烫的。

　　“他到底是怎么活着的……娶一个没人愿意要的病弱妻子，在她难产死后带着个那么弱小的孩子，所有的时间都给了联盟。你母亲有疼爱她甘心为她归隐的丈夫，有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他有什么……？”

　　她抬头看他，眼神那么茫然脆弱，让他心中难以遏制的疼，恨不能将她揉碎嵌入怀中。

　　“他去世以后，裴叔叔才肯告诉我。那年你母亲伤势沉重，父亲跪在擂馆外求太师父收手，太师父很痛心，他没有想到父亲真的爱上了一个邪派妖女，父亲为了他结束比武，就对他发誓，永远都不会再见你母亲，从此以后为武林尽心竭力……”

　　那桩隐秘的爱情，就连当事人也是在最后时刻才明了彼此的心意，从头到尾，都没有几个人知晓真相。在世人眼中，没有两个相爱的人，从来都只是一心为了武林联盟的正派侠少，和繁盛一时之后嫁为人妇的邪派妖女，没有任何交集。

　　然而她曾经有无可比拟的勇气，为了和他在一起，以自己仅有的二十年功力，挑战正派武林中最德高望重的泰斗，只为了从牢牢控制着心上人命运的义父手中，赢得一个彼此相守的机会。

　　而那个时候，武林正派之中人人敬仰的大侠，为了自己义子的名声和前途，也是痛下了决心签下了生死状，不计自己声明的让这个会毁掉自己义子前程的妖女消失。

　　陆正轩不忍见所爱之人命丧义父之手，不顾一切在擂馆外跪地苦求，发下毒誓，承诺此生与她再不相见，此后余生为联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自那以后，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直到他意外身故，直到所有的过往都被深深掩埋，再没有人提起。

　　“他从来，都没有开心过……”只有她知道，父亲是怎样过完那些漫长而无望的日子。

　　没来由地觉得心惊，北堂玺终于忍不住拥住她，这个故事太悲凉，那些无望的预兆让他不安。他和她，还没有开始，就笼罩在这样的阴影之下。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他沙哑地低喃。

　　这样温柔的语气，这样温柔得拥抱，已经隔得太久太久，可是从没有被那些针锋相对抹去，反而日益清晰。

　　他言语中透漏出的讯息那么骇人，她瞪视他，随即开始推拒他的怀抱，推拒那些能让她想起那些为数不多的温柔回忆的一切，现在的他，太危险，比任何残酷的时候都危险。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最讨厌你这种玩法。你想要玩就痛快一点，索性就绝情到底！”闵致大力地挣扎，丝毫不在乎会伤到自己，“你以为你发现了我的心思，就能怎样？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她剧烈地咳嗽，像是要把心咳出来一般。

　　“嘘，别说那么极端的话！”北堂玺牢牢抱住她，拍抚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没来由地想起她那天比划在自己心口的刀，在她眼里，对他动心就如死一样么？

　　闵致无力地捶打他的肩膀，泪水再次坠落。

　　“别乱动，你身上有伤。”他低低警告，忍着自己伤口得疼抱住她，喃喃承诺，“我不会，绝对不会把你的感情当你的弱点。你乖乖的，不要再动了……”

　　闵致依然在推拒，他就一直在她耳边低语轻哄，直到她累得实在动不了，挣不开，终于在他怀里栖息。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相拥的状态，沉沉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