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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难得他那样开心 ...

  •   崔惟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云念手里,听着云念熟悉的呼吸声,心欢喜感动。过了一会儿,手臂酸麻,想来是因此才醒的吧。崔惟手稍微一动,云念已醒了,问:“嗯?”

      崔惟忙说:“没事,你睡吧。”吓得再不敢动一动,转瞬云念便睡着了。

      崔惟手臂长时间维持不动,苦不堪言,却也甜蜜万分,不知为什么,明明是黑夜里,脸竟然发烧似地红了。

      不知什么时候才再睡着,待醒来,天光大亮,云念已不在身边了。宽广的大殿里,只他一个人。崔惟起来,心中喜悦,梳洗更衣,收拾床铺,都自己做,不肯经旁人手。回思昨夜,不由赧颜。

      云念长大了,一个二十六岁的成熟男人,有些让崔惟招架不住了。依稀记得激烈之下他曾不住地向云念柔软告饶,真是醉酒,不堪回想了。

      近午时云念才回来,一身朝服,进殿先向崔惟一笑,待宦官服侍更了衣,才满面欢欣向崔惟走来,握住崔惟的手:“怎么样,还好吗?”

      崔惟的脸刷地红了,低眉无言。云念笑了,抬眼看崔惟的发髻,笑道:“你怎么挽的,我每每看到都不能忍,坐下。”

      崔惟坐下,云念为他重挽了发髻,手揽在崔惟肩,看着镜中的崔惟,笑。

      崔惟亦看着云念镜中容颜。年青的皇帝眉眼深亮,美貌正在巅峰状态,比年少时的澄静清美更增无数风神。云念笑说:“你的眉毛最有特色了,认真着急的时候就会一边高一边低,瞧着总想帮你抚平。”

      崔惟这才明白云念以前为什么总爱抚摸自己的眉毛,还以为云念是情不能禁或者有意调`情呢。崔惟红了脸,握住云念的手,转向镜中的自己。他已经三十岁了,终究是有些老了。

      崔惟简直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留住云念。

      更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勇气,敢留住云念。

      或者是云念给自己灌的酒吧。

      云念给自己灌酒应是想让自己醉了酣睡,却不知他醉酒都是哭的,云念又看不了他伤心——崔惟不由笑。

      云念说:“惟宁,我一直想你,可等你来了皇宫我又不知如何对你。柳绎可告知你了?我想先做几年明君,朝政刚刚理顺,哪怕只做一年明君,谁想你——”

      云念轻轻吻在崔惟的耳后,说:“一年的时间也不肯给我!”

      崔惟想说,柳绎没说年限啊,不待开言,整个人已陷入云念的爱抚缠绵。

      云念一连数日与崔惟腻在甘露殿,大臣们好像都消失不见不追着皇上议政了。崔惟想一定是有人阻住了那些人。不知是柳绎,还是卢况?每见到卢况,卢况都是一副“我说过我等着看后续故事”的眼神。估计他的大作又可以继续写了。

      云念还是会按时上朝,崔惟却每天起不来床,不但腰酸腿软,还整日低烧,身体不适,不敢进食。他再不与云念说,云念也是发现了,唤御医来调理崔惟身体,崔惟从没有那么窘迫过。

      御医去后,云念歉疚心疼地瞧着崔惟。崔惟说:“我没事。”云念爱怜道:“你去陪雍王住一阵子吧,与他学学琴棋书画。”

      崔惟抬头;“我,我很笨——”

      “谁又是天生什么都会的?”云念道:“你是有大智慧的人——”

      “哦?”崔惟没想云念这么说,但止不住的开心。“也就你这么认为。”

      云念笑:“能让我这么认为,还不是有大智慧吗?”

      崔惟笑不可抑,将云念揽抱怀中。人间何其有幸,他得到了云念的爱。

      云念封崔惟散骑常侍,从三品。崔惟知道自己升得太快了,云念虽然慢慢升他的官,还是足够官员们侧目了。云念说的却是:“熙王府闲着,等什么时候更名宁王府——或者安王府?”崔惟脸红了,只有不接言。

      云念带崔惟去同心殿见雍王。

      崔惟第一次见雍王。大殿里雍王优雅起身相迎,面容极为安静,神情皎洁出尘。崔惟惊异发现:雍王颜容神采风姿竟然与云念极为相似,霎那间——崔惟告诉自己,外甥像舅那也是有的,云念自小与雍王接触甚多,神情举止哪怕容貌相像也都在情理之中。

      云念引见了崔惟之后,与雍王坐下来弈棋,边聊天。崔惟依云念的意思在一边相陪。宽广的殿内只他们三人,一个侍从也没有,崔惟听云念说的都是朝中要事烦难事,雍王听着,偶尔会建议,某事可找某位大臣。他们这么坦率交谈并不避崔惟,崔惟感动。

      崔惟看着雍王,这么一位挚情高洁的人,定然保有情的忠贞,云念应该不是他的孩子吧。崔惟感谢雍王的教育,因为云念更多地承继了雍王而不是他父皇。

      云念走了,留下崔惟住在园林中。

      雍王教崔惟画画,结果在画楼,崔惟看到了久违了的柳绎拿去托人装裱的云念和自己的画。原来挂在这里了,怪不得没有归还回来。墙上悬挂着皇家收藏的历代珍贵名画,崔惟震惊欣赏,直到自己的画面前,羞窘不堪,立时要将自己的画摘下来,毁了。雍王阻止了他,笑道:“云念的画自小就灵气四溢,奈何他爱好繁多,不肯将精力定在某一样上,终究达不到绝佳水准,挂在这里与这些画共赏本有些牵强的,但有你的画这么一配,就可以了。”

      崔惟羞惭:“我没怎么学过画,只是描摹他的,画法拙劣不堪,挂在这里委实不配,影响您的欣赏心情。”

      雍王笑了:“云念的画,有你的画配着,方更耐看。一灵一朴,生动挚美,这么互看着,尽得人世之美好。”

      崔惟想,雍王赏得不是画,而是画间的情。

      雍王笑说:“你的这些画,是云念亲手裱的,因国事繁忙,断断续续,前些日子才完工,柳绎一直没能还你,你没怪他吧。”

      崔惟惊呆在那里。

      这二十多幅画,竟然是云念亲自裱的,一幅幅细心刷浆、抹平、晾干……得费多少功夫,多少心!自己这么拙劣的画,哪里有收藏价值,可若是皇帝亲手裱的,大约就有了……

      怪不得这几个月来,每晚云念都会到同心殿,时间或长或短……

      雍王笑道:“云念是事事求完美的性子,一心要做明君,少不得压抑他自己,不能放松心灵地快乐。柳绎说,曾劝你去找他表思念情长,奈何你不肯去。云念幼时读了些圣贤书,认为好男风德行有失,君王应该为天下道德表率,就更加约束了他。好在有这些画,可以让他抒发情怀。我见他看你的画,看着看着就不自禁地笑,难得他那样开心,纯朗快乐如孩童。”

      晚间,崔惟再看到云念时,心境完全不同了。才发现自己的粗心,并不能算真正地了解云念。他自见云念就爱恋,一心一意要得到,以为用情甚深,其实并未能顾及云念的心情、处境、身份。他们之间,他一直在索取,云念一直在付出,而云念的付出要冲破自幼秉持的道德观念,那其实非常艰难。为了他的情,云念付出得已远超想象,可是云念对这些从来未置一词,也不曾把煎熬纠结展现给他看。

      一直以为云念温柔,需要他关怀照顾;才知道,云念温柔是真的,却是极为强大的温柔,将他整个地宠爱起来。

      崔惟心底里感动,对云念更增爱重崇拜。

      每天下午时分,沈斓都会来同心殿与雍王坐一会儿,崔惟尽量躲开去,不与沈斓朝面。因为沈斓的情实在让崔惟不知怎样负担,更怕云念察觉,不开心。

      云念情深似海,可纳百川,却未必能容得下沈斓。崔惟觉得沈斓就似个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只能小心翼翼地担心。结果这天晚饭时雍王说:沈斓下午从假山上失足落下摔伤了腿,这一阵子不会过来了。

      崔惟心震动不安。沈斓受伤,云念、雍王都去看望过了,自己去不去看望呢?这沈斓,逛个假山都能失足跌下来,也真让人操心。

      崔惟到明光殿前,请宦官通报,宦官乐了:“大人,皇上有话,您来不用通报的,随时可入内。”

      崔惟心下感动,云念竟有这样的旨意,云念若待人好,就是倾心相待,怪不得朝臣都对云念感恩戴德的。

      可是若伤了云念的心,那大约也比什么都糟糕了。

      云念在处理奏章。见崔惟进来,笑:“有事么?”

      崔惟走到云念身后,为云念按揉肩,云念放下笔,闭目享受,唇边带笑。崔惟抱住云念:“我听雍王说沈丞相受伤了?”

      云念“嗯”了一声。

      “我想去看望他,你可准许?”

      云念睁开眼睛:“你表兄受伤卧床,你自应看望。这话问得奇怪。说吧,你有什么私心?”

      “没有。只是想劳你大驾,陪我去一次可好?”

      云念道:“我已去过了。他虽是丞相,国之栋梁,我也不能一天两次看望他,请你见谅。”

      停了一会儿,云念见崔惟思忖不语,便道:“我派许安随你去,你再去御膳房挑几样他爱吃的给他送去,可好?”

      崔惟道谢。

      云念拉过他的手,瞧着他笑了:“你想什么呢?去看看就回来了,他还能吃了你?他若敢,我把他贬蛮荒之地去。为臣之道首要在一个忠字,他知我的忌讳,不会让你难做的。去吧。”

      崔惟笑了。

      云念忍不住也笑了。

      待崔惟走到门边,云念在御案后道:“惟宁,一会儿回来了去甘露殿等我。”

      崔惟立时回头,心忽悠悠跳起来,脸皮发烫,云念已低头继续批阅奏章了。

      沈斓的住处紧邻门下省,院落清新雅洁,一丛丛的兰花点缀其间。晚暮苍茫之中,只两个宦官服侍左右,也怪寂寞孤单的。

      沈斓仰在床上看公文,旁边堆着一抱文书,还有一杯凉茶,半碟点心。见崔惟进来,沈斓笑了,放下文书,请崔惟坐。

      崔惟瞧沈斓颜色,问:“怎么摔的?摔到哪里了?现在怎样?”

      沈斓很欢喜地看崔惟,笑道:“摔折了腿,别处倒无大碍。至于怎么摔的——我每天从同心殿出来都从假山那里走,登高于树木掩映中寻你的踪迹。今天运气好看见你在园中练剑,看入了神,以为是在金陵崔府,迈步向前寻你,就栽下来了。”

      崔惟无言。

      沈斓问:“皇上可知你来?”

      崔惟点头。

      沈斓笑:“你还敢来?”

      崔惟道:“不来,倒好像我们有仇似的,皇上更多心。”

      沈斓笑了,笑得无比开心,稍停一刻道:“惟弟,你是不是对我很歉疚,觉得不来看我你不安?那我告诉你,今天来看我的几位都是同样的心,他们都以为我爱他们不得,对我有些抱歉。皇上、雍王、柳太傅,还有你。记得你曾鄙薄我的操守人品,其实你看人很准,我就是这样生存世间,我不止对你诉衷情,也这么对他们,包括先帝。朝中讨厌我的人背地里称我狐相或妖相,你现今知道我的真面目,恼不恼恨?”

      崔惟叹口气,回手将食盒里的糕点摆在床前小桌上,说:“这个是你喜欢吃的玫瑰糕,豆沙馅的。你说过小时候你娘给你做过,细细地用纱滤红豆沙,我还记得你当时说的样子,后来我发现餐桌上即便有这种糕,你也只是看着,碰都不碰一下。不如尝尝这个?其实并不会影响过往的记忆,你娘的爱永远在。”

      沈斓微颤伸出手,不待碰到那糕,抚面大哭了。

      待沈斓终于渐渐平复,崔惟道:“斓兄,我是你的亲人,我总归是在的。便老了,白发苍苍,我们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不会变。你对我不用见外。我改天再来看你。”

      沈斓匆促抬头,道:“你可别来了。你若再来,皇上该收拾我了。我也不想影响你们。皇上对你的心,我远不及。你好好珍惜。我为了你,好好地做丞相,辅佐皇上如何?”

      崔惟笑道:“少来吧。这才是你自小的志向,蒙哄我做甚。你好好休养。以后你去见雍王时我也在,瞧瞧你怎么蒙哄他的。”

      沈斓道:“我就对他说,你允我无赖一回,由着我在一边喜欢你。若世间没有你这么个人做寄托,我怕我活着就没有希冀了。”

      沈澜看着崔惟,真挚而虚弱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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