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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怀揣着一颗佞幸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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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惟进了大殿,有些不安,怕云念生气。见云念正被宦官们服侍着更衣呢,瞧他进来,云念道:“朕一时兴起,想寻崔爱卿下棋消遣。这会儿累了,也没心情了,你退下吧。”声音平静得不能再平静,披了氅衣出大殿去了。
崔惟原想解说原委,哪知连开口的余地都没有,云念根本没想听他的解释,或是只要看到他在就行了吧。
第二日一切如常,云念恢复高高在上的威严皇帝形象,目光都不瞧崔惟一下,仿佛昨日出宫寻找的疯狂事从没发生过。
崔惟暗自叹气。云念这是何苦呢。经此一事,满朝的人都知道皇帝的情了,可云念偏这么端着,崔惟无奈之下也只有陪着,装作云念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似的。
宫中侍从瞧崔惟的眼神日渐怪异起来,崔惟觉得自己挺无辜的。虽然的确他只离宫一晚皇上就大张旗鼓地出来寻找,但云念却连一句亲近的话都没与他说过,更别提单独相处。
云念看来是铁了心要做明君,不过崔惟可没想深明大义做贤臣,他时刻怀揣着一颗佞幸的心。
春来了,嫩柳吐芽,桃花满枝,殿前吹进的风都搅得人不自禁`春`心荡漾。崔惟看着云念的身影每每晃神。
崔惟总是要回想那个梦一样的春天,身为太子的云念出现在夕阳斜照下的古庙,他们在庙内简陋的床上激情缠绵。
是因为——自己那日忘乎所以伤了云念,所以云念虽然有情,却再不敢让自己近他的身?
崔惟脸红了。
结果每晚做春天的梦。
这日傍晚,小宦官通知崔惟去甘露殿,皇上召见。
甘露殿,云念的寝殿。崔惟心倏地跳起来。方才准备的那些餐品美酒是为自己准备的?
忙止住绮念。云念也许只是召自己问询什么事吧。或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到位,提点提点?
不管怎样,云念召唤他了!
崔惟心情激动入内,见云念坐在地桌后闲闲地等待他呢,面容清静,秀雅春衫,发上只别一根发簪,即便这个样子的云念也依然散发着无处不在的高贵尊严。崔惟撩衣襟欲行礼跪拜,云念已笑说:“免了。”
崔惟多久没听过云念这么亲切轻松的说话了,他惶惑左右看,殿内只他二人。“来,坐。”云念微笑邀崔惟坐自己对面。
崔惟心哗地一跳,这一桌子的餐饮果然是为自己准备的!云念这是——想自己了?心当下欢悦得如小兔乱撞,不知如何回话了。
崔惟心神激荡坐下,眼望云念欢喜得直眨眼,云念笑了,清悠道:“今日是我们相识十年之期,古庙之约我是无法赴了,就在这里权且一聚,完成我昔日的诺言。”
原来是十年之约!崔惟每天过得忘了时间,他们相识已经十年。
十年,多么不可思议的光阴!那时觉得遥遥不可及,转眼已至面前。崔惟觉得那些过往好似就在昨天。
怪不得云念今日穿了家常衫,这么柔和一笑,双酒窝乍现,俊美绝伦。当然再放轻松地笑,眉宇间也有挥之不去的无上威严,不复古庙里温柔随和的少年。
崔惟痴痴地看云念。这么久,没这么近距离地好好看云念了。云念被他看不好意思了,低头一笑,移了眼神。
便这一瞬的风情,恢复了昔日云念,崔惟心忽悠一颤,伸手抚上云念的手。云念一愣,——终究没动声色,抬手去取酒壶,脱开了崔惟的手。
崔惟手僵在那里,拿回不是,不拿回也不是,他木木地不能动作,云念倒笑了,将酒杯送到他唇边:“来,在我手中喝一口。”
崔惟想起昔日也有这么一回,那日,云念随后给了他一吻。崔惟心荡,凑过去喝了一口,哪知云念笑着顺势一周,就将酒都给他灌下去了。
酒清醇微辣,几乎呛了崔惟喉咙。云念再倒一杯,依样再给崔惟灌下去,动作坚定,并无暧昧风情。
崔惟的脸被酒烧灼得红起来,说:“我不擅饮酒,一杯还可,两杯就一定会醉了。”这话他以前和云念说过,云念如果记性好,会记住的。也许早已忘怀?
“便醉如何?”云念说着,再灌他第三杯。崔惟咕噜噜饮了酒,头发晕,手扶住酒桌,压住酒意上涌,勉强止住心颤。原来云念今日成心要将他灌醉,了结了这十年之约,免得他叙旧、多言、妄想?
旧日果真已一去不复返。
崔惟心酸楚,自己拿过酒壶,颤抖倒满一杯,说:“我自己来。”举杯喝下,眼中不知为何蕴上泪。那泪竟是怎么止都止不住,不得已以手掩眼,泪已纵肆而出。他醉了,他以前醉酒就是哭,止不住地伤心。
他这里左一下右一下仓皇抹泪,也不知算不算御前失仪,惹云念不高兴,好不容易勉强止住泪了,听云念轻声说:“去休息一下吧。”声音里有同情、关怀。
云念过来,俯身欲扶起崔惟,崔惟抱住云念胳膊,不管不顾道:“我想你了,想得发疯——”
云念静立那里,道:“放开手。你若无礼,我调你出京。”
云念的声音温静,崔惟却是头轰的一声,从头到脚地清醒和冰凉。
他放开云念,泪眼婆娑,呆呆地看那个人。
是云念,却再不是云念。要将他调离出京,不与他缠绵。他定要做明君,不与他续过往的情分。他们近在眼前,距离却倏忽拉遥远,不可触摸,不可逾越。
大约被他的样子感动,云念低声:“惟宁,我不再是昔日的云念。与你在一起,我很难调整好再面对群臣。”
崔惟觉得心在一纹纹地碎裂,他拼命不让心碎裂尽,望着云念,说出一句话:“宫中连朝夕亭都没有,难道你立意要成为孤家寡人?”
云念静止。
崔惟心酸道:“别调我离开你。我想陪着你。你若要我只做朋友,我就再退回只做朋友。我还可以做朋友吗?”
云念看着崔惟,蹲下来,抬手揽住崔惟,吻上崔惟的唇。
他吻得有些犹豫,仿佛尽力克制着自己,随时要停止,却终究渐缠绵,将过往的记忆一点点拾起。崔惟颤抖地感受着云念手臂的触摸,感受着云念的唇的亲近,闭目与云念温柔吻在一起。泪从崔惟眼中无知觉大颗滚落,简直无止无尽,不待崔惟大力要将云念抱在怀里,吻个天翻地覆,云念已离开他,以手轻揩崔惟脸上的泪,然后忽然将崔惟抱起来,向卧床走去。
崔惟紧紧偎依在云念怀,只觉天地摇摇,心怀激荡。云念将他头放在枕上,为他脱靴、除冠,然后立在那里,目光晶亮地看着他,崔惟的心都轻忽止跳,哪知云念灿然一笑,转身便走了。
崔惟跳下来拉住云念腰带,“云念——”
云念止步,回头瞧他,眉尖挑动,目光端严。
崔惟惶急,说:“除了我,世间还有几人叫你云念?”
云念明亮的眸子看崔惟,忽然推崔惟躺下,扯开崔惟衣衫。
崔惟紧紧抱住云念,感受着云念的狂热的不可扼制的爱,整个人被淹没、掠夺、沉醉。
原来云念这样想他、要他。他们可以这样尽情亲近,然后柔情蜜爱。崔惟觉得自己有些发醉,他抬起手,抚摸云念的头发,醉意朦胧地笑,云念的深情双眸与温柔笑颜一直在面前,他拔下云念的发簪,云念的黑发散落,发稍垂在崔惟脸上,崔惟痒得左右躲,一直笑,云念也便一直笑,吻他的眉,他的额,他的脸颊,他的唇——
“我在做梦,云念。”
“这样还是做梦吗?”云念说。
“嗯——”他胡乱噫语着:“我要——这梦一直做下去——”他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什么,只是高兴,只是开心,只想和眼前的云念说话,一切都飘飘荡荡的,心满意足的喜欢,欢畅愉悦一波波浸入灵魂,似梦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