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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他的爱只见更浓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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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惟步入大殿,御案后端坐着他朝思暮想的人。
明黄的团龙皇袍,头上戴通天冠,大约因为刚议完国事,面容有着端正严肃,但看见崔惟出现,有欢喜在云念的眼中漾出,然后唇边绽现出笑。
崔惟一时不知是否行礼,云念已站起,绕过桌案向他走来。
崔惟见大殿内只有他二人,当即再无所想,奔过去将云念抱进怀中。
他所有的思念在这一刻终于成为现实,他和云念可以在一起了!
他们欢喜热切相拥,末了,云念松开他,细看他的眉目,眼中蕴满爱意,“惟宁——”
便这一声唤,崔惟心中溢满甜美幸福,他不错目地看着云念,只剩了开心。
云念说:“我给你安排了住处。你先去歇息,一路可劳累?”
崔惟只是笑,一边摇头。
云念握着崔惟的手臂,终究笑道:“我们可以每日相见了。”云念好像还有话要说,但一笑放开崔惟,回身至龙案后坐下,命宦官进来,带崔惟去歇息。
崔惟欢喜的心一时转不过来,知道云念忙,也只得随宦官出了大殿。
到住处,崔惟见是侧殿稍间,显然云念不会住在这里的。自己都想得什么啊,云念如今是皇帝了。
崔惟收拾东西的时候,柳绎来了。柳绎现任太傅兼侍中,眉眼温和亲切依旧。
柳绎笑说:“皇上告知我你来了。”崔惟开心笑。
柳绎关照罢起居,道:“皇上方登基,他有志做贤明英主,所以身边不能有——幸臣,想你能理解。”
崔惟怔住,心忽悠沉下去。这才明白云念方才在殿中欲言又止的是什么。原来是这句话。他不好和自己讲——怕初相见就看见自己不开心,所以让柳绎来告知。
云念说给自己安排了住处,他们,不会住在一起的……
柳绎大约知道崔惟难过,盘桓了一会儿,瞧着桌上画匣问:“这是什么?”
崔惟只得道:“是画。”
“崔少监还擅画,可否有幸一观?”
柳大人今天看来很闲。崔惟只好打开来,那是他临摹的云念的画。
柳绎一张张津津有味地看下去,再下面,就是云念的原画了,柳绎的眉眼倏忽亮了,惊叹道:“这是皇上的画!”
崔惟点头。
柳绎一幅幅看下去,爱不释手了。时间缓慢地过,瞧着柳绎的神情,崔惟不得不考虑要不要代云念送柳大人几幅,拿回家细看?
终于柳绎将云念的二十余幅画看完,叹道:“我只看过他小时候的画,这些,从未见过。”
崔惟想说:“送您几幅惠存?”话到嘴边终究是没说出来。因舍不得。云念要做明君,不让自己做幸臣,那么他们从此只是君臣,不涉情爱,这些画是来自过往的云念最珍贵的记忆了。
柳绎将画一幅幅爱恋不舍地再看一遍珍重卷好,指着崔惟临摹的画笑说:“这些,你该呈给皇上看看。”
柳绎应是好心,让他向云念表思念之情,崔惟强笑摇头。自己的相思还何需到云念的面前?
柳绎将两卷画抱起来,道:“这些画,交给我,转托高人裱好再还给你如何?”
崔惟只有点头。柳大人见了这些画是不准备撒手了。这一去装裱,不知几时还回来呢。
送走柳绎,崔惟慢慢坐下,整个人酸涩沉到谷底之后也明白,云念是皇帝了,万万人之上,就算他不想做明君,难道让他再到自己身边,床间枕畔忍受云雨纠缠?云念本就不爱男人。只因云念是重情义的人,不忍辜负自己的苦守,才调至身边,然后明白告诉,从今往后,莫起非分之想,我是皇帝,你是臣子,没可能了。
没可能了吗?
崔惟想着云念见自己时的笑,以及有力的拥抱……云念是有情的,否则何至于调自己来京,做这殿中少监?而且哪个皇帝会走下龙椅,与臣子抱在一起呢?
崔惟微笑了。好吧,你做明君。明君就不可以被爱吗?我的爱只会更浓烈,不会稍减。
原来爱是世间最有韧性的,可以无限退缩、包容。
只要能见到云念就好。
殿中署负责皇帝饮食起居汤沐等事务,是皇帝最贴身的近侍部门,多为宦官执事,崔惟能空降成为殿中监的两个副手之一,自然是皇帝最亲近信赖的人。宫中人人是人精,对崔惟都恰到好处的客气和尊重。
崔惟很快熟悉了云念的日常生活流程,他现在的情形与古庙时照顾云念差不多,每天早早起来殿前候着,将云念朝服饰物亲查一遍,步辇的每一个细节检查一遍,用膳前再每样亲尝一遍才命宦官送入,尤其是沐浴时,检查浴池试水温,再准备一应用物。大约没有比他再竭诚尽心的殿中少监了。自他来以后,殿中监及另一位殿中少监——原熙王府总管和云念的亲随宦官就瞧着他的忙碌笑,退后一步,事事放手省心了。
云念再没单独召见过崔惟,但每日能为云念做这些贴身照料的事,每天能看见云念,有时还会被云念温存的目光看到,忙碌之中,崔惟极为开心。
成为皇帝的云念的确已不再是他记忆里的云念。云念非常威严,高坐龙椅之上,比他的父皇还锋锐严厉,大臣们恭谨听命,大气都不敢出。这样的威势是崔惟从没有见过的,但好像是云念与生俱来的性格的另一面。
沈斓来见崔惟,那时天色已晚,云念去同心殿陪雍王用膳,同心殿在皇帝寝殿西侧单建的一个园林中,崔惟及一众从人在园门口候立,暮色中沈斓走过来:“崔少监。”
“沈丞相。”崔惟匆忙回唤。
“沈某可否叨扰崔少监片刻,闲聊几句?”
崔惟只好离开众人与沈斓向无人处走。过甬道,就是皇帝寝殿,晚风微醺,殿宇静默,崔惟恍惚觉得仿佛旧日重临。
二人一路沉默,崔惟只得没话找话说:“沈大人这是从哪里来?”
沈斓是从同心殿方向过来的,崔惟奇怪,才有此一问。
沈斓笑:“从雍王那里过来。”
“沈丞相——”话音未落,沈斓唇已覆上崔惟的唇。崔惟慌了,当胸推开沈斓,慌忙左右看,还好夜幕笼罩,廊柱空空,周围没有一个人。
沈斓站在那里,说:“别怕,我就是太想念。皇上那么宽爱仁慈的性子,即便有人举报,也不会要你我二人性命的,没准还会成全。”
崔惟怕的就是云念的成全。只得退后一步道:“这里不是讲话之地,我请你去我的屋子坐。”
沈斓若再胡来,被路过的宫人瞧见就麻烦了。
崔惟引沈斓进了自己室内。
沈斓四处望了一眼:“皇上为你收拾的?”
沈斓这么一说,崔惟才醒悟,这屋里的装饰摆设可不是云念的风格么,他的心里缓缓笑出花来,那边沈斓已坐下,道:“这几日见你在朝堂上晃,瞧都不瞧我一眼,心里真是愤懑。我等了你这么久,你连个招呼都没有。”沈斓抿了一下唇。
崔惟有点慌,“我说过你别等我。”转身给沈斓倒茶,找话道:“你怎不娶妻呢,多少家的闺秀愿意嫁你呢。”
沈斓接过茶水,看着那鎏金细瓷杯,道:“这是昨日景德镇贡来的新品,方在雍王那里见到,原来你这儿也有。”
崔惟有点儿不好意思,他不知这茶杯是谁送来的,随手用了,真不是用给沈斓看。
沈斓喝了一口茶,道:“人都以为我是先帝男宠,哪家闺秀愿嫁我。先帝去之前,倒要为我指婚,被我坚辞了。先帝为皇上理政方便,任我做丞相,朝中事尽在我运转中。我若成亲了,就有了亲眷子女、府邸家私、人情往来、三朋两好,就有了擅权谋私离心猜疑的可能,距被皇上杀掉也就不远了。我没有爱不要紧,人总归要活下去的。”
崔惟看着沈斓,觉得沈斓好像变了,有些不熟悉了。因笑劝:“世间清秀男子也很多。”
沈斓笑了:“怎么你与先帝一样。先帝曾让我去太学院挑个合意的人。说,我心有着落,他心才安。”
“那你——可挑了一两个?”
“我去了太学院,那么些少年,自有清俊可爱之人,可是我看遍太学院,再无崔惟。”